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男人妻妾成羣好像就是天經地義。倒是靖王爲了淺夏遣散王府嬪妃,就好像做了什麼滑天下之大稽的荒謬事一般,而她也因爲此事被諸多議論。
“我自然是比不得皇后娘娘了,要說心胸狹隘也不爲過。所以呢”她眼尾一挑,邪邪的眼神看向那位皇妃:“最好都別惹我,免得我錙銖必較,有仇必報!”
此言一出,那個妃子竟真的被震懾住了,眼神不自覺瞟一眼夜芊芊的方向,然後默默低下頭。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皇后不舒服的輕咳幾聲,之後便招呼:“也差不多要開宴了,我們這就往康仁宮去吧?!?
康仁宮就是今晚設宴的地方,一切早都佈置妥當,只等時辰一到,皇后攜著女眷,皇上攜衆臣前往,就可以開宴。
淺夏故意落在後方,小聲吩咐小竹子:“去查查那個皇妃的來歷!”
小竹子應了一聲,後退幾步,之後便沒了蹤影。
皇上大概是還有些事要與朝臣商討,來的遲了些,倒是靖王爺已然等在康仁宮門口。
此時節,西府海棠開得正好,清風徐來間花瓣飄飄灑灑,伴著月色繽紛了一眷美色。
可再美的顏色,在那人的襯托下竟是紅顏不敵鬚眉。
他淺淺一笑,眉目中如水溫柔,步下玉龍臺階,謫仙一般。
見過皇后之後,便不顧衆人驚詫的神色,直奔淺夏而去。
一襲夜袍披上柔弱雙肩,他啓脣,低沉渾厚的聲音伴隨著無限關切開口道:“雖是春天,夜晚到底有些涼,怎的也不多穿些!”
正要斥責小竹子幾句,這才發現,淺夏竟是一人。
雙眉倏然一凜,李軒昊心生不悅。之前幾次進宮淺夏所受的委屈,讓他不自覺把皇宮列爲禁地,戒備也陡然而生。
“小竹子人呢!”他沉著臉問。
“哦,我讓她去打聽點事!”淺夏拉了下肩上披風,順口答道。
見不是有人刁難,李軒昊這才緩緩放下心來,挽上她的手臂,隨著一衆宮妃進入康仁宮。
按照宮廷規格,除卻皇后是坐在皇帝一側,宮宴都是分男女賓落座。
然而靖王爺挽著淺夏進來,竟是直直走向自己的位置。
他是皇弟,又是位高權重的攝政王,自然是離王帝寶座最近的位置。
皇后落座之後,驚詫的看著李軒昊的舉動,啓脣似乎想說什麼,最後終是搖搖頭無奈笑笑:“靖王爺王妃還真是恩愛!”
正彆扭著不肯坐在李軒昊身邊的淺夏,聽皇后這麼一說,臉一紅,也只好放棄掙扎。
這樣一來,原本安排與靖王同席的九皇子就只得換位子了。
皇帝姍姍來遲,山呼萬歲後,霸氣側漏的步上龍椅,一眼便注意到一水深色官官服中,那奼紫嫣紅的一抹身影。
眼中不動聲色的閃過狡黠,擺擺手,李軒璟道:“衆位愛卿平身!”
抖抖袍袖,李軒昊先扶了淺夏起身,這才入席。
觥籌交錯,美酒美人美景,淺夏都心不在焉,她眼裡時時刻刻注意的都是靖王的一舉一動。
這個男人貴爲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就算龍座之上的九五之尊又能怎樣,他舉手投足間的雍容華貴絲毫不遜色。
似乎察覺到自家王妃的一雙瞳眸始終留連在自己身上,李軒昊嘴角微微一勾,趁著夾菜的功夫,湊近她耳邊輕輕呵氣:“王妃這雙腮泛紅也是晚風吹的?”
他明知故問,偏偏淺夏顧忌場合莊重又不好當場發作,只得狠狠剜了他一眼,桌子下面重重踩上一腳纔算解氣。
正說話間,不知何時,早前那個奚落淺夏的皇妃竟已離席,在返回時竟是換了一身大紅舞服,身後舞姿輕盈跟上一羣白裙舞姬。
樂聲起,紅色便如同綻放的梅,傲然於白雪間,足見輕點身姿搖曳。
在場衆人不論男女,皆被這支舞感染。
隨著聲樂,從一支獨放到滿目嬌豔,從孤高冷豔到眉梢淡淡愁思,舉手投足皆是故事。
淺夏心裡莫名一堵,看向那位嬪妃的眼神不知不覺竟染上一絲憐憫。
正在此時,小竹子悄悄從後面繞過來,餘光看了一眼一舞方了的皇妃,俯身在淺夏耳邊低語:“這位是荊州太守貢獻的美女,被皇上封了美人,聽說善舞!”
小竹子言簡意賅將顏雪衣的身份來歷交代清楚,淺夏卻皺了眉頭。
按理說,她是一個地方官員進獻的美女,出身卑微,京中無權勢依傍,自然是與世無爭最好,而且這女子看起來也不是沒有腦子的人,那麼爲什麼在康寧宮會和自己過不去故意找茬呢?
小竹子言罷早已立於王妃身側小心伺候,一干禮儀周到本分。
靖王心裡不免一時慨嘆。想當初她們初進王府時一個無知,一個懵懂,竟是連禮服都穿不妥當,僅是幾個月功夫,已然成熟至此。
她的王妃,不僅自己在成長,就連身邊的人也調教的甚有成效,他是不是該欣慰呢。
身旁淺夏眉頭輕蹙,認真思索的樣子煞是可愛,靖王早沒了宴飲之趣,起身向皇上敬了杯酒,便推脫自己有了醉意先行告退。
李軒璟本意留宿宮中,被靖王婉拒,於是一騎輕騎,趁著詩酒月色,疾馳回府。
路過望闋樓時,匆匆一瞟,淺夏輕呼一聲:“停一下!”
李軒昊不知發生何事,只得勒馬,湊近問道:“怎麼?”
“沒怎麼!”背靠著堅實有力的胸膛,感受強勁的心跳,望著不遠處茶樓,嘴角漾起一抹笑意,她指著哪裡問:“你還記得哪裡嗎?”
鼻端淡淡哼出一個“嗯”字,李軒昊燦若星子的雙眸閃了幾閃。
若不是那日高樓之上她燦若煙火的臉一不小心闖入心房,他怎能不知不覺愛上她。
“改日換我爲你放滿城焰火可好?”
她錯過頭,望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眸。
他啓脣,淡淡說了聲“好!”
策馬揚鞭飛馳而去的人誰也沒想到,諾言兌現的那一天,所謂焰火竟然開得異樣慘烈!
第二日的圍獵,李軒璟弓拉滿月做做樣子射出第一箭,緊接著三萬昭國男兒舉著弓揮著箭吼的震天響。
李軒昊遙遙看著站在帳邊的淺夏,問:“想要什麼?”
“白狐,活的!”想也不想的,仰著下巴,淺夏脫口而出。
策馬一個回身,靖王啾馬衝進萬夫之中,勢不可擋。
皇子們圍場打獵,留下宮中女眷在這吹冷風,其實也沒什麼好做的,閒話而已。
皇后身體不適,並未前來,所以幾個得寵的宮妃都有點猴子稱大王的架勢。
表面上姐姐妹妹和和睦睦,背地裡卻鬥得波濤洶涌。
一屋子的烏煙瘴氣呆的實在憋悶,淺夏想出去喘口氣,於是尋了個藉口悄悄走出去。
她來就是來看李軒昊打獵的,可是他偏說深山密林的不安全,讓好好在這待著。
在這待個什麼勁??!淺夏嘟嘟嘴巴,眼珠轉了轉,忽然有了主意。
“王妃,您又有什麼餿主意了?!币豢此彝蹂难凵?,小竹子心裡就明白了七八,小臉立時垮下來。
臨行前靖王爺有令,勢必要看好她家王妃,否則可是軍法處置。
對這軍法,淺夏頗不以爲意,找個沒人注意的地方,縮頭縮腦的計劃逃跑路線。
這條路直通方纔李軒昊走的那條大路,只要繞過這幾頂帳篷就好。
淺夏將裙襬一掖,挽起袖子,躡手躡腳的走。
跟在身後的小竹子戰戰兢兢,一邊小聲勸阻,一邊東張西望,就希望趕緊出現個說話有分量的,幫她把主子勸回去。
視線一掃,忽然瞥見一抹桃粉色身影,迅速鑽進一頂平頂帳篷,小竹子手快,一把拉住淺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怎麼了?”察覺小竹子神色有異,淺夏壓低聲音問她。
指了指左前方的帳篷,小竹子小聲道:“剛剛我好像看到顏美人了。”
不相信的挑了下眉梢:“你確定?”
小竹子重重點頭:“應該是她沒錯?!?
來獵宮的女眷本就不多,又只有顏美人是穿著桃粉衣裙的,所以小竹子一眼就認出了她。
這就怪了,淺夏狐疑道。
看這邊的帳篷都很簡陋,而且位置是處在宮人雜役這邊的,顏雪衣一個美人到這邊來做什麼?
還是說,這宮人中其實還有她認識的人?
話說好奇心害死貓,這裡不關她的事,淺夏應該拍拍屁股走人才對,但想起那天皇后宮中,這位素未謀面的顏美人對她針鋒相對來者不善的樣子,就讓她忍不住想要探究一二。
於是躡手躡腳的靠近小竹子所說的帳篷,淺夏湊近耳朵偷聽。
“我給你帶了點點心過來,餓的時候充充飢?!?
從說話的聲音不難辨出,真的是顏雪衣。
只是此刻她的聲音不復之前的凌厲,到像是含著幾分委屈。
長久的沉默後,就在淺夏覺得無趣,想要默默遁走時,帳篷內忽然響起沉重的鎖鏈聲,接著是一道好聽的近乎天籟的男音。
“雪衣!”
含悲帶泣的兩個字簡直如泣如訴聽得人心都要碎了一般,淺夏止住腳步,安靜的聽起來。
又是靜默,似是在斟酌在隱忍,終是沒忍住的那男子問了一句:“他,待你好嗎?”
“行宮圍獵,皇帝向來只帶得寵的嬪妃?!?
沒有正面回答,顏雪衣的聲音有些遠,大概是走到了門口。
略帶哽咽的一聲嘆息後,腳步聲再度響起,談話似乎到此匆匆而止。
顏雪衣離開帳篷後,身後悠然響起古琴聲,伴著她一步步走遠。
倔強的頭也沒回一下,可淺夏就是感覺得到她的腳步明明踉蹌了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