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6 雪蓮
“你知不知道，那時候我真的很想一把掐死你……可是最終我還是下不了手，就算我掐死了你，也掐不死我心中的感情……宿鳶，你說，我應該怎麼辦？”他怔怔轉過頭，那曾經流波水眸彷若干涸的泉水，滿是荒涼。
我的眼神猛地搖曳了一下，整顆心突然顫抖起來……彷彿那些悉心粉飾的冷靜，片刻之間就潰不成軍。
只，他的一句話，就完全掏走了我的心。
眼前的人，竟是那般脆弱，像琉璃玉瓦一觸就碎，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這樣的表情，就算是那晚窗前的惆悵，都不及眼前一分……
我的眼對撞在他的眸中，顫了一下，慌亂轉開。
眼神，忽散在火焰裡，彷彿那些過去如煙似波，在隻字片語裡刻入心間……
末夜苦苦地笑了笑，怔怔看著我：“宿鳶，你知道嗎？我真的很嫉妒花玥，嫉妒他可以一直在你身邊，每天看見你，每天跟你說話……呵呵，我甚至會嫉妒茈絳，嫉妒他搶走了你的**，嫉妒他花了三年狠狠地愛你，然後在你心裡永遠埋下名字。然而我呢？我根本就捉不到你的心……爲什麼我們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告訴我，我怎麼纔可以得到你的心？”
“……”我張口，卻發不出聲音。
他的眼裡，分明有淚，卻哽在我心裡，紅了我的眼。
呼吸起伏促急，像是萬千浪濤奔涌於懷。
“我……”
還沒等我開口，末夜忽然灼熱地吻住我的嘴。
“唔唔……”我本能地往後一仰，他卻不顧一切地撞過來，瘋狂堵住我的嘴，剎那連呼吸都透不過來。
我的腦中一片空白，掙扎了兩下，卻沒有再反抗，像一個木頭人一樣任他索取。任，自己的感情瘋狂氾濫。
末夜，你可知道？我的心早已被你虜走，在芋墨宮的夜宴上，不……還要早還要早，大概，在仙月坊的時候，就已經愛上你了……可是我卻不能說我愛你……
他的脣上有淚，灼痛了我的嘴。他的力狠如霸，擦破了我的脣。我脣口的血，落在他的口舌間，繾綣殷紅……
心似大浪翻卷。眼前的熱吻，暴烈的放縱，像是一種絕望的抵抗，彷彿每一吻劃在心頭都變作荼毒，越吻就越難受，越吻就越清醒……末夜，我真的好想好想，一直就沉浸在這樣的美夢裡，一直一直不要醒來……
久久，久久。
“你告訴我……我怎樣纔可以得到你的心？”末夜頹喪地放開我。他看著我低喃，髮絲有些凌亂。
我的心，像是突然斷了養分，轉眼窒息。
“不可能的……”我搖搖頭，緩緩輕喃，“我們始終是對立的?！?
他的眼睛猛地一亮：“那是不是，只要我們能共處，你就會和我在一起？”
我的眼神顫抖了一下。
轟——
突然之間，一大塊冰川轟然倒地，眼前騰地出現白光。
日光！天空照進來的光線！
我神色一振，封住的山洞終於被衝開了！
“末夜大人，末夜大人！”幾乎是同時，一個藏藍的身影焦急萬分地鑽進山洞，猛地鬆了口氣，“太好了，終於找到大人……”琉石的聲音嘎然而止，愣愣看向山洞裡的我。
空氣瞬間凝結。
心又是一滯，我默不作聲地直視琉石，又看看末夜，靜靜垂下眼，像是等待著某一個宣判……
“我們走吧。”末夜拍拍身上的雪，優雅地站起來，起身向外走去，不帶一絲猶豫，“山洞裡的這個人我已經殺過一次了。”
“是！”琉石立刻明白了，他看了我一眼，也不再過問，轉身跟上末夜。
末夜走到洞口，忽然又停了下來，轉身炙熱地看著我，雙眼重新像泛起流光，“宿鳶，相信我，我們一定能在一起的?！闭f完，他頭也不轉地走了出去。
我突然怔住了！
再緩神擡起頭，那抹冰藍的衣袂，已婉然消失在轉角處。只剩下那斬釘截鐵的聲音，一波一波，迴盪在整個山洞裡。
……宿鳶，相信我，我們一定能在一起的……我們一定能在一起的……
我慢慢地浮起一絲苦笑，呵呵，真的可以嗎？
末夜前腳離開，花紅、柳綠後腳就衝了進來。
“大人！宿鳶大人?。 被t、柳綠一臉緊張地衝到我面前，直到看見我活著才大鬆一口氣，“撲通”直跪下來，“屬下失職，請大人降罪！”
“快起來吧?！蔽业⑿?，心情完全迴歸平靜，只溫和道，“我不是沒什麼事嗎？”
“是！”花紅感激地看著我，站起身，將我小心翼翼地橫抱過來走出陰溼的山洞，放到馬鞍上，又取了一件大獒給我披上。
皚皚天地，我不覺擡眼遠望，雪茫盡處，一縷煙塵帶過。
那是誰的身影，消沒在眼眸？
垂眼，無聲嘆息，我轉眼看看身邊，不覺有些疑惑，問道：“小五和小六呢？”
“回大人?！绷G忙答道，“他們兩人見到洺王之後，不知爲何便立刻離開了，說是即刻會趕回來與我們會合。”
“哦?！蔽尹c點頭，沒有多問，卻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
現在回想起來，末夜……他怎樣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雪茫山？難道他與邊界也有關？
輕輕隱了心思，臉上卻不露半絲痕跡，我徐徐策馬道：“那我們加緊找‘七色雪蓮’吧，已經耽擱很久了?！?
“??！大人！快看——”沒走到兩步，柳綠忽然手指上方，興奮地大叫起來。
“哎?！蔽冶惑@了一下，轉過身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
坍塌的洞口之上，晶瑩剔透的冰雪之間，正盛開著一朵吐豔的嬌花。那花沒有葉子，只有七片花瓣，每一片花瓣的顏色卻都不同，赤橙黃綠青藍紫，一瓣一色，像彩虹一般掩映在冰川之中。
“七色雪蓮！”我眼睛發亮，不由自主地叫出來。
身旁的花紅眼明手快，立刻一躍身飛上洞頂，下一刻就摘起雪蓮捧到我面前。
那七彩的花瓣上，猶帶著晶瑩的水珠，在白光下緩緩流動。
我接過來，喜悅地端詳著它，露出欣慰的笑顏。七色雪蓮！原是生長在高山之巔的靈界奇花，卻因爲雪崩因緣巧合地落在眼前，那麼近那麼真切，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廢功夫啊……
小心地取出特製木盒，將雪蓮收進去，我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這回真不枉被血崩困住一天呢?！?
花玥大人，有了這株七色雪蓮，該會恢復健康了吧。
風清朗靜，絮絮白雪，兩行馬蹄輕。
因著意外找到了“七色雪蓮”，大家的心情都格外好，一路策馬徐行，看雪晴雲淡碎墜瓊芳，也不急著趕路。
轉眼兩天，浮雲悠悠。
寒川積雪，我們一行踏雪反程，正疑惑著小五小六怎麼還未會合，便見遠遠揚起一陣輕煙，似有奔騰的馬蹄聲隱隱向這裡疾速而來。
“大人小心！”花紅、柳綠神情緊張地擋在我面前，凝神看了片刻，忽然歡欣地叫道，“大人！是小五小六他們！他們回來了！”
“嗯?！蔽椅⑿χＷ×笋R。
舉目望去，片刻間，遠處的馬已經跑得近了，一前一後，白裳紅氅，的確是小五小六兩人，只是……他們似乎不像是在飛奔，更像是死命地趕路，飛起身後的雪埃如殘風捲塵。
“大人！宿鳶大人！”小五擡眼看見了我，半途中焦聲喊了起來。
我眨眨眼，覺得他們的表情有點沉重，不由和花紅、柳綠對了個眼神。
“大人！”轉眼間小五小六飛馳到我眼前，猛地勒住馬匹，還沒穩住就翻身跪了下來，“大人……不好了……”
小五說到一半便泣不成聲，滿眼囑淚，只是遞給我一封信。
“出什麼事了？”我看了他們一眼，心咯噔了一下，飛快地接過信打了開來。
只一眼，一眼。
我的臉色唰地變成慘白，雙眸劇烈地顫抖起來。
“怎麼會這樣？！”我的頭嗡地一聲，手一鬆，信紙跌了下去，整個人呆若木雞，彷彿思緒忽然停止了運轉！
“大人……”花紅、柳綠看見我臉色不對，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輕輕地從旁喚我。
我雙眼閃了一下，硬壓下巨大的悲慟，意識頃刻清醒起來，擡起頭沉聲道，“立刻啓程回宮！”
山舞雪茫，五匹快馬急馳而過，捲起一陣風，五行馬蹄疾。
一望無際的皚皚平原，空山雪嶺，四野空曠，徒留低一伐信箋，孤單地被風托起在半空中，兀自飄搖。
單薄的紙片上，幾個蠅頭小字在白光下赫然在目：離玨陣亡，邊關告急！
作者有話要說：我會加油更新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