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功成

看到鍾懷怎麼都想不明白、不敢相信的表情，趙勝得意地說：“我能學會本事，是不是？”

“不，你還是不能。”

“豈有此理，爲什麼不能？”

“沒有仙家典籍你怎麼學會仙法？就算你運氣好找到一本仙家典籍，只要不是流星墜地和百川歸海，一旦你開始修煉，體內(nèi)有了第三種仙力就會與另兩種仙力衝突，你會因仙力爆發(fā)而死。”

“聽你的話感覺挺有道理……”

“當然。”

“但是從前面的例子中知道，你什麼都不懂。”趙勝說。

鍾懷氣得滿臉通紅，想要斥責趙勝胡說，但轉(zhuǎn)過念頭一想，趙勝的話有那麼點道理。幸好是鍾懷這樣的老好人脾氣，如果換做別人早就將趙勝趕出去。

“我也明白，只因事情太難，否則鍾大叔不至於束手無策。”

“對對對。”鍾懷厚著臉皮說，臉色依舊通紅，這次是因慚愧。

一怒一喜之間，鍾懷感到趙勝見識還是很高明的，知道事情太難，天下間沒人能理清頭緒。因此，鍾懷對趙勝竟然產(chǎn)生幾分感激之情，覺得他頗能理解自己。

“鍾大叔一定知道去哪裡找到那兩種仙家典籍。”

聽這話，鍾懷就明白原來趙勝目的是這個，要套出他的話。他做出生氣的表情，想讓趙勝著急，但心裡暗暗高興，想到趙勝小小年紀就古靈精怪將來長大一定很少吃虧。

趙勝果然有些耐不住性子，他將身上的蝴蝶翅膀揭下按在鍾懷臉上、脖子上。鍾懷沒有阻止任他擺弄。看到鍾懷脖子上蝴蝶翅膀微微發(fā)亮，趙勝說：“鍾大叔，你一定是表裡不一，故意戲弄我。”

鍾懷大吃一驚，如果趙勝能猜到他的心思那就太稀奇了。他問：“爲什麼這樣說？”

“你臉上的蝴蝶翅膀沒發(fā)亮，脖子上的蝴蝶翅膀發(fā)亮，我敢打賭，你胸膛的蝴蝶翅膀會更亮，這不就是表裡不一嗎？”

鍾懷一想果然是這樣。每當要沉得住氣的時候，就會凝神在胸腹之間，那裡的仙力自然而然向外散發(fā)得更多點亮蝴蝶翅膀。只是，以往極少有人會這樣去判斷別人的心思，鍾懷也沒聽說過類似的事情。他只好說：“流星墜地大法是魔族最高功法，絕對不會讓你一個小孩子去看的。百川歸海大法我倒是能看到，但我看了等於白看，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你也和我一樣，沒有將一種功法練到大成，沒有散去仙力，怎麼可能領悟到百川歸海第一層的功法呢？”

“你不行不等於我不行，剛纔你還說我經(jīng)脈破損來著。”

鍾懷伸手一指鏡子，鏡子裡出現(xiàn)一座圖書館，共九層樓，飛檐斜頂，青瓦紅牆。他向著鏡子走去，鏡子裡出現(xiàn)另一個鐘懷，身上發(fā)出白色光芒。“鍾懷幻影”進入圖書館，守門的人認識他只點點頭就讓他進去。

每登上一層樓，樓梯口旁都有兩名守衛(wèi)，但他們?nèi)颊J識鍾懷沒有查問。上到九樓，看到一扇木門，刻著九條尾巴的紅色大鳥。大鳥的紅色眼睛裡射出兩道紅色光芒，在鍾懷臉上照射片刻，木門慢慢打開。

整座足球場大的屋子裡只有一張桌子，上面放著一個銀盤，裡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鍾懷向前邁出一步就已經(jīng)跨越半個足球場的距離來到桌子旁，看到銀盤裡放著一張紙條。從遠處看不到紙條，所以剛纔鍾懷、趙勝以爲銀盤裡什麼都沒有。

紙條上面寫著：“百川歸海大法的典籍已經(jīng)收起，免得你胡思亂想。知名不具。”

原本只要申請就能查閱百川歸海大法，最高功法這麼容易看到只因這樣的功法沒多少人會去練，所以千年來只有三十七個人因好奇曾經(jīng)提出申請。最近三十年裡，只有兩個人看過百川歸海的典籍，一個是孫俊，另一個就是鍾懷。

鍾懷不知道孫俊將典籍收起的用意，但他能猜到是好意，畢竟誰都不希望親人朋友去練那樣無用的功法。如果不是爲了對付馬忠，孫俊也不會去練百川歸海大法。鍾懷向後轉(zhuǎn)身對著趙勝攤手示意，表明已經(jīng)盡力了。

“也許有抄錄的副本。”趙勝不死心地說。

“根本不可能有副本，因爲沒人能領悟其中的內(nèi)容，怎麼抄錄副本呢？”鍾懷笑著說。看到趙勝還是一副不甘心的樣子，鍾懷又說：“你別太執(zhí)著了，就算看到抄錄的副本你也領悟不了。抄錄的副本里一定有重重封印，避免學生們因好奇而胡亂修煉，可不是鬧著玩的，練了這種功法一輩子就毀了……”說到這裡，鍾懷感覺說這種話對孫俊不太恭敬，就停住不說。

不過，鍾懷的想法代表絕大部分人對百川歸海大法的態(tài)度，即毀人不倦。

趙勝好奇地伸手去摸鏡子，摸到的只是冰冷的玻璃，沒能像鍾懷那樣走進鏡子裡。他等到鍾懷將鏡子裡的異象關閉，才依依不捨地告辭離開。鍾懷想勸得趙勝放棄修煉仙法的打算，但看到這麼神奇的事情，趙勝修煉仙法的渴望更加強烈。

回到家裡，趙勝總是睡不著，感覺有件什麼事情沒有做完。他翻來覆去，忽然坐起，悄悄外出打開儲藏室的鎖進去再次看那封信。

每一個孩子都不相信親生父母會遺棄自己，趙勝也是這樣。他總覺得親生父母一定遇到極大的危險，否則不會離開自己。他必須再次看一看那封信，從隻言片語之中尋找親生父母遺留下來的任何線索。

將那些話語反覆看了好多次，直到它們都刻印在腦子裡一般。趙勝伸手撫摸字跡，腦海裡一陣恍惚，整個人已經(jīng)到了不知名的地方，面前有一張紙，手握著毛筆正在寫字，寫的是那封信上的內(nèi)容。他連忙轉(zhuǎn)頭想看清楚附近的環(huán)境，但是腦袋和脖子一動不動，手腳也沒法動彈，只是不停地寫字。更加冷靜時，他發(fā)現(xiàn)紙張下面的地板還是自家儲藏室裡的那種四方形瓷磚。原來他並沒有去到別的地方還是在儲藏室裡，只是眼前出現(xiàn)幻覺，而且身體不能動。

驚慌過後好奇浮上心頭，趙勝凝視那些字跡，看著自行動作的手臂，覺得挺有意思。一股莫名的力量從頭頂百會穴流下，分成兩股沿著任督二脈前行，然後轉(zhuǎn)入手太陰經(jīng)、手陽明經(jīng)、手少陰經(jīng)、手太陽經(jīng)、足厥陰經(jīng)、足少陰經(jīng)、足太陽經(jīng)、足陽明經(jīng)、足太陰經(jīng)等經(jīng)脈。

力量每向前流轉(zhuǎn)一寸，趙勝腦海裡就浮現(xiàn)一段古文。大意是說天地間有仙力，在人體內(nèi)流轉(zhuǎn)不休，彷彿百川歸海。看到百川歸海四個字，趙勝終於證實之前的猜想，原來這就是鍾懷說過的世上三大不可能練成的功法之一“百川歸海大法”。

一陣狂喜之下，趙勝恍惚間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儲藏室裡，那些幻影全都消失不見。他非常著急，不斷回想剛纔是怎麼看到那種幻影，但幻影沒有再次出現(xiàn)。他聽到外面?zhèn)鱽碲w世榮走路的聲音，連忙走出儲藏室，在養(yǎng)父關心的目光下跑進房間裝睡。

趙勝閉上眼睛，回想百川歸海的功法時，那種幻影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裡，仙力從頭頂百會穴流下沿著經(jīng)脈遊走，每一個細節(jié)都毫無遺漏。在這種想象之中，趙勝逐漸進入夢鄉(xiāng)。他夢見一條大河向東流，一直衝入大海，然後化作水汽雲(yún)霧，變成雨水滴落，凝結(jié)成冰雪，融化成溪流，匯入大河。

再次進入儲藏室看那封信，再次出現(xiàn)那種幻境，直到十五分鐘之後幻境消失。反覆嘗試之後，趙勝發(fā)現(xiàn)只要手指離開文字幻境同樣會消失。趙勝心裡有許多疑問，猜想只有鍾懷能解答。

鍾懷聽得趙勝將經(jīng)過說了一遍，已經(jīng)驚訝得合不攏嘴。自從孫俊將百川歸海大法的典籍收藏起來後，可以說世上已經(jīng)沒人能夠領悟百川歸海大法。

十四年前，孫俊在心情激動之中寫下那封信，那時他已經(jīng)失去絕大部分的仙力，剩餘極少量的仙力自然而然按照百川歸海大法的路徑流轉(zhuǎn)不休，隨著寫下的文字留下痕跡。十四年後，趙勝竟然從這種微弱之極的痕跡之中領悟到百川歸海大法。

如果十四年前，孫俊的心情平復如常，那麼就不會不施加封印。如果孫俊的仙力沒有失去，他就會有意加以控制而不會對其放任自流使其融入文字裡留下痕跡。如果趙勝體內(nèi)沒有兩種仙力彼此吸引牽制就不可能產(chǎn)生最精純的仙力，因爲能衝破這種極強吸引力而散發(fā)出去的仙力必然精純到極點。如果趙勝沒有將最精純的仙力注入文字裡就沒法引發(fā)裡面殘存的痕跡。如果趙勝體內(nèi)沒有百川歸海大法的仙力就沒法領悟這種大法。認真來說，領悟大法的並非趙勝而是他體內(nèi)的仙力，這種仙力與信上的極其微弱仙力起了共鳴。

如果缺少以上任何一個巧合，趙勝這輩子都沒有任何學會百川歸海大法的可能。看起來這是件了不起的大事，但是鍾懷的臉上沒有多少歡喜，在他看來學會百川歸海大法不算什麼喜事，暗地裡他會以爲倒了最大黴才學會這種功法。一種對自己毫無用處的功法學來做什麼？看到趙勝臉上得意洋洋的表情，鍾懷好不容易纔忍住沒有說出真相。

趙勝之前就聽說過類似的話，但他一心只想找到親生父母，想進入仙界，對於功法有沒有用並不是那麼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