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小公主,我好餓呀
蕭寶鏡只有一隻手,根本護不住自己。
她蜷縮在草堆裡,身體和心理面臨雙重打擊,閉上眼的瞬間淚水悄然涌落。
真疼啊!
哪哪兒都疼!
本以爲會很順利的鄴京之行,糟糕的不成樣子。
她沒能修煉成人,沒能阻止朝淵吞噬太陽,也沒能向賣貨郎告白。
也許她很快就會被打死在這座破廟。
淚水模糊了小臉,少女的意識逐漸模糊。
…
再次醒來時,絲絲縷縷的寒意從四面八方浸潤而來。
破廟的供桌上點著兩盞青燈,幾塊寬大的木板暫時充當成牆壁,將只剩一半的廟宇修補成完整的模樣,外面落著秋雨,寂靜的黑夜裡傳來淅淅瀝瀝的聲音。
蕭寶鏡支撐著坐起身,意外發現自己的手臂恢復如常了。
她摸了摸關節連接處嶄新的紅絲線,又看了看旁邊擺著的一碟香噴噴的雞腿。
她很餓。
飛快吃了個雞腿,她忽然擡眸望向角落。
角落的陰影裡坐著一個人,玄黑色繡金紋袍裾若隱若現。
她輕聲:“朝淵?”
朝淵低低“嗯”了一聲。
蕭寶鏡嚥下嘴裡的雞腿,垂下眼睫:“謝謝你把我縫補起來。”
朝淵沒說話,彷彿被她上次的話徹底傷到了。
蕭寶鏡吃飽喝足,揣著手蹲在門檻上看夜雨。
她閒聊般問起:“接下來,你還是計劃吞噬掉太陽嗎?”
“吞不了了。”朝淵的語調哀傷而又失落,“只有先吞噬掉天底下的龍脈,我纔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去嘗試吞噬太陽。但是現在龍脈一分爲二,蕭潛不願意拿僅剩的龍脈與我做交易,所以我沒辦法變得更加強大了。”
蕭寶鏡一怔,脫口而出:“太好了!”
朝淵:“……”
想起朝淵動不動就要哭,未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蕭寶鏡輕咳一聲:“我是說,這樣也很好嘛,咱們大家相親相愛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曬曬太陽聽聽小曲兒,日子多美好呀!”
雖然沒能修煉成人,也沒能向賣貨郎告白,南唐江山也因爲盤古幡的緣故搞得一塌糊塗,但蕭寶鏡的心情突然就變得雨過天晴。
她從柿子串挎包裡取出幾盞燈籠一一點燃,掛在破廟裡。
原本光影昏暗的破廟立刻就亮堂起來。
角落的朝淵被照亮,他揣著手坐在樹墩上,玄衣金簪,戴一張悲傷哭泣的彩繪狐貍臉面具,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蕭寶鏡脆聲道:“好啦,你別難過啦,咱們還是趕緊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把兩個國家恢復如初吧!”
朝淵不語,只垂下眼簾。
細密長睫遮住了他眼瞳裡的情緒。
粉彩藍的狐貍面具下,那張脣紅齒白媚骨清姿的臉急劇變化,像是有無數意識在腦海裡涌動,爭相搶奪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你輸了。”
“你輸給了商病酒。”
“蕭潛不信任你,你再也拿不到這個王朝的龍脈了。”
“哈哈哈!失敗者,朝淵,你是失敗者,失敗者!”
“最弱小的人,就應該被我們吞噬。”
“吞噬他,咱們合力吞噬他!”
“我好餓!我好餓啊!讓我先吞吃他!”
“……”
蕭寶鏡對青年的變化毫無所覺。
她蹲在破碎坍塌的神像邊,捧著臉歪頭:“其實我很好奇,爲什麼你總是自言自語?而且你說的語言好古老好複雜哦,我一句也聽不懂!”
朝淵的麪皮急劇抖動。
直到鋒利的指尖刺破了他掌心的皮肉,那股子翻涌的悸動才暫時按捺住。
卻也只是暫時。
他慢慢摘下彩繪狐貍臉面具,輕聲道:“我能叫你寶寶嗎?”
蕭寶鏡:“不可以!”
朝淵的狐貍眼滿是哀傷,又柔聲道:“那你能不能再唱一支歌給我聽?上回在國師府,我都沒聽完整。”
“唱給你聽的時候你不珍惜,現在你又求我唱!”
蕭寶鏡有點嫌棄他,可是看著他那張和賣貨郎一模一樣的臉,她又生出些不忍。
她站起身,想起高考完回孤兒院做義工時,唱給小朋友們的那些兒歌,小臉上不禁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她握住小拳頭當做話筒,在明光燦爛的破廟裡邊唱邊跳:“小小的一片雲呀/慢慢地走過來/請你們歇歇腳呀/暫時停下來/山上的山花兒開呀/我纔到山上來/原來嘛你也是上山/看那山花開!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少女嬌豔明媚。
裙裾飛揚,像是一朵盛開的橘子花。
朝淵身體裡的爭鬥近乎白熱化。
他拼命壓制,鮮血從他的掌心涌出,將本就是暗色的袍裾染成更深的黑色。
他癡癡凝視蕭寶鏡,像是凝視世間最獨一無二的珍寶。
她是他的小公主,是他的寶寶……
兩行清淚順著尖俏的下巴滾落。
蕭寶鏡蹦蹦跳跳的,聲音比銀鈴還要甜美清脆:“小小的一陣風呀/慢慢地走過來/請你們歇歇腳呀/暫時停下來/海上的浪花兒開呀/我纔到海邊來/原來嘛你也愛浪花/纔到海邊來!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她唱完,杏眼彎彎的宛如月牙兒:“我唱得好聽吧?”
朝淵眼眶血紅,聲音沙啞,吐字艱難:“好聽!特別好聽……”
蕭寶鏡驕傲的像是小孔雀:“告訴你哦,我會唱的歌可多啦!除了兒歌,我還會唱崑曲呢,我學了好多年的崑曲!”
血淚順著朝淵的眼眶滴落,在那張白玉無瑕的面頰上淌出兩行血痕。
朝淵張口,嘴裡也涌出無數污血:“小公主……真厲害呀……”
蕭寶鏡注意到他的異樣,不禁嚇住了,下意識上前扶他:“朝淵,你怎麼了?”
朝淵卻一把將她推開:“走!走!”
他神情猙獰血淚恐怖,整個人都在發抖,彷彿正在和某種可怕的東西作對抗,即將從身體裡被撕碎。
蕭寶鏡臉色慘白,後退幾步:“朝淵……”
悲傷哭泣的彩繪狐貍臉面具從朝淵手中跌落,在破敗污穢的地面上摔成數瓣。
狐貍臉徹底裂開了。
朝淵垂著肩,低著頭。
破廟裡寂靜寥落,只餘下鋪天蓋地的雨聲。
蕭寶鏡聲音輕顫:“朝……朝淵?”
玄衣金簪的青年,緩緩地擡起頭。
他擡手,慵懶地抹去臉上的血淚,卻將那張臉抹成更加鮮血淋漓的可怖樣子。
他舔了舔指尖的鮮血,慢慢衝蕭寶鏡彎起猩紅貪婪的狐貍眼:“小公主,我好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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