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愛情

突然間，一道冰藍光耀飛襲而來。

及玉神色大驚，猛然放開了我的身體，身體向後急躍。

我重重地跌回到地上，捂住胸口詫異地轉頭看去——

白霧繚繞的夜色中，一匹純白的駿馬從山林裡飛馳而來，馬背上的人一襲煙藍的華衫，幽黑的長髮在半空中飛揚狂舞，一雙明眸如秋水之波般清透，胸前懸掛的冰藍水晶十字架，正隨著馬匹的運動在身前起伏，閃爍著奪目的冰藍之光！

我不可思議地睜了睜眼，那道光芒竟耀過星辰，似在我心裡點燃了火焰一般！

來的人竟是……末夜！！

鏡……不……末夜，他已經恢復了靈力嗎？

轉眼間，末夜從馬背上一個輕躍，已經落到我身邊，帶起一陣微風。

“小洛，再支持一會兒?！蹦┮够剡^頭瞟了我一眼，忽閃的秋波水眸裡含著一絲笑意，那麼嫵媚，那麼自信，仿似周遭的危險通通都不放在他的眼裡。

我微微點頭。他喚我洛……，遙遠又那樣熟悉的稱呼……

末夜已經轉過了頭。

夜風簌簌，吹起他煙藍的衣襬在空中颯颯翻飛，末夜靜靜地站在我前方，高挑而瘦削，高貴而冷豔，一如幽夜怒放的蘭花。

“洺王末夜？”前方不遠處，及玉相對而立，玉顏間似乎有種不可思議的神情，“你還活著？”

“呵呵，不然你看到的是鬼嗎？”末夜的笑聲輕鬆而隨意，“人稱‘墨玉公子’的及玉，怎麼也居然跑到荒郊野外做山賊了？怎麼，茈絳冷落你了嗎？”

及玉看看我，又看向末夜，眼神猛地一閃：“瑰族的宿鳶，洺族的洺王、琉石……，莫非，瑰、洺兩族要聯手攻打芋族？”

“及玉公子果然聰慧，一眼就能看穿真相，不愧是芋王茈絳身邊第一大高手?！蹦┮挂琅f笑如春風，聲音卻倏地變冷，“只是可惜，既然你看到了真相，那麼我便不能留你在這世上了。”

話音剛落，我只看見眼前一抹煙藍之影掠過，末夜已高高地躍起在半空中，翩翩衣袖飛揚，如同一朵夜幕中怒放的藍色海棠。他手中燃起一團冰藍的靈光，剎那間胸前的水晶十字架就化成一柄冰藍色的劍，散發著森森寒氣。

“青洺之翼！”及玉脫口而出，立刻縱身躍起，手中一柄無影劍剎那間如疾風一般襲向末夜而去！

“無影劍果然來去無蹤。”末夜笑著輕哼一聲，停在半空之中竟似未動，輕輕一擡手，便格開了那近似看不見摸不著的快芒。

及玉的身子似乎震了一下。

“不用驚訝。”末夜一劍按住及玉執劍的手腕，輕鬆地笑道，“我很佩服你的冷靜與膽色，如果公子肯投靠我洺族，我可以不殺你。”

“決無可能！”及玉冷笑，手腕翻轉，一下襬脫了末夜的壓制，跳離三尺，一柄無影劍忽然化作萬道劍芒，無法辨認哪一處是真哪一處爲假，更無法近身。

“那休怪我手下無情了！”末夜在半空停留片刻，身影倏然一閃，只見剎那間空中劍如飛雨滿目，銀色的劍雨之中，一道冰藍之光驚鴻如翼，穿梭在劍流之中，而劍卻傷不及其半分。

“啊——”突然一聲慘叫，我還看不及看清楚發生了什麼，及玉的身子已騰空而起。

“這一記是替琉石還你的！”末夜的聲音清脆乾淨。

“啊——”立即又是一記慘叫，空中一道冰藍的耀芒劃過，一劍割斷及玉的雙腳腳筋。

“這一劍是替洛兒還你的?！蹦┮沟穆曇舯錈o情，雙眸透著幽藍的寒光，手中之劍已刺如及玉的胸腔，“最後一劍，送你上路！”

“啊…………”

深夜的山谷，響起最後一聲綿長的慘叫，像是嘶盡蒼穹的鳶鳥，那穿透蒼茫的悽聲越來越弱，越來越弱，一直一直墜入無底的懸崖……

那抹冰藍的身影，遠遠地落在岱珠頂端，懸崖之顛。

狂風吹舞起他身後深黑的長髮，一如決絕的他，冷冷地散發著寒氣。

頃刻間，及玉就這樣橫死在劍下，而他的武功已是登峰造極了！這就是末夜身爲王的靈力嗎……我看著末夜那道修長的背影，突然感到一種莫明的恐懼，像是那種刺亮的冰藍，會將我的雙眸刺瞎，將我的心凍結成冰！

只是一瞬間的時間，無法捉摸的顫慄呼嘯而過，立刻化成虛無。

末夜轉過身，仍是那個燦爛的笑顏，明亮的水眸眨啊眨地看看我，漾起的笑意，像是荷蓮開在水中央：“沒事了。”他淡道。

我鬆了一口氣，心情又化暖開來。不禁抿脣苦笑，呵呵，剛纔的害怕是什麼？

長劍又恢復成胸前的冰藍十字架，末夜徑直走向琉石，伸出手指飛快地在他的左臂上輕點數下：“小石，你沒有大礙吧？”

“是?！绷鹗局?，跪在地上一團黑，“琉石有負大人所託，請大人責罰。”

“起來吧?！蹦┮故忠簧?，一把將受傷的琉石拉起來，“一切等回去再說。”

身後的輪椅盡毀，我坐陷在泥地上看著末夜，突然衣袖被人輕輕扯動。

“宿鳶大……大人……”韓高掙扎著爬到我身邊，一隻血手搭在我的手上，氣息弱地不成樣子。

“韓將軍……”我雙眼睜了睜，內心一片翻騰，連忙牢牢地抓住他的手，像是拼命要抓住他的氣息，“韓將軍，我馬上叫人幫你療傷?！?

“不……不用……”韓高虛弱地搖搖頭，他的臉白得發青，費力地用靈力在掌心凝成一顆珍珠，遞到我面前：“宿鳶大……人，韓高……已經沒有救了，韓高求宿鳶大人……將這顆珍珠……轉給我的妻子，告訴他我韓……韓高會永遠愛她……”

他將那顆小小的珍珠拼命拼命地擡高到我的面前。

我顫著手接過珍珠，韓高對我憨厚地一笑，眼裡還閃著幸福的表情，手卻突然落了下去……永遠的落了下去。

我怔怔地接著那小小的珍珠，看著它微弱的光芒，彷彿天空的一顆星辰。

心突然吊得很難受，從未有過的難過，重重敲在心頭。

愛情，這就是愛情嗎？就是撐著最後一口氣，都要將珍珠高高地托起，都要將心傳遞給那個人，告訴她聽，他有多麼想她，有多麼愛她，他願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就算是有朝一日，他不再身邊了，亦會不離不棄，永遠愛她……

愛情嗎？一朝的承諾，海誓山盟，一世的情緣，生生息息，山無陵，天地合，江水爲竭，纔敢與君絕……能毀滅一切的力量，是嗎？

“對不起……”我慢慢地握起手心的珍珠，伸手閉上他的眼，輕輕低喃著：“韓將軍，這一條命，是宿鳶欠你的，你的遺願，宿鳶定會替你完成。”

末夜扶著受傷的琉石慢慢走了過來，琉石的左袖全是鮮血，他沉沉地擡起冷眸：“韓高他……？”

我不說話，黯然地點點頭，大家都沉默了。

“張爾，你扶琉石大人騎我的馬?！逼讨幔┮轨o靜地開口，“齊容，季修，你們留下，好好地安葬韓高將軍，追加他一品官級，厚待他的家人?！?

“是！”各人領命，分散而去。

夜催更，霧溼涼，輕煙漫，圓月凝。

野草萋萋，不多一會兒，空地上只剩下我和末夜。

他低頭深深地凝望了我一眼，從懷中掏出一塊絲帕遞給我：“小洛，你的臉上都是血，擦了它吧?！彼穆曇艉莒o，全無妖嬈之感。

我靜靜地點頭，接帕，手上也是一攤一攤的鮮血。那是韓高吐出來的血。

末夜突然蹲下身子，背轉向我：“前方不遠處有個小屋，我揹你過去。”

“……”我微微擡起眼睛。

他側著臉，月光下那雙平靜的水眸裡籠著一層晶瑩的光澤：“我曾經說過，我所喜歡的人，我也會拼了命去保護他的。”

岱珠頂，林木道旁，柳暗花明處一座暗合的別屋，像一片世外桃源。

屋內透著些許燈光，明明滅滅，極普通的人家。

末夜將我背到別屋門前，已有先行一步的張爾將我扶下來，抱到另一個輪椅上。末夜回頭看了我一眼，揚起一個明媚的笑顏，然後轉頭，擡手，推門而入。

“臣等參見末夜大人！”屋裡散坐著的人紛紛跪下。

“平身吧，不必多禮了。”末夜徑直走到桌邊坐下，眼神轉了一圈，“好像人都齊了?！?

我尾隨著末夜，靜靜地環視四周，除了換過衣服的琉石，屋裡的人都相當陌生，我看了一遍，目光漸漸定格在左手邊三個青衣少年身上。

呵呵，果然當時在盤拓出現過的人都不簡單?！叭试滦恪睍r二樓雅間品酒的少年、宅邸迴廊裡一掠而過的身影……這麼算來，也應該是第三次碰面了。

“介紹一下，這位是瑰王花玥身邊的宿鳶，將一路與我們前往芋墨?！蹦┮购茈S意地伸手指指我，“大家也見過一下。”

“是！”一箇中年漢子挺著身子朝我一鞠手，“羅尚訝見過宿鳶大人?！?

我回禮，看見三個少年也轉向我，都是帶著極銳利的目光，然後微微躬身，有人微笑，有人嚴謹：“懷風、懷木、懷日見過宿鳶大人?！?

“三懷將軍？”我怔了一下，隨即柔和地淡笑道，“宿鳶見過三位大將軍，久仰大名?！?

傳聞中，洺王末夜身邊有三位非常出色的護族將軍，屢建奇功，因爲名字中都有一個“懷”字，所以被稱之爲“三懷將軍”，沒有想到，卻是如此年輕英俊之輩。

“哦？宿鳶，你也知道他們的名號？”末夜轉頭看我，帶著一點玩味的深意。

我平靜地點點頭，算是回答。

“末夜大人！”那中年漢子即刻轉身，“聽琉石剛纔說，你殺了芋族茈絳身邊的第一侍衛？”

“是啊?！蹦┮棺匀坏攸c點頭，“及玉看到得太多了，當然不能留?！?

“但是及玉的武功已是少人能敵，他這麼死了，不多幾日，茈絳一定會察覺到大人未死，之前制定的行軍戰略都是暗中進行的，這樣一來，豈不是給人防範，對我們非常不利？”

“不！這些已經不重要了。”末夜一甩袖站起身來，冰藍的十字架在身前閃爍著水晶般耀眼的光芒，他自信地揚起脣角，正如一個高貴的王，“十天以後，到達沃涼的所有軍隊不再隱藏身份，正式對芋族公開宣戰！懷木、懷風、尚訝你們各帶一支軍隊，懷日，你留下接應後來的隊伍?！?

“是！”

“好，大家都下去休息吧?！蹦┮沟?。

“可是……大人，這樣成算太低了！”羅尚訝走了幾步，又轉過身一掬手直言道。

懷風、懷日、懷木也先後停了腳步，回過頭看著末夜。

“放心，雖然茈絳會有所準備，但是他卻已經暴露了最大的弱點。”末夜微笑地瞟了我一眼，然後直直地盯著前方說，“感情的弱點?！?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