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的意外並沒有表現在臉上,她一出現,便一直靜靜的看著蕭夢見,眼神很淡然,很平靜,但是仔細觀察一番,似乎又能看到濃濃的悲傷。
其實蕭夢見在確定女孩子就是她夢中那人,並不是因爲她自身有多聰明,而是因爲她的直覺是這樣告訴自己的,蕭夢見是很忠於第六感的人,所以在這種直覺產生時,她絕不會有任何猶豫和懷疑。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開口,白茫茫的空間內,陷入更加寧靜的寧靜中,兩人互相看著對方,都有一種對方很自己很像的感覺。
然而她們都知道,她們不可能是對方,因爲有剛剛的夢,更讓她們確定,她們像,但卻截然不同。
似乎過了很久的時間,女孩子突然一笑,笑的很舒心,很爽朗,絲毫不張揚。
“笑什麼?”蕭夢見有些不解的問。
“當然是因爲高興啊。”女孩子繼續笑著。“我在這裡很久很久了,卻從來沒有遇到過能和我面對面講話的人,你是第一個。”所以她笑的理由很簡單,因爲終於有人能和她說一會兒話、聊一會兒天。
“……你爲什麼要給我看那些?”蕭夢見想,這女孩子給她看那些,一定是有理由的。
“我想有人能把我在這裡的消息告訴他,這樣他就能找到我。”女孩子微微垂下眼瞼,嘴角勾起的笑意透著哀傷。
“你……不能離開這裡?還是說,你已經……”蕭夢見沒有繼續問下去,因爲她看的很清楚,這女孩子不是站在她面前,而是飄著的。
女孩沒說什麼,只是簡單的笑笑,笑的很坦然,對她自身的情況,似乎早已經習慣了。
“你和他……不對,爲什麼你會在這裡?”在夢中,蕭夢見很清楚的知道,女孩子喜歡的人很厲害,那種厲害程度甚至堪比墨零御,所以蕭夢見不明白,既然那麼厲害,這女孩子又怎麼會身在這裡出不去呢?
慢著?蕭夢見似乎忽略到一句很重要的話,剛剛女孩子說告訴他,這樣就能找到她,也就是說,女孩子非但不能離開這裡,而且還不能傳遞出訊息,而夢裡那男人則一直在尋找女孩子。
看女孩子的神情,她被困在這裡的時間一定不短。
蕭夢見想,這女孩子身上一定有很多故事,不過現在不是聽故事的時候,她必須儘快醒過來。
“我可以幫你,具體的事能不能等等再說,我想回去。”蕭夢見說的很急切,因爲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也許已經過了很久的時間,她不想讓墨零御和大家擔心,更難以想象擔心她的墨零御會有什麼過激的反應。
“那是你很重要的人?”女孩突然望向遠方,在遠方白茫茫的一片上突然出現其他的色彩,那是一組畫面,是墨零御揹著熟睡的蕭夢見,和尹攸蟬、墨白、莉莉絲三人繼續走在暗道裡的畫面。
那一刻,蕭夢見真的有種好久都沒見到墨零御的感覺,她的心情很激動,在最初時,差點沒控制住,不過還好,她最後控制住了,唯一沒控制住的就是她邁出去的一步。
蕭夢見沒想到,竟然在這裡能看到墨零御他們,不過能看到是最好的,看一眼她就可以安心一些,不過自己看著自己的睡顏,這種感覺還真詭異。
“和你心裡的那個人一樣。”蕭夢見點著頭,能看到墨零御那樣平靜的帶著她繼續前進,她心裡那份想趕快回去的焦急已經沒有剛剛那麼強烈了。
關於那個夢,雖然蕭夢見所扮演的角色是失憶的,腦袋裡始終是混亂的,但她卻很清楚,那雖然被她稱爲墨零御,但事實上並不是墨零御的人,一定是對這女孩子非常重要的人,是她不管什麼時候,都最爲牽掛的人。
“是嗎……是啊。”說起那人,女孩臉上浮現一抹笑意,微微垂下眼瞼,周身被一股淡淡的哀傷環繞著。
那是一股散不去的哀傷,最起碼蕭夢見是這樣感覺的。
“我還是送你回去吧。”女孩子擡起頭,用帶著笑意的眼睛看著蕭夢見。“你突然倒下時,他釋放出的暴戾氣息,甚至能將整座山碾壓粉碎,雖然現在看上去很冷靜,但你應該感覺得到,由他身上釋放出的氣正在侵蝕著暗道和整座山。”她不能讓這種情況繼續惡化下去,她只能留在這裡,失去這棲身之所,她就沒辦法再等那人來找自己了。
蕭夢見扯扯嘴角什麼都沒說,等著女孩將她送回去。
其實女孩什麼都沒做,只是站在那裡,靜靜的看著蕭夢見,周圍的迷霧開始散去,蕭夢見看著女孩子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意識也正在從這裡消散,回去她存在的地方。
“你叫什麼名字?”蕭夢見微晃晃頭,模糊的視線看著女孩子問。
她想遇到就是緣,而且她還經歷了女孩子的某個階段,證明她們的緣不淺,理所應當問問對方的名字,算是沒有白白認識一場。
“琉瑾,我叫琉瑾。”女孩微笑著,回答著蕭夢見的問題,然後對她揮揮手,目送她離開。
“琉瑾……我叫蕭夢見,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只是……”她的話還沒說完,意識就完全消失在白霧茫茫的空間裡。
“嗯,我知道。”琉瑾微微頷首,就算她沒有聽到全部,她也知道蕭夢見想說什麼,因爲她們共度過一個夢境。
意識消失的瞬間,蕭夢見感覺她完全不能控制自己,那種感覺很奇怪,很難以形容,好像有什麼在很近又很遠的地方,以極強的吸力吸引著她,迫使她只能靠近,完全不能自控。
和不知不覺睡著陷入夢境不同,這一次蕭夢見有很清楚的感覺到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從看不停琉瑾的容貌,聽不到琉瑾的聲音,再到她清楚的意識到這是意識迴歸肉體的過程,這些她都有清楚意識到。
所以當她突然在墨零御的背上挺直腰背,猛然的睜開眼睛,想繼續喊她還沒有對琉瑾說完的話時,聲音卻卡在喉嚨裡發不出聲音,因爲她知道,她已經回來了,繼續喊,琉瑾可能也聽不到。
蕭夢見恢復意識的瞬間,所有人都被驚嚇到了,紛紛僵硬在原地,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盯著在墨零御背上脊背直挺挺的蕭夢見,好半天都沒有震驚以外的反應。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墨零御,他幾乎是在感覺到蕭夢見有動作的同時停下腳步,在心內翻江倒海的一瞬後,直接將蕭夢見急切且小心翼翼的放下,雙手很用力,卻不敢太過用力的抓住她的肩膀。
雙腳落地的剎那,蕭夢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腿腳軟的不像話,完全使不出力,雖然有墨零御抓著她的雙肩,但她還是很不爭氣的癱軟在地。
坐在地上的剎那,蕭夢見才發現,她不只是雙腿無力,而且全身無力,虛脫的不行,手臂滑落在身體兩側,連動動手指的力量都沒有。
蕭夢見有點懵,她這是怎麼了?
好不容盼著蕭夢見醒過來,結果蕭夢見卻坐在地上發愣,墨零御俊逸的臉上佈滿焦急,一雙向來沉靜淡然的雙眸,早已被難言的擔憂和急切佔據。
他的眉間緊蹙,從蕭夢見昏睡的一刻,就沒有舒展開過,現在更是擰的很緊很用力。
墨零御單膝跪在蕭夢見身前,他用力抿著雙脣,想開口問問她怎麼樣,卻遲遲沒能順利說出口,只能用深深自責,深深擔憂的眼神凝視著蕭夢見,然後再擡起手臂,用修長的手指輕柔的捋順她的頭髮。
最關鍵的墨零御一句話沒說,其他人自然也不敢上前說什麼,只能在一旁看著乾著急,莉莉絲有幾次受不了想衝過去時,都被墨白阻止了。
“對不起,夢見。”過了好久,墨零御仍然擰著眉間,他沒有詢問,而是仍然自責著。
從蕭夢見倒下那一刻,他所產生的憤怒和暴戾都不是單純的對蕭夢見下手的人,有一部分也是對自己,他明明就在蕭夢見身邊,距離她最近的地方,然而他卻沒能護蕭夢見周全,看著她陷入夢中束手無策。
“傻瓜,說什麼對不起。”蕭夢見盡力牽動嘴角的肌肉,勉強露出一不太像笑容的笑容,其實她還準備摸摸墨零御的頭髮的,可惜她真的使不出一丁點力氣。“我沒事,全身上下不痛不癢,就是沒有力氣。”她想應該和陷入夢境有直接關係吧。
墨零御搖搖頭,什麼都沒說,直接把蕭夢見攬入懷裡,很想用力的抱緊她,但又怕會弄痛她,所以他抱著蕭夢見的動作有些不自然,不過雙臂的微顫是來自於深切的擔心和害怕。
墨零御這輩子不怕死,甚至不怕無法證明父親的清白,卻在蕭夢見閉上眼睛,不管他怎麼呼喚都沒有迴應時,他害怕的忘記了呼吸,害怕的不能自己,他害怕蕭夢見會就這樣永遠的離開自己。
蕭夢見感覺到墨零御的輕顫,她突然有點想哭,但她沒有哭,而是盡最大努力擡起一隻手臂,覆上墨零御消瘦的背,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著。
蕭夢見想,這時候與其說什麼,還是做些什麼比較好。
輕輕的擁抱持續了很久,期間蕭夢見一直拖著無力的手臂,輕拍著墨零御的背,閉上眼睛將頭依偎在他的懷裡,聽著正確的心跳,聞著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淡淡檸檬香。
“咳咳……”尹攸蟬實在等不下去了,必須咳兩聲,提醒一下那兩位。
聽到尹攸蟬的聲音,蕭夢見動了一下,不過墨零御卻完全沒有要動的意思,他直接把蕭夢見禁錮在懷裡,帶著一股生怕一不小心,蕭夢見又會遇到危險的強烈警惕性。
“零御,我沒事。”蕭夢見有點無奈的拍拍墨零御的手臂,她想她這次的情況,一定把墨零御嚇壞了。
“嗯。”雖然迴應著,但墨零御仍然不打算放開蕭夢見。
接著尹攸蟬擺擺手,一副你最強,你贏了的表情,不在試圖打斷這兩位。
“零御,我們耽誤了不少時間,趕快走吧,關於我的事,一邊走一邊告訴你。”蕭夢見繼續拍拍墨零御的手臂建議。
與其說是建議,其實更像是催促,蕭夢見很擔心天晴的情況,但又很心疼墨零御現在的模樣,所以態度上表現的相當柔和。
“……好。”墨零御想了想點頭回應。
蕭夢見覺得公主抱太難爲情,而且還會影響墨零御的速度,所以她堅持不接受公主抱,墨零御面對幾乎可以說是失而復得的蕭夢見,對她的寵溺程度,遠遠凌駕於過去,自然不會勉強她。
後來尹攸蟬說,墨零御對蕭夢見的順從程度,簡直是令人髮指的。
再次爬上墨零御寬闊消瘦的背,蕭夢見的雙臂輕輕環著他的頸項,臉頰靠在他後頸的位置,眼睛盯著他後腦上烏黑的髮絲出神。
“夢見,到底怎麼回事?”莉莉絲實在等不下去了,直接飛到蕭夢見面前追問。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有零御,有墨白和左澈,但這些和我熟悉的你們不是同一人,而我在夢裡所扮演的也是另外一個人,我以那人的立場心情,經歷了她所經歷的一件事,後來我察覺到不對勁,夢境沒辦法持續下去,所以我見到了令我陷入夢境的人。”關於這件事,蕭夢見也說不太清楚,想要弄清前因後果,可能還需要琉瑾親自解釋。
“他沒有傷害你?”相比夢的內容,他更關心蕭夢見的安全。
“沒有,她沒有惡意的。”蕭夢見搖搖頭,並特地強調琉瑾不是壞人。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壞人?”尹攸蟬一邊問,一邊想著,千萬別告訴她是直覺,她一定會噴出一口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