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怪異

去偷烏中陽的東西時，趙勝退縮，他知道這樣做不對。但去偷百川歸海典籍時，趙勝沒有退縮，絕大部分人都認爲他應當?shù)玫接^看典籍的機會，所以趙勝認爲自己是對的。就算不合理，但至少合情。

趙勝知道偷尹家的玉指套不對，又知道尹思甜不可能借給他，只好先偷來用用，之後打算歸還的。剛纔，他畢竟心虛，一向做慣壞事的他不由說錯話露出破綻，幸好尹思甜沒有發(fā)現(xiàn)。

人感應課本內容的時候，臉上會出現(xiàn)各種各樣的表情，如傻笑、苦惱、悲傷等，因受到課本上所表達情緒的影響。趙勝雙眼少有地呆滯，表情僵硬沒有變化。張夢蘭和尹思甜都注意到他的怪異，看了看那課本，紛紛搖頭顯然否定剛纔的猜想，不可能從那樣的課本上有所感應，或許是趙勝古古怪怪不知道又在做什麼了。

書頁呈現(xiàn)的內容竟然是製作百川歸海典籍的方法，而不是抄寫的方法。製作與抄寫的不同在於前者難度更高。製作的典籍至今已經(jīng)千年，不僅沒有壞損，而且裡面留存的經(jīng)驗感悟還在。抄寫的要求顯然不會這麼高，只要能用就行，只保存一、兩年都可。

製作時，需要曇花的絲蕊爲材料，以百川歸海仙力做引子，放入水銀裡浸泡。方法看似不難，但其實極難。曇花輕易不會開花，只有遇到兩種完全平衡的仙力環(huán)境纔開花。不周山人經(jīng)過幾千次試驗才找到這種材料，他抄寫的課本變成現(xiàn)在這般悽慘模樣，顯然是在找到方法之前做的。

趙勝記住方法，將玉指套解下偷偷放入尹思甜的衣袋。

尹思甜習慣將各種材料擺放得條理分明，對自身上的雜物很敏感，很快就發(fā)現(xiàn)口袋裡的玉指套，舉在手上對張夢蘭展示。她說：“你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人。”

張夢蘭拍打趙勝以示不滿，但臉上笑嘻嘻沒有怒意。趙勝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玉指套戴在手上，說：“你說什麼？別冤枉好人。”

兩個女生都能看得出他手上的玉指套光澤黯淡、外表顏色駁雜，顯然不是剛纔那個光澤鮮亮、通體渾然天成的，擺明在說謊，但都拿他沒辦法。這個玉指套是趙勝花三十塊錢買來準備掉包用，哪知道尹家沒人在乎那個雕像，也沒人看管，趙勝直接得手，捨不得三十塊錢就沒有用上假玉指套。

尹思甜戴著玉指套想了想，搶過那本破舊的課本按在書頁上感應。趙勝沒有絲毫阻攔的意思，說：“喜歡的話送你。”

沒有百川歸海仙力，尹思甜當然不可能感應到任何東西。她用一根尺子將破舊課本推回給趙勝，生怕用手觸碰會髒了手，也不知道她討厭課本的破舊還是趙勝曾經(jīng)用過。

很容易就從小鏡子裡查閱到曇花的信息，但很難才能弄到曇花。因曇花幾乎絕種，只在首都博物館裡保存三顆種子。還有高山之上、冰川之中、沙漠邊緣偶爾會有人看到短暫盛開的曇花。

曇花所需要的環(huán)境這麼特殊，以至於它的盛開彷彿天意，古代人們總是將曇花盛開當做祥瑞。

曇花盛開的時間通常只有幾分鐘，要見到尚且不容易，想採集絲蕊更加艱難。所以，除不周山人外沒人想到用曇花的絲蕊做材料。

趙勝對不周山人的身份很好奇，但沒能查閱到任何資料，也想不明白，只得暫且放下。

拜託柯衡後，不過幾天趙勝就得到一顆曇花種子，是江城子派人專程送來。趙勝躲在寢室準備培育曇花絲蕊，生怕人看見。他得悄悄做出抄寫百川歸海大法的典籍，勝券在握，然後纔去找尹思甜打賭。

先將百川歸海仙力耗盡，然後把曇花種子放在掌心。他猜想曇花應當會開花，但等了十五分鐘什麼反應都沒有。他沒法控制體內的仙力，因此除等待外沒有別的辦法。

不知過多久，外面?zhèn)鱽砬瞄T聲將趴在桌子上睡著的趙勝驚醒。他將曇花種子丟下打開門，胡成紅、古風神情古怪地向裡面探頭探腦，說：“張夢蘭不在嗎？”

“她爲什麼要在？”

“你把我們趕出去不就是爲了……那個什麼嗎？”

趙勝氣得把門關上，說：“你們再去玩一會。”

“我們困得不行了。”外面兩人敲門大喊。

趙勝只好讓他們進來，發(fā)現(xiàn)竟然已經(jīng)二十四點。他拿起曇花種子搖搖頭，本以爲十拿九穩(wěn)的事情竟然沒有半點成功的跡象。

古風遞給趙勝一個杯子裡面裝著泥巴。趙勝說：“我又不是泥鰍，不愛吃泥巴。”

“給你種東西的，那個是什麼種子？”

趙勝恍然大悟，一拍自己腦袋。他一心想著曇花種子需要兩種完全均衡的仙力，就一直將曇花種子放在掌心，但沒想到還需要泥土。

將種子放在被子的泥巴里，趙勝伸手握住種子，還是沒有反應。他忍不住嘆一口長氣，曇花種子忽然裂開，一團團紅藍兩色的絲蕊漂浮而起，在半空中上下游動，最高的觸碰到屋頂，最低的就在眼前。

絲蕊散發(fā)兩色光芒，照得三人臉上有紅藍兩色條紋，彷彿透過水麪照下的陽光。絲蕊逐漸僵硬變成一條條細線跌落在地，泥巴里出現(xiàn)兩顆曇花種子，比剛纔的種子小一半有多。種子通過細小的根莖與主根莖相連。

趙勝把紅藍兩色的硬化絲蕊收集，放入水銀裡浸泡。次日取出，陰乾後將絲蕊編織成頁，紅藍兩色細線交纏而成。這項功夫當然是張夢蘭做的，趙勝等人只能編織出團狀東西。

提筆在頁面上寫下百川歸海心法，墨汁全部化入藍色絲蕊部分，使得藍色絲蕊變成黑色，而紅色絲蕊保持原樣。其中蘊含的百川歸海仙力使得黑色絲蕊部分變得如軟玉般晶瑩剔透，而紅色絲蕊部分保持細線般柔軟舒展，彼此交纏顯得質地既軟又硬，搖動時發(fā)出輕微嘀嗒聲響，是黑色絲蕊部分碰撞所發(fā)。

趙勝拿出隨身收藏的百川歸海典籍對比，發(fā)現(xiàn)兩者幾乎一模一樣，只新舊不同。他將新書頁交給古風，讓他嘗試領悟。如果連古風都能領悟到東西，那麼別人當然也能。

古風好奇地注入仙力，腦裡忽然出現(xiàn)許多畫面，一種莫名的安靜情緒感染他，讓他露出微笑。過好一會，趙勝拍醒古風，問：“你領悟到什麼？”

“我……什麼都沒領悟到。”古風說。

“但是你的表情告訴我們你領悟到了什麼。”

“我領悟到一些東西，但不明白是什麼東西。”

趙勝一把搶回書頁，這已經(jīng)足夠。這晚，趙勝躺在牀上盤算明天怎麼打賭，勝利之後怎麼得意地看尹思甜窘態(tài)，得到懸賞的錢財之後怎麼花銷，給張夢蘭買什麼禮物，等等。一個美夢接著一個美夢。

次日，趙勝早早來到課室坐在椅子上前後搖晃，雙手向後扶住後腦，雙腿伸得筆直，好不輕鬆愜意。尹思甜到來後，趙勝總是看著她笑，尹思甜很不耐煩地問張夢蘭：“他什麼毛病？”

張夢蘭也不明白，只好搖頭。趙勝並沒有告訴張夢蘭編織紅藍色絲蕊做什麼，怕她露出破綻讓尹思甜知覺，那麼打賭就泡湯，沒人會明知道必輸還打賭。

趙勝唱著歌兒：“的裡格朗……的裡格朗……”

同學們都紛紛看他，低聲議論他是不是吃了***，怎麼一個勁傻笑？

張夢蘭捅了捅趙勝低聲問：“你幹嘛呢？”

“沒什麼，我很好。”

“說吧，吃咩藥了？”張夢蘭一急連家鄉(xiāng)話都脫口而出。

“太上老君的人生果。”

“人生果是鎮(zhèn)元大仙的。”古風說。

趙勝沒有反駁，只繼續(xù)傻笑。

古風說：“吃的什麼藥，給我一顆嚐嚐。”

74 打賭

趙勝正想與尹思甜打賭，但內心之中總有一點點陰翳無法驅散，他恨不得伸手到心裡去撓一下弄個明白纔好。忽然，他明白了，身體變得僵硬，臉上笑容不再。

課後，趙勝、張夢蘭往寢室走，途徑烤紅薯火爐時趙勝掏出抄寫好的書頁丟進火爐裡燒個精光。

張夢蘭說：“你放棄了？”

趙勝說：“本來能贏尹思甜，但我決定放棄。”

“開始說胡話，你能贏會放棄？”張夢蘭百分百不相信。

“我……千算萬算沒算到一件事情。”

“是什麼？”

“馬忠想搶奪百川歸海典籍皆因他想學百川歸海大法。”

“不可能，他最怕百川歸海大法，學了害死自己嗎？”

“不不不，你們都錯，只有孫俊明白其中道理。”

張夢蘭不信，但趙勝沒法過多解釋，他也是一知半解。

十六年前，所有人都相信百川歸海大法與流星墜地大法是死敵；十六年後，其餘人還是這樣相信，但孫俊不，馬忠也不。從趙勝擁有兩種仙力而不死的事情上，兩人明白一個道理，兩種仙力不是死敵甚至可以共存。憑他們的見識能想到更多，而趙勝的見識遠不及他們，過了這麼久纔想明白。

如果趙勝研究出抄寫百川歸海典籍的方法，江城子等人一定抄寫多份讓人修煉，萬一被馬忠得到他就能練成蓋世神功，那時趙勝想報仇就難如登天。

之前，趙勝沒把兩種仙力共存的事情看得太重。即使憑此從不周山人的課本里學到奇妙的方法也沒有改變想法。直到學會製作百川歸海典籍的方法，他才恍然大悟。不周山人一定與百川歸海大法甚至流星墜地大法有極大關聯(lián)，兩種仙力共存不再是巧合，其中隱藏絕大秘密。

趙勝沒有繼續(xù)向張夢蘭解釋，他沒法把事情解釋清楚，其中許多關鍵都是猜想，而且說後會讓張夢蘭陷入危險，凡事與馬忠有關都是極度危險的。

尹思甜來看望趙勝，張夢蘭正在幫他削蘋果，削成一片片喂入口中。尹思甜接過說：“我來吧。”

趙勝連忙舉起枕頭擋在胸前免得遭殃。尹思甜用刀尖挑一片蘋果伸到趙勝臉前，趙勝一連搖頭七、八下說：“我吃飽了。”

“我聽說你找到方法抄寫百川歸海大法了？”尹思甜說。

“沒，你聽誰說的？”趙勝說。

“古風說他感悟到一些特別的東西。”

“就憑他感悟什麼東西都是特別的。”

尹思甜伏低身體凝視趙勝，趙勝連忙露出最親切可愛的笑容，但尹思甜不爲所動，目光從左邊看到右邊，又從右邊看到左邊。

從趙勝臉上看不出任何疑點，尹思甜轉而對張夢蘭說：“妹子，你說他是不是找到方法了？”

張夢蘭一愣，說：“他古古怪怪的，哪個能猜到他的心思？”

趙勝暗叫糟糕，這話聽著沒什麼特別，其實破綻老大。兩人是情侶關係，女生最怕猜不到男生的心思，怎麼會當著外人的面承認呢？所以，那些把“我愛你”當陽光的男生最受歡迎，不管真假至少讓女生感受到心意，總比猜不透的強。

張夢蘭不覺得，但尹思甜像趙勝一般聽出不妥當。她凝視張夢蘭的表情，張夢蘭維持僵硬的笑容，與剛纔趙勝親切自然的笑容相比真是差得太遠。

尹思甜還想再問，趙勝傾斜身體插入兩人之間摟住張夢蘭親吻，嘴裡呢喃“我愛你”之類的情話，張夢蘭略感尷尬但心裡喜歡，由他親熱。

過片刻，尹思甜見兩人還在親熱，只好先離開。一連幾天，不再聽聞尹思甜問起抄寫百川歸海大法的事情，趙勝才鬆口氣。

孫堯和江津石兩人還在伺機偷盜典籍，趙勝以爲多兩個人修煉百川歸海更有利於對付馬忠，頗希望能幫助他們，但同時又不能讓百川歸海典籍流傳出去讓馬忠得到。他想了好幾天，終於想到一個辦法。只要抄寫百川歸海大法的時候將第一層心法分成前後兩個部分，抄寫成兩份，一份交給孫堯，一份交給江津石，必須兩人合在一起才能獲得完整的心法。即使馬忠搶走其中一份也沒用，就算搶走兩份也只能學到第一層心法。

趙勝抄寫心法，但要將完整的心法分成兩半挺難。與文字不同，經(jīng)驗感受等都是完整的，難以分開彼此。趙勝不斷練習，抄寫出來的廢稿就燒掉。張夢蘭看見提出幫忙燒廢稿，趙勝當然答應。

努力五天後，趙勝終於成功。他故意在洗澡的時候將兩截手稿放在一旁，過片刻後果然不見，他從裡面張望，看到孫堯和江津石逃離的背影。如果直接給他們，他們或許還懷疑趙勝另有陰謀，但讓他們偷走後當然不會懷疑，還怕趙勝發(fā)現(xiàn)不敢聲張，這就符合趙勝想保密的心思。

之前，百川歸海典籍被孫俊撕成兩截，現(xiàn)在趙勝也將手稿撕成兩截。反正從外表看都一樣，孫堯、江津石想不到趙勝能製作出百川歸海典籍沒有起疑心。

此後幾天裡，孫堯和江津石都時不時得意地看著趙勝笑，趙勝只好裝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心裡暗笑兩人。漸漸地事情淡了，三人恢復常態(tài)。

趙勝對於未能得到獎賞和讓尹思甜認輸耿耿於懷，現(xiàn)在找到方法不怕馬忠搶奪流傳出去的抄本又動起心思。他照樣抄寫兩截抄本交給柯衡，柯衡得知上面只有百川歸海第一層心法不僅沒有不高興反而大喜，想來他也明白不能讓馬忠有機會搶走抄本。儘管他不知道兩種仙力並存的事情，但敵人想做的己方就要與之對抗，馬忠想要己方當然阻止。

趙勝寫了封信給尹思甜，約她午時在課室後的花園裡“決鬥”。趙勝穿上最好的衣服，午時來到花園，尹思甜已經(jīng)等候。趙勝說：“還想打賭嗎？”

尹思甜臉上露出驚喜，說：“你成功了？”

“當然沒有。”趙勝說。

“說吧，想怎麼賭？”

趙勝故意用色迷迷的眼神看尹思甜，但尹思甜完全不爲所動，反而用鄙夷的目光掃視趙勝。趙勝哼一聲，說：“如果我贏了你得向夢蘭道歉，不該踢傷她。”

“想讓我道歉絕對不可能，我如果輸了就從山崖上跳下去。”

“誰愛看你跳山崖？沒意思得很。”

“不賭算了。”尹思甜轉身想離開，趙勝恨得咬牙切齒。

“好，與你賭。”

“你還沒說如果你輸了會怎麼樣，難道你以爲贏定了？”

趙勝沒想到尹思甜反應這麼快，一下子答不上話，眼睛骨碌碌轉幾圈，才說：“如果我輸了當然把方法告訴你，你想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一言爲定。”

製作抄寫百川歸海大法書頁的時候，趙勝犯難，如果讓尹思甜看到書頁的特殊她或許能猜到所有的秘密。趙勝必須改變一下書頁的外觀，他將曇花絲蕊研磨成漿與木漿混合然後做成書頁，嘗試抄寫心法於其上，竟然成功。這時，做出來的書頁呈現(xiàn)白色底紅黑兩色斑點狀，與之前的紅黑兩色條紋差別很大。

趙勝又在漿里加入第三種顏色黃色，使得最終做出來的書頁呈現(xiàn)白色底紅黑黃三色斑點狀。這時，他知道已經(jīng)成功，神仙都沒法猜得出原材料是什麼。

將書頁交給尹思甜，她注入仙力感悟臉上逐漸出現(xiàn)驚喜。她一下子跳起抱住趙勝大喊：“我們成功了！成功了！”

趙勝愕然不明白尹思甜那麼高興做什麼，她可是輸了打賭。過了好一會，尹思甜才逐漸冷靜下來，看到旁觀人的古怪目光，發(fā)現(xiàn)正抱著趙勝，連忙將他推開，趙勝沒有防備之下一個踉蹌後退差點摔倒。

當趙勝想取回抄本的時候，尹思甜不肯放手，兩人用力爭奪直到抄本發(fā)出一聲脆響撕裂開一個口子，尹思甜急忙鬆手讓趙勝奪去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