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開至候官縣,縣長商升領兵五千出迎,我觀其中便有一大半是山越之民。兩陣對圓,我出馬叫道:“商升賊子,你身爲漢人,又吃國家俸祿,今不爲國家出力,反聯合山越賊寇,是何居心?”
商升在馬上面色蒼白,未及答話,他身旁早有一將縱馬而出,朗聲道:“嚴白虎,你乃強盜草寇,今無故佔據會稽,我大漢子民誰肯與你罷休?縣長舉義旗,正是爲國討逆,你若識相,便早早下馬受死。”
我聞言不禁苦笑,敢情他們造反倒是爲了大義,而我卻成了叛逆。
虞翻打馬而出,大聲叱道:“你是何人?敢無故造謠。朝廷親任嚴公爲會稽太守,天下皆知,何爲無故佔據會稽?你們這幫混蛋勾結山越,還有臉面在此叫喚,要知錯的話,就快點下馬請降,不然,我第一個就不會饒了你們。特別是你這個亂吼亂叫的混蛋,再不請降的話,就別怪我要扁你了,你……”話音未落,敵軍那將早射出一箭,直取虞翻。電光火石間,虞翻急拔劍一揮,將那射來之箭挑落。我軍衆人皆是虛驚一場,紛紛義憤填膺。
敵軍那人“咦”的一聲,他對自己箭法向來十分自信,本來是想一箭射死虞翻,以挫我軍銳氣,豈會料一副文人模樣的虞翻身手如此快捷。乃笑道:“好身手!”將大弓揹回背上,又將手中長矛插入地中,敞開雙手笑道:“我張雅敬你是條好漢,現在就讓你回射一箭。”
賊人這一手十分高明,本來身爲大將,又是突襲,竟射不死文人虞翻,此舉必使其軍士士氣受搓。眼下他將兵器全拋開,又聲明讓我軍回射他一箭,分明就是有持無恐,其軍見他穩操勝劵,士氣不挫反升。
虞翻怒吼道:“你這混蛋,連我嫉惡如仇虞仲翔都敢偷襲,他媽的腦殼壞了啊。明明看見我沒帶弓箭還要我回射,有病啊,有病就早點去醫,我看醫了也醫不好,白白浪費錢,媽的,要單挑是不是,告訴你,你完了,等會我一定要扁你這豬頭的,扁的比豬頭還豬頭,扁到連你他媽的都認不出你來,扁,扁,扁…………”
張雅大驚,回顧身後己軍衆士兵道:“這廝是不是腦子有病啊?”靈機一閃道:“兄弟們,我都說嚴白虎一方小寇,手下盡是些雞鳴狗盜、頭腦有病之人,你們還不信,現在信了吧。對付這幫烏合之衆,我軍此戰必勝。”
衆人皆舉臂呼道:“張將軍此言是也!嚴白虎手下衆人果是神經有病。”
張雅見己軍士氣頗高,又打馬走出數步,舉矛喝道:“嚴白虎,你軍中可有能戰之將敢來與我決一生死?”
夫將之所以戰者,兵也;兵之所以戰者,氣也;氣之所以盛者,鼓也。
敵人士氣在張雅鼓動之下,一時大振,我軍士氣反被他壓過,若要挽回,則必須接受他的挑戰。看來這位名爲張雅的人深知兩軍相爭,士氣之重要。勢成騎虎,我如不應戰,必會被笑爲膽怯,於是我回顧軍中,呼道:“誰可出戰?”
話音未落,虞翻早一標槍拋出,直取張雅。張雅忙將矛揮起格擋,標槍直直貼著他的臉頰而過,嚇得張雅臉都白了。
我軍衆人皆哈哈大笑,董襲更笑得直抱肚子,並大叫道:“兀那漢子,惹毛了嫉惡如仇虞仲翔,後果可是很嚴重的啊。”
虞翻搖頭道:“想不到我在激動的狀態下戰鬥力下降了不止一個檔次,這一槍竟沒能取了這狗賊的命。不行啊,要冷靜,冷靜。”
董襲笑道:“老虞,你先歇會,讓我來會會這個混蛋好了。”對我一拱手道:“主公,我去會會這廝。”
我點頭允許,董襲便挺環首大刀而出,也不騎馬。張雅看得奇怪,心想這大漢連匹馬都沒有,看來應該不是將領級人物,莫非是個步兵?嚴白虎叫個步兵來出戰,也太看不起我了吧。當下大爲惱火,吼叫道:“嚴白虎,你不敢出戰也就罷了,好歹也得叫個有點級別的大將出來應戰,就算沒大將,那個什麼嫉惡如仇虞仲翔的出來一戰也未嘗不可。如今叫個步兵出來,你什麼意思?”
我還未及答話,董襲早奔跑到張雅面前,叫道:“哪來那麼多的鳥話,先吃老子一刀。”一刀砍去。張雅大怒,連忙舉矛迎戰,戰不十合,張雅心中早怯,暗想:“邪門了,嚴白虎帳下連個步兵都這麼猛,姥姥的,某家難不成要歸位了。”眼看不敵,忽然場邊一聲驚叫,卻是那反判的縣長商升中箭翻身落馬。衆人舉目四望,原來射箭之人正是凌操,他於陣腳處,趁著大家都專心於陣中相鬥,便冷不防的射出一箭,將商升射死。
凌操見衆人都看著自己,便惡狠狠地罵了一聲:“媽的,看個鳥啊。”時衆人眼光都聚集在凌操身上。卻無人發現敵軍陣中已衝出一將,縱馬猛朝我所在之地奔來。其勢快如閃電,令人防不勝防。我匆忙中望去,只見那人黑衣黑甲,手舞一條碗口般粗細的巨槊,座下戰馬黑如墨碳,高大無比。這一人一馬便如一陣黑旋風般襲捲而來,讓人望而生畏。
眨眼間,黑旋風已至我身前,巨槊橫掃而來,我嚇得本能揮出龍淵劍格擋。那將似乎發現了龍淵劍的厲害,口中“咦”了一聲,手中巨槊連忙回收。不敢硬拼,怕巨槊被我龍淵劍斬斷。就這一停頓,早見凌操縱馬欺身而至,舉大刀劈向那將。我連忙趁機撤開,凌操與那將立時就戰到了一塊。不三合,凌操已落下風。
虞翻見狀況不對,急忙喚軍士衝鋒,敵人見商升陣亡,軍心已亂,今見我軍衝鋒,他們也只好硬著頭皮殺出。兩軍交鋒,頓時喊聲震天。廝殺中,我見那黑甲大將兇猛異常,勇不可當。凌操在他巨槊的急攻之下,刀法漸亂。幸好這時一陣馬蹄聲響,賀齊、闞澤帶著兩千騎兵已從敵軍背後突襲而來。他二人先前秘密饒到敵軍背後,靠著馬速,饒了一大圈子,總算是趕上了。前後夾擊之下,敵軍漸趨敗亡之相。那黑甲大將把巨槊一揮,逼開了凌操,望著我笑道:“嚴白虎,咱們後會有期。”隨即呼道:“衆軍撤退。”打馬與張雅合於一處,領軍突圍而去。
我急命賀齊、董襲、闞澤領軍追了上去,我與凌操、虞翻則尾隨於後。待虞翻靠近來,我問道:“此黑甲大將是何人?”
虞翻道:“此人便是山越賊首潘臨。”
……
與賀齊騎兵隊會合時,已是黃昏,全軍就駐紮在一個山口前。而潘臨與張雅的大軍則駐紮在了山上。那山四壁斗絕,唯有一條容得兩三人並肩通過的小徑可以曲曲折折攀登而上。賀齊見此處地勢兇險,不易強攻,便將軍隊駐紮于山口前。
軍帳中,我與虞翻、闞澤正商量著如何對付潘臨,我心暗自嘆息:“想不到潘臨賊子如此驍勇,我真是大意了。”乃問他二人道:“潘臨率衆入駐山上,二公以爲此是何意?”
闞澤道:“此山易守難攻,山上又有一天池,潘臨賊子如於山上屯積糧草,則少說可與我軍對峙一年。今其有持無恐,想必是早有準備。”
虞翻點頭道:“德潤此言極是,我軍糧草不足,實難與其長久作戰。今賊子固守此山,我軍若久守山下,恐爲不妥。”
我聞言不悅,道:“莫非我軍要無功而返?”
虞翻道:“主公莫急,待賀、凌、董三位將軍回來,便有分曉。”
片刻後凌操、董襲進帳,我忙問戰況如何?凌操笑道:“二位先生所料不差,潘臨賊子果然有援兵於後,我與董將軍於半道埋下伏兵,一戰之下,全殲其敵。”
董襲手中提著一個首級,笑道:“這支援軍領頭之人乃是張雅賊子的女婿何雄。”將首級擲於地上,“此賊武藝卻不如其岳父張雅也。”
我笑道:“那張雅賊子早先就被董將軍殺得無還手之力,這何雄不如張雅,那遇上董將軍,還不一合就死。”
董襲笑了笑,這時,賀齊也回到帳中來了。
“賀將軍地形勘察得如何?”
賀齊嘆道:“此山陡峭無比,除山前那條小徑外,實無別的路通往山頂,唯東北陡崖邊有一棵大樹,掩映於半壁之間。我軍如能利用此樹爬上山頂,則有望出奇制勝。”
闞澤問道:“此樹離地面有多遠?”
“足有二十丈!”
“如此之高,人力恐難到達啊。”我輕嘆一聲。
“主公勿憂,齊所練之兵,足堪一用。”賀齊一臉自信的說道。
“哈哈,好。”我點頭讚許,遂命賀齊將他那一千精兵招集到東北崖下,我過去一看,只見那些士兵個個站得腰板挺直,每人手上腳上都戴有特製的鐵爪,想是以備攀登之用的;腰間還都帶有兩條繩索與一柄短劍。看這架勢,確實有精兵的風範。
我點頭讚揚了幾句,然後說道:“將士們,你們誰若能像猿猴一般攀上此絕壁,賞千金。”
衆士兵聞言一聲歡呼,看來士氣頗高。賀齊向我一抱拳之後就開始指揮衆人行動,先有十人開始朝絕壁攀爬而上。此時烏雲遮夜,四周昏暗得辯不清咫尺之物,衆人皆屏息等候。片刻後,只聽得“刺刺”聲響,有石頭滾落而下,接著便見一名士兵失足墜地,摔得粉身碎骨。雖如此,然衆勇士卻無一人後退,仍是整齊的站在那,紋絲不動。我不由暗贊賀齊之兵軍紀何其嚴明也。又過了片刻,山上終有一條繩子垂落下來,以此繩爲號,衆人已知有人攀上了大樹。於是又十人上前攀巖而上,已不在話下。
營寨那邊,按虞翻與闞澤的計較,是假裝放火,造成何雄援兵奇襲我軍的假像,引誘潘臨出擊。
……
山頂!潘臨寨中。
“看來許太守是多慮了,大帥此計足擒嚴白虎。”張雅于山頂俯瞰而下,看著山腳一片大火,哈哈笑道:“嚴白虎此時營寨已起火,看來是何雄得手了,我們是否出兵突襲?”
潘臨粗獷的臉龐沒有一絲笑意,“你真認爲以何雄之能,能輕意襲擊嚴白虎?”
“大帥的意思是?”
“何雄此刻已命喪敵軍之手。”
張雅聞言臉色突變,顫聲道:“大帥何以如此肯定?”
潘臨手指山下,說道:“觀此火勢,絕非何雄所造。你看那沒有燒火的地方,看似雜亂無章,其實卻是一條將我軍引入絕地的道路。我軍如冒然下山出擊,則必入賊人之埋伏圈也。”
張雅聽罷面色鐵青,他對潘臨的實力十分崇信,知他從不說無把握之話,也從不打無把握之戰。眼下雖非看到何雄的屍身,但想來也是九死一生了。潘臨見張雅面色難看,便又說道:“其實以何雄的武藝,也並非就死。我今便親統一支兵馬下山去看看。”
“這如何使得,大帥豈可爲了小婿之命,而親入虎狼之穴。”
潘臨將大手一擺,道:“此亦非全爲何雄,嚴白虎帳中謀士頗多,我今佯裝出擊,然後敗回。讓嚴白虎連連得勝,其心則安,我軍便可將其繼續牽制在此,那麼許太守這支援軍取下會稽也指日可待。犧牲何雄,再讓我敗上一陣,以滿嚴白虎之心,此戰可謂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