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陸府。
“老爺,太守剛剛派人來請您過去議事。”一個僕人向剛剛回府的陸紆稟道。
“太守找老夫?”陸紆低喃了一聲,轉身道:“既然如此,去叫馬車過來吧。”出了陸府,馬車便快速向太守府而去,半路,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 陸紆在車內發出一聲疑問。
“老爺,前面有人在爭吵,把路給擋住了。”車伕迴應道,“老爺,您看我們是不是要改道而行?我看他們吵得挺兇。”
陸紆聞言從馬車中向外張望了下,只見前面五、六條大漢已從爭吵發展成打架,扭打成一團。其中一條大漢更是猛向馬車這邊撞來,一下子就將趕車的車伕撞下了車。
陸紆在車中大吃一驚,還沒回過神,又有兩條大漢撞過來,差點就把馬車給撞翻了。其中一條大漢怒道:“哪來的鳥車,擋在道中央,想害我們不成。”一躍而上,把陸紆從車中提了出來,直把陸紆驚得面無人色。
那大漢喝道:“你這老匹夫,快把馬車駕走。”將陸紆放在了駕車位上。然後躍下車來,又和那幾條大漢打成了一團。陸紆坐在馬車上,正要喚車伕上來駕車快走,無奈那車伕被摔得眼冒金星,一時之間也爬不起來。
忽然,那羣打成一團的大漢中不知誰拋了一條鐵棍出來,直朝陸紆那邊而去。
“老人家當心。”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早有一農夫飛身而來,護在陸紆身前,可惜那鐵棍來得太快,直接就砸在了那農夫身上。農夫“哇”的一聲,一大口鮮血噴出,昏死了過去。
陸紆扶著農夫,心裡怒極,大聲叱喝道:“你們這幫人,真是目無法紀了,這樣明目張膽的打死人麼。”
那五、六條大漢聞言忙舉目望去,果然看到那農夫嘴角流血,昏迷不醒,也自嚇了一跳。衆人皆知嚴白虎當政以來,執法嚴明,眼下那農夫不知是死是活。大漢們自不會傻到留在原地被抓,當下紛紛撒腿跑了。
陸紆忙將那農夫推扶上車,時車伕也爬起了身,陸紆叫道:“快,回府。”車伕掉轉馬頭,車子又拐回了陸府的道上。
片刻後,已到陸府。陸紆忙讓車伕將那名農夫扶進屋內,又喚人去請來大夫,忽然,後院一大片火光燒起,陸紆驚道:“怎麼著火了?”忙向大廳跑去。
……
太守府。
“主公,事情都辦妥了,可以出發了。”董襲走進來,抱拳言道,“火勢控制的極好,只燒掉了一些不相干的物事,不會出什麼大問題的。”
我笑道:“甚好,甚好。”與他並肩出門,跨上馬背後我問道:“你們裝成爭吵的路人,沒被看出來吧。”
董襲拍著胸膛道:“主公放心,我們做得毫無破綻,就是闞先生扮成的農夫,那也絕對無人懷疑。”說著停頓了一下,又道:“不過,闞先生本來就是農夫,也不用裝扮嘛。”哈哈大笑起來。
我也哈哈一笑,旋即問道:“你沒把闞先生打傷吧?”
董襲道:“沒有,我那一棍投出去時很猛,其實沒有一點力道,闞先生必定安然無恙,這點我敢肯定。”
我點了點頭,對於董襲的武藝,我還是很有信心的。半路,見闞澤迎上來,我忙下馬詢問:“先生可有受傷?”
闞澤拱手道:“多謝太守掛念,澤無事也。”隨即對董襲道:“幸得將軍手段高明,那口豬血也沒白噴。”原來闞澤當時噴出來的鮮血,只是一口豬血而已。
董襲哈哈一笑,道:“先生您就不要取笑了,還是快說說事情查得怎麼樣了吧?”
闞澤道:“火光一起,陸紆情急之下,第一時間就跑往大廳,可想而知,那裡定是藏著極爲重要的物事。於是我就讓那摻扶著我的車伕也去救火,我則偷偷跟在陸紆身後,見他在翻弄大廳上掛的一幅字畫。字畫後面竟有一個凹格,上面放著一個盒子。以某之見,盒子中必是聯名狀無疑。”
我笑道:“既然先生都已查清,那我即刻就前往陸府。”
闞澤抱拳道:“恭候太守佳音。”
別過闞澤,我與董襲便急速趕往陸府,快到陸府時,遠遠望見陸紆在門口正要上馬車,我呼道:“陸老先生何往?”
陸紆望來,見是我,忙道:“嚴太守,老夫正要去拜訪,您怎麼就親自上門來了。”
我道:“方纔有些政事未曾理完,所以就叫人來請陸老先生過去,陸老先生遲遲不來,那我政事一辦完,就只能上門來叨嘮了。”
陸紆連忙拱手,“太守恕罪,太守恕罪。並非老夫不去,只是剛剛纔回到家中,得知太守相邀,及刻便要趕往。這不,剛要出門,太守您就來了。”
我笑道:“陸老先生貴人事忙,怎麼,也不請我進去坐坐?”
陸紆連忙說道:“老夫失了禮數,老夫失了禮數。太守快請,太守快請。”
“陸老先生請。”進了門,直往大廳而去,分賓主坐定,陸紆問道:“不知太守招見老夫,有何要事?”
我飲了口茶,緩緩言道:“陸老先生可是寄了封信給焦矯?”
陸紆聞言一怔,我將信從懷中摸出,笑道:“這可陸老先生寄給焦矯的書信?”遞了過去,陸紆臉色微變,然轉眼即逝,接過書信後說道:“沒錯,此信確是老夫寄給焦先生的,不知如何會在太守手中?”
我道:“是陸老先生派去那送信之人將這封信送到我府上的,其言陸老先生欲串通焦矯,謀害於我……”說到這,陸紆早站起身,連連擺手道:“絕無此事,絕無此事,太守切莫聽信了小人之言。”
我點頭道:“陸老先生放心,我豈會胡亂聽信小人之言,老先生請安坐。” 陸紆坐下後,我又說道:“那廝還說,此信中暗含了三處機密之事……”說著,我瞥了一眼陸紆,只見他額頭已微微滲出冷汗,我繼續說道:“……第一處爲流言、第二處爲暗殺、第三處爲放火。此三處,皆可讓我防不勝防啊!陸老先生,你說是也不是?”
陸紆驚道:“吾信中只是讓焦矯不可與太守爲敵,絕無以上所說三處機密,望太守詳查。”
我笑道:“陸老先生所言甚是,那書信我已看過,其中內容也是這般道理。那廝如此誣陷陸老先生,實是可惡,我已命人將其亂棍趕走,想他也無顏再來見陸老先生。陸老先生以後招募一些下人,還須仔細才行,有些人便是這般的忘恩負義,老先生切莫記掛在心上。”說罷拱手道:“陸老先生爲我之事奔波,我真是過意不去。所以這次前來,便是專程來向陸老先生致謝的。”
陸紆連忙回禮,拱起的手已微微發抖。
坐下後喝著茶,閒聊了一會最近郡中的政事,我便起身告辭道:“天色已晚,就不打擾老先生休息了,改天再來討教。”
陸紆起身相送,要出大廳時,我轉身瞥了一眼廳正中那幅字畫道:“對了,陸老先生,你那僕人還說這字畫後面藏了衆豪族的聯名狀,不知是真是假?”
陸紆一聞此言,頓時驚得面無人色,我笑道:“想來也是那廝編的胡話,這牆面又怎麼能藏東西,陸老先您就不必遠送了。”
陸紆頻頻點頭,還是將我送到門外,我與董襲一上馬,便朝太守府奔去。一路上,心裡說不出的痛快,看來這一次,足夠給全豪族們一個下馬威了。平靜的街道上,傳出了我歡暢盡意的大笑聲。
陸紆迴到屋內,滿臉輕鬆,絲毫不見先前的窘態。只見他走到廳中,從那幅字畫後面取出那個盒子,打了開來,裡面竟是空無一物,他微微笑道:“遜兒,你看這位嚴太守可是把你的計策都看得一清二楚,你覺得怎麼樣?”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從廳門口走了進來,用童稚的聲音應道:“爺爺,您說呢?”
陸紆向這個小孩望去,只見他猶如冠玉的臉上充滿了頑皮的笑容,陸紆笑道:“以爺爺之見,嚴白虎足以堪任會稽郡太守。”
小孩笑道:“嚴白虎在會稽郡一日,豪族們便有一日的平安。這是我得出來的結論。”說著從身上摸出一塊白布,走到燈火前,點燃了起來,“聯名狀,真是沒意思。”
陸紆哈哈一笑,“你什麼時候將聯名狀取出來的?事先也不通知爺爺一聲,方纔真是被那嚴白虎嚇死,虛驚一場啊。”
小孩望著那跳動的火光,笑道:“要是告訴了爺爺,那爺爺的表演就沒有那麼逼真了。”說著轉身作了個鬼臉,“爺爺你這裡已經沒什麼事了,明天我就回吳郡去。”蹦蹦跳跳走出了大廳,廳外站著一條大漢,緊隨在小孩身後。這條大漢便是受陸紆差遣送信前往吳郡的僕人,他並沒有給董襲殺死,僅受了些許小傷,裝死只是爲了讓董襲取走書信而已。
陸紆坐在廳中,慨然嘆道:“兒啊,你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看看你的兒子,多麼的睿智。陸遜這個名字,將來必定震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