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師提著酒壺,拉開嗓門讚道:
手提酒壺閃金光,
壺中美酒噴噴香;
歡歡喜喜上屋去,
要跟主家贊主樑。
拿墨師端著茶盤的接著讚道:
手端茶盤四四方,
張郎造就魯班裝;
四角造起龍鳳榫,
金漆盤子擺中央。
贊畢,二人開始攀上雲梯,每上一步就唱五句讚詞,借頌揚古人恭維屋主:
上三步連中三元,
劉備關張訪大賢;
南陽有個諸葛亮,
三顧茅廬下高崗。
上十步十美十全,
張郎魯班下凡間;
修起高樓和大廈,
主家富貴萬萬年!
攀上屋脊樑木時,二人各坐在梁木的一端,一邊飲酒,一邊喝茶,互問互答,讚揚主家的屋場像仙境瓊樓,龍王宮殿,必發子發孫,福壽綿長。贊樑過後,開始拋樑粑粑。他們先把兩個象徵富貴的大粑粑拿在手中,大聲問守候在下邊的父親:“要富還是要貴?”
父親答道:“富貴都要!”
兩個大粑粑拋下,父親穩穩地接在懷中。
然後他們將小粑粑拋下,邊拋邊唱:
笑哈哈,笑哈哈,
雙手拿起樑粑粑;
四面八方一齊撒,
大家越搶越發達。
這時屋場上人如潮涌,爭搶粑粑,熱鬧非凡。拋過粑粑後,親朋好友便將一段段家織的印花布搭在樑子上,這叫掛財。掛財後,鞭炮齊鳴,歌師和拿黑師又一步一讚,沿著雲梯下到地面。
就這樣,新屋在喜氣洋洋的氣氛中樹起來了。
蒲明濤當著鄉長楊士基和衆鄉紳們的面,扔下一角二分財禮錢,酒也不喝就走了。這傢伙認定父親是故意跟他過不去,跟父親結下了樑子。後來,楊白狼的人到桉樹寨“踩灣”,他就扛著保裡的那桿長槍“入圈”當了“大哥”。交五十塊大洋“入圈”的是“大哥”,扛槍“入圈”的也是“大哥”。當上“大哥”後,他多次帶人上門來找父親的麻煩,弄得家裡雞犬不寧。解放的第二年,湘西境內的土匪在楊永清的率領下攻打冷水鋪,這傢伙也去了,結果被解放軍的鋼炮炸飛了,只在彈坑邊搶得半截身子回來。
其實,父親一個人在小山衝裡單獨住有好處:一是不連累鄰里鄉親,父親是保長,平日裡催糧徵兵辦公事,難免會得罪一些人,而得罪的人極有可能是“踩灣入圈”的,也就是說,難免會間接地得罪土匪;二是種田方便,父親的田大都在後山上;三是便於和張寡婦幽會,不用遮遮掩掩的。
有一段時間,父親總想把張寡婦帶回來過夜,可張寡婦是個死腦筋,死活不肯進這個家門。她肯跟父親在爛牛棚甚至是後山上的任何地方做那事,也不願把晦氣帶到父親的家裡。
張寡婦身上有晦氣,會給愛她的男人帶來災難。
以前劉麻子這麼說,張寡婦不怎麼相信。
後來,劉半仙也這麼說,張寡婦相信了。
劉半仙有事沒事喜歡到張寡婦的火爐鋪上坐坐,有時候一坐就是大半天,說的都是女人的命運。
他說張寡婦的命苦,留不住男人。
張寡婦聽了就笑:“寡婦的命,有麼子辦法嘍?!?
他說事在人爲,寡婦得找個命硬的男人壓一壓才行,這女人兩扇大門朝外開,命硬的男人請進來。他還開玩笑說,十里八寨的男人,就他劉半仙的命硬。
張寡婦曉得他的花花腸子在想些麼子,心說想打我的主意,門縫都沒有。但這話張寡婦沒有說出來,而是嘻嘻哈哈地問他:“這十里八寨的男人生龍活虎,哪個不是硬梆梆的撒?”
劉半仙掐著手指頭算了又算,然後直搖頭:“不硬哩,不硬哩,遠的不說,就說咱們寨子裡的劉麻子撒,軟得很哩,弄不好會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