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稽城外,許貢於營中望著城頭,憤然言道:“會稽豪族竟助嚴白虎守城,真是反了。”
焦矯上前一拱手:“許公息怒,今會稽豪族皆以陸紆爲首,而陸紆族人尚在我吳郡,以我之見,不如就著人去將其族人抓來,逼迫陸紆就範。”
許貢微微點頭,回問周昕道:“先生定下埋伏之計多日,如何不見嚴白虎領兵來援?莫非他真的欲置會稽於不顧。”
周昕道:“據探子所報,嚴白虎早已領援兵來救會稽,可是卻遲遲不見其蹤影。” 微微沉思,又得一計,乃道:“嚴白虎既不來,我軍不如就喚回埋伏軍,假作救援會稽的援軍,殺入我軍營寨。會稽守軍若見之,則必引兵出城迴應,我軍再及時殺他個回馬槍,便可攻入城去。”
許貢點頭笑道:“先生此計亦妙。”遂一面叫人去通知埋伏軍,一面調兵去吳郡抓拿陸紆家人。忽然,見遠處一支軍馬奔來,待近時,方看清爲首者乃許榮。許榮翻身下馬,哭泣道:“父親,吳郡已落入嚴白虎之手。”
許貢聞言,驚倒於地,許榮連忙扶住,許貢半晌方道:“嚴白虎如何能從我軍眼皮底下鑽過,攻下吳郡,莫非真是天意?”
焦矯忙勸道:“許公切不可灰心……”待想說幾句安慰的話,怎奈心中已亂,千頭萬緒,理不出嚴白虎是如何“暗渡陳倉”的,所以後面的話,是怎麼也說不出來。
靜了片刻,卻聽周昕分析道:“兵法雲:‘卷甲而趨,日夜不處,倍道兼行,百里而爭利,則擒三將軍,勁者先,疲者後,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爭利,則蹶上將軍,其法半至;三十里而爭利,則三分之二至。’今嚴白虎長途奔襲吳郡已越百里,其兵必疲且少,如何能攻取吳郡?其中必有原故。”
許榮道:“只因陸家裡應外合,打開城門,放入了嚴白虎。我軍不及堤防,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許貢怒道:“又是陸家,我許貢誓不與你干休。”便要下令攻城。
周昕道:“今吳郡局勢不穩,明公可調回埋伏軍,令其急速開往吳郡,則必擒嚴白虎。嚴白虎若擒,會稽不足慮也。”
許貢疑慮道:“吳郡已被嚴白虎佔據,我軍再往攻打,恐爲不利。況今會稽未破,我若再去打吳郡,豈不分散了兵力。不如合全軍之力,先取下會稽,再反攻吳郡。”
周昕道:“非也,以吾觀之,今吳郡兵馬應不足一千,且疲憊不堪,實不足守城。我軍若能快速回擊,也可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焦矯聞言亦覺有理,遂勸道:“周先生所言甚是,若擒得嚴白虎,會稽豈非明公囊中之物。”
許貢尚有疑慮,乃問道:“何以見得吳郡兵馬不足一千?”
周昕望了望許榮,道:“公子能帶著一千兵馬從容撤離,則必是嚴白虎兵力不足以抗擊吳郡軍隊之相。”說著舉出手指算了算,道:“嚴白虎大軍頂多一萬,今會稽有守兵三千,那麼他能調之兵只剩七千,且需留一部分兵抗擊潘臨,則奔襲吳郡之兵不可多於三千。而長途奔襲只得用騎兵,明公想想,嚴白虎能有多少騎兵可用?至吳郡時,騎兵又能剩多少?”
許榮聞言一怔,隨後回憶起當時情形,只覺著火之處甚多,更兼到處有人呼喊敵軍數萬人馬殺進城來了。然親眼見到的卻只是爲數不多的騎兵,怎奈當時自己的心已亂,敵人騎兵又兇悍無比,自覺吳郡守不住,慌亂中只得領兵突圍。想到此不禁羞愧難當,自責道:“周先生之言甚是,我察看不明,以致吳郡失陷。”望向許貢,“我愧對父親之重託,真罪不容誅也。”說著欲拔劍自刎,焦矯忙攔住道:“公子切不可如此,此舉豈不令親者痛,仇者快。”
許貢叱道:“你自刎能頂何事,今吳郡因你而失,你便當親自去收回。”舉起令劍道:“傳我令,速命許忠、許莫回軍,由許榮統領,回擊吳郡。”
許貢手下三劍客,許翼、許忠、許莫。許翼在吳郡一戰中撤離,眼下卻不知身在何處。而許忠、許莫則是率軍埋伏在會稽郡外不遠處,此二人武勇過人,許忠使得一口大劍,重五十斤,勇力絕人;許莫使一柄短劍,背一張鐵弓,猿臂善射,短兵功夫更是了得。
當下二人接到許貢命令,急忙領伏兵四千,與許榮前往吳郡。
……
虞翻站在一座山崗上,眺望著遠方一支行進而來的兵馬,道:“兵行險著,長途奔襲。敵人伏兵盡出,想來吳郡已下。董將軍,秦將軍,衆將士都準備好了嗎?”
董襲、秦狼雙手一抱拳,“衆軍皆已埋伏妥當,一切只等先生調度。”
虞翻笑道:“好!這一戰定要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兵馬越來越近了,人影也越來越清晰。漸漸的,看出領頭三人,分別是許榮、許忠、許莫。
“敵人已進入包圍圈。”
“好,全軍出擊。”
一聲令下,將士們皆舉起硬弓,搭上箭矢,朝天空射出。嘩嘩聲響,黑壓壓的箭雨頓時便將許榮率領的軍隊罩住,許榮大吃一驚,急忙舉劍格擋。許忠、許莫更是飛馬向前,擋在許榮身前,手中之劍急舞如電。
咣鐺聲響中,第一波箭雨過去了。許榮幸得許忠、許莫二人護住,未有損傷,然身旁的親兵卻是死傷極多。不及多想,許榮忙掉轉馬頭,大呼撤退。又一波箭雨射來,許忠、許莫緊隨許榮身後,爲他擋下箭矢頗多。幾波箭雨過後,許榮大軍已傷亡近千人,所幸大部隊已離開了箭雨籠罩區。正跑間,忽然一陣呼喊聲響起,左右兩旁斜刺裡衝出兩支軍馬,爲首者乃是董襲、秦狼。
許榮軍見之慌作一團,正是前有箭雨,後有大軍。沒奈何,只得倉促應戰,兩軍相交,廝殺聲喊成一片。片刻後,許榮軍已漸感不支,許榮左突右撞,急尋路撤走,冷不防前面一箭射來。許莫眼尖,早一箭射去,將那箭撞開。許榮驚得面無人色,大呼:“快護我撤離此處。”
許莫亦怕許榮有所閃失,急急催馬上去,緊緊護在許榮身旁,向前突去。最後憑著一口劍一張弓,總算殺出了重圍,留許忠斷後。許忠手中大劍狂掃猛砸,斃敵甚多,戰陣中秦狼舞狼牙棒接住,鬥不五合,董襲又挺環首大刀而來,兩人連手雙戰許忠。看看要敗許忠,忽然許莫回身一箭射來,正中秦狼胸口,秦狼大叫一聲:“他媽的放冷箭,人品也太差了。”翻身落馬,暈死過去。董襲見狀怒吼一聲,手上環首大刀更下死力,卻見許莫又是一箭射來,董襲急抽刀回擋。許忠趁機撤出了戰陣,同許莫率數十名親兵護著許榮撤回了會稽許貢處。
董襲回身,忙喚親兵將秦狼扶走,便挺環首大刀殺入敵羣,左砍右劈,不一會便將餘敵殲滅。再去看秦狼時,虞翻已爲他拔出了箭,眼見傷勢沉重,虞翻嘆道:“若得吳普父子一人在此,秦狼方得活命也。”
董襲急道:“難道先生亦無法保住狼兄弟性命?”
虞翻道:“我醫術有限,秦將軍傷勢太重,難矣。”站起身,喚親兵拿來單架,將秦狼扶上去。又謂董襲道:“事到如今,只得急襲許貢,以解會稽之圍,方能由吳普父子救秦狼性命。”
董襲慨然道:“既如此,某即刻便率軍前往。”轉身領大軍急奔會稽。虞翻亦縱馬隨後,留十餘親兵護著秦狼緩緩前行。
此時許貢正揮兵攻城,突然又見兒子許榮狼狽而來。許榮泣道:“父親,嚴白虎詭計多端,兒中埋伏,險些就喪了性命。”
許貢大怒,罵道:“你這逆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一腳將許榮踢翻,拔出佩劍就要刺去。焦矯連忙拉住,勸道:“明公息怒,明公息怒。今大戰之際,切不可自傷臂膀啊。再說我等未能料到嚴白虎竟還有伏兵,亦是有錯,不能全怪許公子。”
許貢怒氣稍消,罵道:“你給我退下。”許榮忙退到遠處。許貢轉頭對周昕道:“先生好手段。”
周昕訝道:“明公此言何意?”
許貢喝道:“先生放走秦狼,再讓我分兵設伏,結果耗時無功,吳郡被破。今又勸我反取吳郡,以致中伏。先生幾句話,就讓我損失了近一半兵馬,真是高明,高明。難怪先前我欲取會稽,先生卻是極力反對,原來卻是嚴白虎派來的間細。”
周昕猛向後一躍,道:“我受王景興重託,欲使你與嚴白虎連手抗擊山越,保我江東萬民。怎奈你爲取會稽,竟不惜聯合山越,我豈能讓百姓因你之野心,而置身於水深火熱之中。”
許貢笑道:“賢才,可惜不爲我所用。”話音一落,許忠、許莫便倏然衝出,直取周昕。周昕拔佩劍奮力抵檔,只兩合,便被許莫刺中手臂,佩劍脫手,腳上又被許忠砍中,倒下地來,血流不止。
許貢走上前,嘆道:“大明,王朗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你這麼聽他的話。以你之才,若肯真心輔助於我,何愁山越不平,又何必要與嚴白虎那賊寇連手呢。”
周昕冷笑道:“你無爲民之心,比之賊寇尚不如。”
許貢怒道:“你當真不肯爲我效力。”
周昕閉目不語,許貢怒道:“既如此,就別怪我了。”舉劍朝周昕胸前猛刺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