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暗!
坐在馬背上,我身心俱疲。日夜趕路,這可真不是人幹得活。我馬術又不是很好,整個人都快累吐了,就連馬匹也不堪重負,看看要倒的樣子。大家現在肯定要懷疑我的身體素質了是不是?實不相瞞,本人雖然不會武功內功什麼的,但身體還是很強壯,而且自從來到這亂世,我就天天鍛鍊,做俯臥撐(真的俯臥撐哦,別想歪),馬也是經常騎(真的馬哦,別想歪),早就不是剛來時的那個我了,身體素質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那你可能又要問,既然身體這麼好,爲什麼還會累到想吐。告訴你,我可是騎著馬連續從會稽候官縣那邊跑到這的啊,這是哪?這是離吳郡已不到數裡的地方了啊。
我死咬著牙,回頭望了一下衆將士,這幫傢伙也差不多和我一個德性了。只有凌操與陸老頭的那名僕人尚是一臉堅毅,絲毫看不出有半點倦意。靠,這兩個真不是人。
凌操的武勇我們是不容置疑的,那麼那名僕人又是哪路好漢?且聽我道來,話說那日他報出名號時,我就著實被嚇了一跳。此人姓鮑名出,字文才,京兆新豐人也。因與其母避難至江東,逢其母身患重病,無錢就醫,幸得陸遜出手相救,將他母子二人接回家中,請遍江東諸名醫爲鮑出老母治病。病好後,鮑出感恩涕泠,自願爲陸遜的僕人。
我當時爲何會因爲聽到鮑出的名字便嚇一跳呢?那是因爲我熟讀史書,早就從史書上知道了鮑出這人的武勇了,那可真是世間罕有。史書上關於他武勇的記載,有這麼一件事:那是在興平年間,鮑出與老母及兄弟五人家居本縣,由於貧困無食,所以鮑出便與幾個兄弟出外採蓮蓬,留老母一人在家中。採得蓮蓬數升後,就讓兩個哥哥鮑初、鮑雅及四弟鮑成拿了先回家,給老母吃,而鮑出則與最小的弟弟繼續採蓮蓬。鮑初哥三個回到家時,正好看到老母被一夥啖人賊擄走。啖人賊就是專門抓人去吃的賊團伙,他們用繩索將抓來之人的手掌貫穿後牽著走,鮑初哥三個見了後膽戰心驚,不敢追逐,就家門口徘徊不安。
等到鮑出回來時,跟他說老母被啖人賊抓走了。鮑出大驚,急忙就要追上去。哥幾個趕快勸說:“賊衆,當如何?”
鮑出怒道:“有母而使賊貫其手,將去煮啖之,用活何爲?”於是攘臂結衽獨追之,急追數裡,終於趕上了斷後的賊人。賊人忙列陣相迎,鮑出不打話,衝入賊陣就是一陣亂砍,立時殺賊四五人。嚇得賊人四散開來,不敢接近,只遠遠包圍起了鮑出,準備羣而攻之。鮑出管你三七二十一,又是一陣亂砍,馬上又有十餘人喪命,當真是勇不可當。
賊人被打怕了,倉惶逃去與前部賊衆會合。鮑出窮追不捨,趕上了賊人的大部隊,看見母親與鄰家老婦都被賊人貫手相連,鮑出氣得頭髮都豎直了,猛喝一聲衝入賊陣亂砍亂殺,其模樣便似一頭髮瘋的猛虎,嚇得賊人肝膽俱裂。領頭的賊人慌忙問鮑出道:“卿欲何得?”
鮑出指著自己老母,說那是我媽。賊人急忙就把他老母放了,然後想走。鮑出怒氣未消,又見鄰家老婦還在賊陣中,遠遠望著這邊哀求。於是話也不說,又衝入賊陣,再殺了數人,賊人嚇得哀求道:“已還卿母,何爲不止?”鮑出虎目一瞪,指著鄰家老婦道:“此我嫂也。”賊人聞言趕緊又把鄰家老婦放了,鮑出這才揹著老母與鄰家老婦回了家。能以一人之力,打得這夥窮兇極惡的啖人賊魂飛魄散,鮑出之武勇可見一斑。
那日在候官縣,我本想及時救援會稽,卻被鮑出的一句話改變了初衷:“吾主言:‘許貢襲會稽,吳郡空虛,嚴公可趁勢取之。’”
鮑出的主人正是陸遜,當時我在心中反覆思考良久。這是一個大膽的計謀,從候官縣趕往吳郡,路途遙遠,且須饒過會稽,不可被許貢察知,此計方能奏效。然如此花費時日,恐怕還未取下吳郡,會稽便已落入許貢之手。而且還有一點就是我根本不清楚吳郡是否真實空虛,我長途奔襲,若許貢有備,則我必將全軍覆沒也。
當時情況十分緊急,已不容我多作思考,我必須馬上做出決定。於是我打算暫時學一下秦狼,拿出賭徒不要命的本性,賭上一場。這是一場豪賭,賭得是我對鮑出與陸遜的信任,我不知道爲何我會對一個未曾謀面的少年和眼前這個只見過一次面的大漢如此有信心,我只知道,我已經沒有後路了。於是,在鮑出的帶領下,我大軍抄遠路來到了吳郡。這條路不必通過會稽,且十分的偏僻,如果沒有鮑出帶路,我們幾乎還不知道有這麼一條路。路雖好,就是遠了點,要不然我也不會累到要吐。
雖然人很不舒服,但是現在可是關鍵時刻,全身精神都繃得緊緊,人倒感覺不出累了。只見鮑出從懷中取出一支信號箭,射向天空。這是他與陸遜的聯絡信號,我知道戰爭就要開始了,果然須臾間,吳郡城頭的守兵就出現了騷亂,因爲有人在城門不遠處放起了火。趁著一些守兵跑去救火的空擋,陸遜的人悄悄摸到了城門,將看門守兵殺死,打開了城門。
我於城外黑暗中見狀大爲欣喜,看來賭對了。急忙揮兵衝出,兩千騎兵飛馳狂奔,魚貫殺入了吳郡,左突右衝。大家雖然疲憊不堪,但均知此戰關係重大,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於是全都咬緊牙根,戰鬥力絲毫無減。
我與凌操兵分兩路,凌操領兵平定衆守兵,我領兵直取府衙。快至府門時,忽見一黃衣男子仗劍大跨步而來。我身旁數名親騎挺刀迎上,卻被那男子幾個縱躍,半空中劍光閃過,刺下馬來。我不禁一怔,心想我這數名親騎驍勇過人,又是聯手出擊,竟無一招便被刺殺,此人當真了得。
我急問:“來者何人,可留姓名?”
那男子朗聲應道:“某乃許翼是也!”
我曾聽虞翻提起過,許翼便是許貢門下三劍客之一,不僅劍法高超,而且捷速過人,江東罕有其敵手。只見他奔跑中左腳一蹬,整個人飛身而起,直向我衝來。靠,別總以爲老子不會功夫就好欺負,告訴你,老子也不是好惹的。拔出龍淵劍就對準許翼撩出,許翼人在半空,早感覺出龍淵劍寒氣逼人,鋒利無比。當下大吃一驚,不敢與我對碰,連忙把力一收。“沙”的一聲,兩劍相貼。我一愣,這混蛋手中的長劍不僅沒有和我的龍淵劍相撞,還這麼緊貼著龍淵劍的劍身向我手臂削下。
慌忙中我靈機一動,急將龍淵劍奮力一轉,刃口翻上。
許翼“咦”的一聲,速將長劍收回,腳往馬首一瞪,向後躍去。落地後叫道:“焦公所言不差,龍淵劍果然在你手上。”
我心中已暗暗吃驚,剛纔許翼若非悸憚我龍淵劍鋒利,恐怕此時我右臂已被削下。正要回話,座下戰馬卻由於剛剛被許翼蹬了一腳而痛嘶一聲,倒將了下來,事發突然,我已來不及跳開,倒地後,直接就被戰馬壓住了右腿。操!也太倒黴了吧我,看那混蛋許翼還大聲冷笑,然後又是一個飛身,長劍當空就刺來。
眼看躲閃不過了,我心中暗罵:“我操。老子要穿越了。”
“鏘!”一聲金鐵交鳴,許翼人已飛出了數丈,落地後,腳下連退數步,還站不穩,重重地摔了一跤。我大喜道:“摔你媽個狗吃屎了吧,敢算計老子。”擡眼看看是哪位英雄救了我,眼前出現的只是一柄開山巨斧。沒錯,正是這柄開山巨斧的到來,才轟退了許翼。難道救我的英雄是一柄開山巨斧?當然不是,救我的英雄是開山巨斧的主人。此時他正大喝一聲,左手扯住戰馬的腿,巨力一出,就將整匹戰馬提起來甩開,再轉頭向我恭敬的說道:“嚴公勿憂。”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巨力大漢鮑出。
賤(沒錯,就是這個賤,不是劍,誰叫他傷害了純潔的我)客許翼站起身後惱羞成怒,縱身飛來,快至鮑出身前時,手中長劍忽地一抖,頓時便有無數道銀光,分刺鮑出全身各大要害。鮑出不慌不忙,將開山巨斧猛砍入地面上的一塊踏石,雙臂巨力一使,竟生生將踏石整塊拔起,轟向了許翼。
我的媽呀!這塊石頭少說也有兩、三百斤,竟被鮑出一斧挖起,這力量實在是令人匪疑所思。賤人許翼這會也是嚇得臉都白了,就差大小便失禁,只見他所出劍招全都刺在了踏石上,毫無用武之地。他自知自己的武藝,實在是遠非鮑出對手,百忙中急一腳蹬在踏石上,借力後躍開去。鮑出將開山巨斧猛地一揮,那踏石整塊被拋出,砸向了許翼,速度之快,令人反應不及。許翼匆忙中只得將劍斬去,“砰”的一聲巨響,算這賤人還有兩下子,踏石被一斬爲二了,不過這賤人也不好過,猛吐出了數口鮮血。他不敢再停留了,急忙幾個縱躍,撤出了十數丈外,躍上一匹戰馬,向西門飛逃了去。
“嚴公無事否?”鮑出過來一問。
我站起身,腿上隱隱做痛,幸好未傷及筋骨。於是笑道:“無妨,多虧巨力老兄你及時出手相救啊。”
鮑出呵呵一聲,隨即道:“府衙中已無許榮身影,想這廝是早已撤走。”許榮正是許貢之子。原來鮑出早在之前就趕到了府衙,且已搜尋了一番。我還以爲是我最先趕到此處,心中一時頗爲鬱悶。
這時,見凌操打馬而來,大聲呼道:“主公。你沒事吧?”飛身下馬,道:“剛纔許榮那混蛋提著個人頭,詐稱主公已死,真嚇死我了。這混蛋真不是東西,怎麼提了個這麼像主公的死人頭,真他媽的混蛋,騙了我。”
我無語,凌操又拉著我上下看,叫道:“主公,你身上沒受傷吧。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我見他如此著急的模樣,真是又好笑又無語,最後還是說道:“我不是好好的嘛,一點傷都沒有。老凌,你身爲大將,在戰場上凡事皆須冷靜,切不可總是如此感情用事啊。”
凌操點有稱是,我又問道:“郡中守兵如何?”
凌操道:“郡中僅守兵兩千,皆已平定,降者六百多人。尚有一千多人隨許榮那混蛋突圍出去了。”說著憤憤不平,一臉怒色,“當時我就是聽到許榮這混蛋大呼主公已死,我才急追上去,正要擒住這混蛋時,這混蛋就將手上的死人頭拋向我。我接住一看,才知道這死人頭並不是主公,只不過有七、八分相似而已。再想追去,就因戰馬腳力不濟,追不上了。我當時心中非常掛念主公安危,所以就轉身而回,唉,抓不住許榮,實在是我之罪啊。”
我道:“許榮走了也好,正好下一個計謀也用得上他。”
凌操聞言方纔想起先前所言之事,失聲道:“我心神不寧,差點就把所有的事都忘了,真該死。”
我說道:“凌將軍也不必自責了,如果當時是我聽說將軍出事,也會心神不寧的。”
凌操尷尬一笑。我心中暗想:“凌操雖有缺點,但他對情義卻是無比看重,對他妻兒如此,對我這個主公亦是如此。在聽到我被殺時,便忘記一切,雖不冷靜,卻是真性情。對他這樣有情有義的人,還能怎麼說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