子歸頂著一臉疑惑在旁邊聽了聽，原來是這一大一小在玩“奇蹟暖華”的時候，桃夭正巧看見灼華身上粘了一片菱晶花瓣。
這菱晶花就算在異度魔界也是極其罕見，更別提一直養在人間界的桃夭了。
灼華見小傢伙捧著透明花瓣喜歡的緊，一時興起，便將自己和邪九鳳當初在飛雪連天、以及後來被半途殺過來的凌雲夜攪局的事兒當故事講給她聽。
誰知道小傢伙聽完之後，大眼睛一眨，跟著眼淚就好似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可把灼華給急壞了。
子歸在心中默默翻了個白眼。
雖然映月和凝玉都說、這桃夭之所以對灼華這麼友好，是因爲灼華骨子裡和邪九鳳有幾分相似，不過在子歸看來，根本沒那麼複雜，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但凡是凌雲夜的情敵，那都是桃夭的盟友。
不信你把桃夭扔姜文君的右丞相府兩天看看，這小丫頭片子保準兒一盞茶的功夫就能和那位新晉小相爺相見恨晚。
子歸瞧著殿內的情形，覺得灼華一時半會兒是哄不完孩子了，只能認命一般捧著摺子又退了出來，結果，剛巧被路過的女官瞧見了。
自打灼華繼任魔皇之位後，那個原本不怎麼著調的少主瞬間轉了形象，絳紫裰朝服、鑲碧鎏金冠，意氣風發、氣度逼人，在這種極其強烈的對比下，新任魔皇直接俘獲了魔宮之中所有女官的芳心。
可以說帥得也是十分不講道理了。
本來像灼華那樣的身份，女官們也只能在背地裡悄咪咪的肖想一下，反正誰都接近不了魔皇，魔宮之內也算是相安無事，可誰想、魔皇竟不知道從那兒撿回來個小女娃！
這小娃娃方一回來就霸著她們的魔皇不說，眼下連哭鼻子都叫她們魔皇當個寶一樣小心哄著、她、她誰啊她！
子歸瞥了一眼那幾個氣得恨不得上去把桃夭搶過來扔出魔界的女官，輕咳了一聲。
“裡面那孩子她爹是登仙道的扛把子，她孃的身份可就太多了，登仙道、上天境、人間界、殺戮碎島天外天、黃泉幽徑外加異度魔界都有人脈，你們誰要是不怕死呢，能不能在進去搶孩子的時候，順便幫我把這些摺子遞給魔皇？”
“……”
那些女官一聽這話，瞬間跟吃了癟一般，大氣兒都不敢喘一聲了。
對此，子歸痛心疾首的搖了搖頭，真沒出息啊。
……
灼華將桃夭哄睡已是後半夜了，魔皇看了看時辰，趕忙步至大殿。
儘管子歸已將能處理的公文都處理完了，可仍剩了小山那麼高的摺子堆在灼華的玉座前。
子歸一邊幫自家主子掌燈，一邊道：“這些也不怎麼緊急，不如魔皇明日再批？”
“不了，今日事今日畢。”
五年。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卻足以讓那個曾經如浮萍般四處飄蕩的小魔皇穩重下來。
灼華翻了最上面的摺子，一行行批紅依舊肆意疏狂，可子歸在旁邊仔細看著，這字裡行間透出的利落果決，卻是怎樣都忽略不去的。
一瞬間，子歸鼻子有點發酸，那是一種操心勞力的老父親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自家熊孩子盼懂事的感慨。
只是。
異度魔界不似人間那般，月至中天尚能灑下一地銀光，在魔宮，夜晚只有呼嘯寒風劃窗而過，讓人不自主的心生寂寥。
子歸將燈芯重新剪了，便回到自己的位置看起了他曾經的筆記。
從少主降生、到少主成年、再到少主遇到邪九鳳一行人，子歸發現，他的字跡分明開始時還是一絲不茍，可越到後面，行間便越發飄搖了起來。
特別是記到少主與邪九鳳一行相遇之後，幾乎滿篇都透著“回家種田”這四個字。
子歸將手撐在桌案上，看著案上搖曳的燭光，不知怎麼的，他突然就想起上回他和灼華因爲什麼事意見不合，結果一怒之下跑到邪九鳳那兒問她要了點種子，在雲夢澤附近開墾了一片田地。
當時邪九鳳和凌雲夜給他的是什麼種子來著？
好像是叫什麼金鑲果的？
那倆臭不要臉的居然和自己說，這金鑲果吃一顆延年益壽，吃兩顆包治百病，吃三顆得到飛天，結果他興致勃勃的剛種上沒幾個月，凝玉就跑來告訴他，那倆是忽悠他的，什麼金鑲果啊，就是普通的橘子。
後來凝玉好像還說了什麼“你這麼好騙今後怎麼做生意”之類的，不過他當時也沒聽太清楚，畢竟受到的打擊太大了。
子歸斂了斂神，研磨提筆，在筆記上又記下一句——邪府中人，都是騙子，不可信也！
將筆擱在硯臺上，子歸看了眼外面的時辰，正準備去瞧瞧灼華批閱到哪裡了，可這一擡頭，卻是一驚。
魔皇的玉座雖然寬敞，可灼華身型修長，坐在玉座上時，總給人一種旁邊空蕩蕩的感覺，而今，灼華似是睏倦了，正用手撐著眉角，腦袋一點一點的打著瞌睡，在他身旁，桃夭這小丫頭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爬上了玉座，將自己的枕頭擺在灼華的大腿上，一裹灼華垂落兩邊的披風，睡得正香。
子歸就這麼看著玉座上的灼華和桃夭，愣了足有三、四秒，在這三、四秒的時光中，他覺得，原本看著空蕩蕩的玉座，正滿溢著一股、他也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感覺。
橘色燭光撲灑在一大一小身上，讓人不忍心上前破壞。
子歸想了想，默嘆了一口氣，回身把他剛寫下的那一頁給撕了。
那晚上，子歸少有的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瞧見那個當初站在雪海之中，側目問他“一開始就心動的人、要如何做朋友？”“你看，連你也不知道”的灼華，掃盡了眸中的感傷，脣角彎彎。
而在他身旁，一個眼角點著一顆淚痣的女子正柔柔笑著。
當初的那片雪海，亦春風過境，漸漸褪去銀霜，露出朵朵粉嫩桃瓣。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щщщ▲Tтkan▲￠○ 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