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將軍?”
呂蒙聞聲詫然,既而若有所悟的輕輕點頭,道:“確是如此。上將軍跟隨主公征戰(zhàn)多年,屢立戰(zhàn)功,我軍能夠發(fā)展到今日這般強盛,上將軍厥功甚偉,鮮有敗績。迄今爲止,他唯一的敗績便是出任北地太守時遭遇南匈奴寇邊,致使北地郡半數(shù)城池淪陷。
但這並非他指揮無方,而是蠻軍出其不意的伺機偷襲,且擁有十幾萬大軍,因此單憑一郡之力確實無法抵擋兇猛如虎的蠻軍。”顯然,呂蒙對李暹過往戰(zhàn)績知之甚詳,對李暹的統(tǒng)兵征戰(zhàn)能力欽佩有加。
周瑜道:“上將軍的戰(zhàn)績是有目共睹的。最爲難得的是,其人沉穩(wěn)大度,老成持重,可堪大任。多年以來,他一直留守後方,既能穩(wěn)定局勢,又要爲大軍籌措糧草,因此主公才能毫無後顧之憂的常年領軍征戰(zhàn)在外。”
這是周瑜有感而發(fā)的由衷之言。
事實亦是如此。縱觀李利多年征戰(zhàn)生涯,每當遇到強敵來犯或決定生死命運之際,他領兵征戰(zhàn)在外,坐鎮(zhèn)後方老巢的一定是他的弟弟李暹。武威起兵時,面對馬騰、韓遂聯(lián)軍氣勢洶洶而來,李利率領大軍傾巢而出前往黑龍嶺與之決戰(zhàn),當時坐鎮(zhèn)後方的正是李暹。長安之亂時,李利率軍奔襲千里趕往長安,替他坐鎮(zhèn)後方威武郡的還是李暹。司隸大戰(zhàn)之際,李利率軍與中原諸侯鏖戰(zhàn)將近兩年。而替他坐鎮(zhèn)長安的並不是李傕,而是屯軍郿鄔的弟弟李暹。最爲令人矚目的還是,討袁聯(lián)盟征討淮南和冀州的中原大戰(zhàn)。爲了這場大戰(zhàn)。李利事先將麾下最早跟隨他的一大批將領悉數(shù)調離主力戰(zhàn)營,改任各州郡的守城將領或戍邊將軍,而他的李暹則坐鎮(zhèn)涼州。如此安排,看似毫不相干、形同虛設,實則用意深遠,老成謀國。
儘管李暹手裡並無大軍,可是他卻留在李利的起家之地——涼州。而鎮(zhèn)守各州郡的將領則是最早跟隨他們兄弟打天下的嫡系將領。這就意味著,一旦李利率軍征戰(zhàn)中原落敗。即便是遭遇空前慘敗,其後方仍有李暹和一衆(zhòng)老將坐鎮(zhèn),危急時刻李暹可以直接調集各州郡的郡府兵參戰(zhàn),或率軍馳援。再不濟。縱然司隸淪陷,只要李暹替他守住涼州,就能確保後方根基不失;這樣以來,他早晚還能捲土重來,東山再起。
這般精密而隱晦的佈局,使得西涼文武大多數(shù)人都被矇在鼓裡,渾然不知李利於戰(zhàn)前便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而留守涼州的李暹看似有名無實,毫不起眼,實際上坐鎮(zhèn)各州郡的將領和他們帳下的郡府兵都是聽從他調遣的大軍。這支郡府兵單兵戰(zhàn)力不強,卻勝在數(shù)目龐大、人多勢衆(zhòng),其綜合戰(zhàn)力絲毫不遜於西涼軍主力戰(zhàn)營。毫不誇張地說。李利每次率軍征戰(zhàn)都留有後手,這便是他的弟弟李暹。
然而李暹在西涼軍中雖然長期身居高位,卻並沒有直接掌握哪支主力戰(zhàn)營,給人一種沒有實權的錯覺,彷彿他之所以能夠身居高位,全是仰仗其兄李利的偌大威名。靠的是同胞兄弟的情份。可是誰又知道,正是因爲李暹性格內斂、沉默寡言。從不出風頭的秉性,讓他成爲李利藏於身後的最牢固的堅實後盾,一個最容易被人忽視卻又無處不在的幕後英雄。
這一切都隱藏在暗處,從李利起兵的那一刻起便已存在,可是很多人卻對此毫無察覺,這些年來一直被矇在鼓裡。以至於,現(xiàn)如今李利麾下的許多文臣武將都誤認爲上將軍李暹是個平庸無能之輩,若不是有個權勢滔天的哥哥,他焉有位至三公的權勢地位?
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對此一無所知,毫無察覺。時至今日,的確有很多人都無視李暹的存在,可是真正的智者卻從來沒有輕視過這位沉默寡言、不愛出風頭的上將軍,時刻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從而漸漸發(fā)現(xiàn)李暹絕非平庸之輩,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大智若愚的當世強者。其才能或許無法與其兄李利相提並論,卻是足堪大用的將帥之才,多年來一直擔負著常人無法想象的李利交給他的重託,並且出色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艱鉅使命。
這些時刻關注李暹的人,就是李利麾下的五大謀主和四位將帥,周瑜便是其中之一。
周瑜早先並未留意到李暹的特殊地位,不知道他在歷次大戰(zhàn)中發(fā)揮著不可替代的巨大作用,更不知道李暹其實就是李利鎮(zhèn)守後方的堅實後盾,根本沒有察覺到李利對這個弟弟有多麼看重。
直到此次出征益州,周瑜竟然出乎預料的出任三軍統(tǒng)帥,而跟隨他一同出征的赫然就有李暹在內。當他知道大軍出征的全部陣容之後,心中便隱隱感到此次出征與以往大不相同,而李利讓他擔任主帥似乎另有深意。
有鑑於此,周瑜便將帳下諸將逐一摸底排查,經(jīng)過長達四個月的瞭解觀察之後,他得出一個意想不到的結論。
首先,此次隨軍出征的四營主將統(tǒng)領就很值得推敲。四名統(tǒng)領之中除了李暹之外,排名第一的便是趙雲(yún),他還有另一個身份,李暹是他的親妹夫,他是李暹的大舅哥。其二是龍驤營統(tǒng)領馬超,除了官職之外,馬超是李利的大舅哥,與李暹之間同樣有著極其親近的親屬關係。最後一位是老將黃忠,他是四營統(tǒng)領中唯一與李暹沒有親屬關係的統(tǒng)兵將領,只聽命於主公李利。
從這裡面不難看出,四個主力戰(zhàn)營中有三個是聽命於李暹的。如果周瑜和李暹之間發(fā)生分歧,並且誰也說服不了誰的話,那麼周瑜根本指揮不動這三營人馬。由此他這個三軍主帥就會淪爲有名無實的傀儡。
其次,周瑜發(fā)現(xiàn)李暹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領軍出征了。此次是他時隔多年之後第一次率軍出征,並且還擔任著第一副帥的職務。這就是說。隱藏幕後的李暹終於重新走出來,不需要留守後方了。
這是爲什麼呢?
原因很簡單,從前他之所以留守後方,那是因爲李利還沒有子嗣或孩子太小,亦或地盤很小,戰(zhàn)略縱深極其有限,這就需要後方穩(wěn)固。有一個強有力的臂膀替他鎮(zhèn)守後方。但是,如今李利的孩子慢慢長大了。其長子李昊現(xiàn)年已有七歲,已經(jīng)懂事了;此外,李利治下州郡越來越多,地盤越來越大。已然擁有足夠廣闊的戰(zhàn)略縱深,後方相對穩(wěn)固,不需要時刻提防死守了。如此以來,李暹便被解脫出來,可以外放任職,鎮(zhèn)守一方。
正是因爲這兩個原因,周瑜最終得出結論:此次出征益州的主帥本來應是李暹,奈何李暹蟄伏多年,在軍中威信不夠。恐怕掌控不了十幾萬大軍;這就需要重新選一位主帥接管大軍,但實際上卻是從旁輔佐李暹,助他攻取益州。等到攻取益州之後。將來坐鎮(zhèn)益州的正是李暹,因此他需要在此次征戰(zhàn)中建立功勳,爲隨後鎮(zhèn)守益州夯實基礎,在益州百姓心目中樹立威信。
??聽了周瑜掐頭去尾的簡略解釋一番之後,呂蒙恍然大悟,終於知道周瑜爲什麼要對李暹一再忍讓。爲何不惜自降身份而替李暹樹立威信。
“既如此,主公爲何偏偏挑選都督出任有名無實的主帥。而不選其他將領?還有,都督既然早就知道此次出征的真正目的是輔佐上將軍,爲何還要接受任命,何不請辭,讓主公另選旁人呢?”很明顯,呂蒙這是在替周瑜鳴不平,心中頗爲不忿,是以言辭頗爲激烈,話裡話外透漏著對李利任人唯親的做法頗爲不滿,認爲這麼做有失公允,對周瑜很不公平。
出乎預料的是,周瑜聞言後,不以爲然的搖了搖頭,笑道:“子明有所不知。主公之所以讓我輔佐上將軍,是因爲我同樣需要一場大勝替自己正名,在這一點上,我和上將軍的需求是一致的。上將軍需要爲日後坐鎮(zhèn)益州打下基礎,而我則需要藉助這場勝利洗刷冀州慘敗的恥辱,重新回到三軍主帥的位置上。”
“呃!”呂蒙神情錯愕,不解地道:“都督方纔不是說,此次出征只是輔佐上將軍嗎?這樣以來,即便能夠一舉奪取益州,只怕戰(zhàn)後的功勞也全是上將軍一個人的,都督又能從中得到什麼?”這話問得簡潔且直白,卻並無惡意。不僅如此,還說明呂蒙真心替周瑜著想,是真正站在他這邊的。
周瑜輕輕一笑,一邊端起茶盅示意呂蒙飲茶,一邊慢條斯理的微笑道:“子明終是武將出身,擅長沙場征戰(zhàn),卻不諳爲官之道。我此番雖是輔佐上將軍出征益州,卻終究是名義上的三軍主帥。這就夠了。
事成之後,上將軍自然是厥功甚偉,繼而坐鎮(zhèn)益州,牧守一方,此爲實利;而我卻從中獲取攻佔益州的榮耀,藉此彌補之前冀州戰(zhàn)敗的過失,將功折罪,功過相抵,從而重新接管軍權,同樣獲得坐鎮(zhèn)一方的資格。這是兩全其美之事,彼此通力協(xié)作,互助互利,最終各取所需。況且,上將軍終歸是主公的胞弟,我等身爲臣子,理應遵從主公的命令,輔佐上將軍亦是份內之事。如此公私兼顧、一舉兩得之事,何樂而不爲呢?”
“原來如此!末將明白,多謝都督教誨。”呂蒙恍然大悟道。
恰在此時,一壺茶喝完,他二人隨即起身離開後院,親兵衛(wèi)隊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於府門外等候多時了。天色已至傍晚,正是大軍起行出征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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