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8 議和 無尾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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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慢得像蝸牛在爬，花玥的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過。
“出什麼事了？”過了一會兒，令弘先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探問道，“守衛邊疆的將士說了什麼？”
花玥只是搖搖頭。半晌，他放下信紙，轉身看了看我。
“這封信是洺王末夜寫的。”他緩緩道，“他說他將在三天之內撤走邊疆的洺軍，全面停戰，並想和我族無條件議和?！?
我突然整個人呆住了！
彷彿不可思議的，完完全全沒有想到的結局！
這對於瑰族來說可是天大的喜訊啊！這些日子瑰族的軍隊在邊境頻頻告急，轉眼之間情勢竟出現大逆轉，殘酷的戰爭突然戲劇性地撥雲見日，變成了最簡單的局面——議和！
可是……這戰局明明對洺族大爲有利，爲何末夜會一夜之間收兵議和？而且，信封的記號是瑰族的，證明末夜已經攻佔了我方陣營，爲何他要放棄如此契機？欲擒故縱嗎？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們主動投降？”沉默中，柳綠摸摸頭，呆呆地問花玥。
我的眼神一晃，投降……雖然這個詞不太確切，但是的確可以這麼解釋。
“嗯?！被ǐh點點頭，又沉沉道，“他還在信中說，十天之後，他將親自來瑰和宮，商討和平大計?！?
我的眼神又是一震。
思緒來不及跟上……所有事情轉變得太過突然，感覺像是在夢幻中一樣。
“洺王親自來瑰和宮？！”令弘不敢相信似地重複了一遍，頓了頓，他沉沉道，“大人，他剛剛殺完人，現在反過來又要議和，整件事太玄了，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花玥卻緩緩搖了搖頭。
“看情形並不像?！彼?，“末夜前來瑰和，便是我主他賓，局面和當初在芋墨宮是完全不同的。而且，他願意以身犯險，等於是在向我們表示他的誠意。這點我倒是不擔心，只是……”他忽然停了下來。
“只是什麼？”令弘問。
花玥的眉頭微微蹙起，無聲地看著窗前的玫瑰，幽幽道：“只是我想不明白，末夜想要議和的原因?！?
我眨眨眼，議和的原因……
突然我的眸子一閃，心倏地“咚咚咚”劇跳起來！
……宿鳶，相信我，我們一定能在一起的……那一天在山洞裡，他最後這樣對我說。難道……那個原因是因爲我？他決定共處議和是想和我在一起？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搖搖頭，這可是關係到族域的大事啊。
“大人，不管怎麼樣，還是讓屬下先行打探一下比較妥帖。”令弘繼續道。
“嗯?！被ǐh想了一想，“這樣也好，你暗中查一下吧?！?
“是?！绷詈腚p手抱拳，立刻折身出去了。
“宿鳶，你也好好休息吧。”花玥轉過身，柔和地看著我，隨即也辭道，“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嗯，”我點點頭，花玥轉身走了出去，花紅、柳綠也跟著走了。
靜下來的空氣，漂浮的淡淡玫瑰香氣，我靜靜地呼吸著，腦海裡又一次浮現起末夜的那句話……宿鳶，相信我，我們一定能在一起的……一定能在一起的……
末夜，你真的是爲了我而議和的嗎……我轉眼地看向窗外，雖然這個希望很小很小，可，不知怎麼的，我依然揚起了一絲暖暖的笑。
暗查的結果很快出來了。
花玥預言的沒錯，末夜已經向著瑰和的方向而來，而且身邊只帶了琉石、懷日、卻商以及區區數百名洺軍的必要排場，極顯誠心。
此外，令弘還傳回了一個消息：洺軍內部似乎產生了分歧。
十天之後，末夜一行抵達瑰和。
瑰和宮破天荒地敞開宮門，禮儀樂隊盡數出迎，紅毯鮮花，長號鑼鼓，百官列席，場面史無前例地隆重。
洺王末夜，如一道耀眼的光芒，在衆目睽睽之下落落然走過紅毯，雍貴驚豔，談笑風生，彷彿一切戰事與他無關，盈盈笑顏，道不盡的風情萬種。
只是，每個人都知道，儘管宮裡宮外一派喜氣洋洋的氣氛，離玨被殺帶來的陰霾依然如梗在喉，不知有多少暗涌隱藏在這繁華之後？又有誰，正笑裡藏刀？
晌午。瑰和殿。
溫暖的陽光打在晶瑩的地面上，如明鏡般光滑透明，火紅的石柱巍峨聳立，彷彿一個個巨人，震懾著雄渾的氣魄。
大殿高處，一左一右置放著兩張玉座。堂下，兩排紅木椅相對排列。一邊，瑰族重臣肅穆端坐，另一邊，等待著將來的客人。
此刻，我正坐在排頭的紅木椅座上靜靜等候。
因爲身體的原因，我沒有參與之前的排場，只是心卻彷彿隱隱悸動，像是早已沉浸在期盼的喜悅裡。
暖陽斜影，點點暗香銷魂，紅楓印處，嫺靜似水，心如芙蓉花開。
“洺王到——”嘹亮的通傳聲從遠處響起來。
我一擡眼，忽覺心臟沒由來地一陣亂跳，壓不住的緊張感，像是那些一波一波由遠及近的通傳，直扣進我的心房。
那是……愛情的腳步聲嗎？
深深呼吸，我努力地壓住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下一刻，末夜出現在了瑰和殿——
火紅的門沿，透明的琉璃瓦，一襲冰藍的倩影轉來，修長驚豔。他在門口停了停，似是打量了一下殿堂，然後明媚一笑，款款地走了進來，眼波流轉，似水如煙。風，吹過他華麗的王服層紗飄逸，吹起髮絲輕揚，盈盈翩若驚鴻，剎那間彷彿紅海中一朵怒放的冰蓮！
“花玥大人，這還是我第一次來瑰和宮呢。果然是人傑地靈、氣勢不凡?！蹦┮闺p手一拱，姍笑著抱拳向花玥問好。
“哪裡哪裡，洺王過獎了?！被ǐh款款起身，伸手示意，“末夜大人，請上座。”
“好?！蹦┮裹c點頭，也不客氣，“有禮了?！?
微笑間他轉眼，似有意無意地瞟了我一眼，妖嬈地揚起脣角，然後又若無其事地踏上臺階，翩然入座。
我的心猛地一動，又止不住咚咚跳了起來，慌忙轉開眼，卻迎上另一道射來的目光。
卻商站在原地，意味頗深地注視著我，見我發現了，默不作聲地收起視線，低頭與他人一起請禮：“洺族卻商、琉石、懷日見過瑰王?！?
“各位有禮了，請坐?！被ǐh擡手道。
“謝大人?！眳s商、琉石、懷日直起身，但臉上卻不見笑容，兀自就座。尤其是懷日，因爲懷木懷風的死，悲慟之色溢於言表。
“想必花玥大人已經知道我的來意了吧。”末夜剛剛坐定，便轉身嫣然笑道，“花玥大人既然放得我入宮，應該也是首肯了吧?！?
我的心一下提了起來，末夜竟然是開門見山地在問答案。
所有的眼神“刷”地集中到花玥身上。
瞠亮的大殿上，花月的容顏裡雲淡風輕，他只是微笑著轉向末夜，淡定而答：“是的?！?
“大人！”久烈騰地站起來衝口叫道，“可是……”
一襲霜白的衣袖揮出?；ǐh一伸手，堅決地截住了他的後話。
“只要是能讓我的子民安居樂業的建議，我沒有不接受的理由?！彼f，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花玥大人果然明鑑?！蹦┮裹c點頭。他轉頭掃視殿下安坐的將士，微一垂眉，語氣卻不由嚴肅起來。
“我知道貴族是爲離玨將軍一事而難過，但是，我族也相繼犧牲了懷風、懷木兩員大將，同樣非常傷心?！彼沉艘谎蹜讶?，朗朗道，“自古有戰爭的地方總會帶來死亡，我們兩族在經歷千辛萬苦之後才重攬江山，何不化干戈爲玉帛，互相和平繁榮呢？”末夜的眼光轉過每一個人，最後落在花玥身上，“花玥大人，你說呢？”
“末夜大人說的不錯?！被ǐh翩然一笑，淺紅的眸子乾淨而平和，絲毫不落下風，“末夜大人能夠不殺我邊境將領，選擇用和平的方式解決，花玥在這裡代爲謝過，我族願意和貴族達成協議。”頓了一下，他輕輕說，“對於瑰族方面的犧牲，我願意爲我的屬下承擔責任。”
末夜似是一頓，擡頭看看花玥。
我的目光忽而一閃，看見對面的懷日板著臉狠狠地盯著我，琉石和卻商也是冰冷而沉默地聚在我身上。旁邊，豐琪、令弘也向我看過來。
一室寂靜，彷彿忽然凍結的冷氣。
眨眨眼，我輕吸一口氣，擡起頭坦然說：“是在下殺了懷木懷風。末夜大人，若有任何的罪責，宿鳶願意一力承擔?！蔽夜ЧЬ淳吹鼐狭艘还?，擡起頭，靜靜看向末夜。
末夜看著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擺擺手笑了起來。
“我並沒有要興師問罪的意思。花玥大人、宿鳶大人，有你們的道歉就足夠了，過去的事讓它一筆勾銷吧?！蹦┮箤χ益倘灰恍?，剎那妖嬈。
我怔了一下，下一刻，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暖暖的幸福，蔓延在我的身體髮膚。
末夜，你真的不怪我了嗎？真的，能冰釋前嫌了嗎……
“末夜大人果然海涵?！被ǐh微微一笑，伸手，旁邊早有宮女遞上托盤?；ǐh從托盤中拿起一卷錦帛，“洺王，這是我草擬的協議，你看看有什麼可以商榷。”
“哦？”末夜伸手接過錦帛，拉開來粗略掃了一遍，復又合上，轉向花玥笑道，“這協議，我想需要仔細看過後才能答覆瑰王這個問題。”
“沒問題。”花玥點點頭，溫嫺接口，“一路長途跋涉，末夜大人也一定累了吧，我已命人準備了膳食，這幾天末夜你就留在瑰和宮，有什麼需要修改的地方，再共同商議吧?！?
“好?！蹦┮拐酒鹕?，拱手道，“那麼我先告辭了?！?
“嗯?！被ǐh也隨即站了起來，頷首相送。
末夜徑直走下臺階，他轉眼看向我，重又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像是冰蓮盛開。然後，他轉過眼，再不猶豫地走出了瑰和殿。
轉眼一晃5日。
協議的事宜進行得比想象中順利。末夜顯然是決定了議和，日夜與手下研討細節，與花玥確認切磋。而花玥本就不是主戰派，之前還有些擔心洺族會有計謀，現在也慢慢放下心來，全力以赴。
終於，在第五天的晚宴上，雙方完成了協議的確認，決定於明日午時正式簽訂合約。
深夜，瑰延居。
青燈照壁，潤玉籠綃，煙縷搖縹瓦。
繡圈軟塌，紅幾古琴，淙淙瑤音餘耳。
微醉，我端坐在軟塌之上，隨手撥動絃音，低緩而深幽。
之前的晚宴還在繼續，我的身體尚沒有完全復原，所以提早退了席。現在臉上還微微發熱，是喝多了酒，又或者，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呢？
我笑笑，指尖的音符極慢地流淌過心靈，縈繞在夜色裡，像是，我所有的思緒都飄散在空氣裡，沉醉，漫遊……
良久。
一陣微風，吹起輕紗翻飛，水晶簾叮噹作響。
我指尖稍頓，知道這個時辰是宮女來送藥了。
“藥放在牀頭就行了，我一會兒喝。”我淡淡道，也不擡眼，投入在古曲之中。
“……”對方沒有回答，輕輕將藥碗放在牀頭，復又走了回來。
“還有什麼事嗎？”過了片刻，我感覺那人似乎仍然站著沒有離開，心下有些疑惑，漫不經心地擡頭看了一眼。
當——，手指重重壓在弦上，突然發出一陣極難聽的破音。
一驚，又倉促收了手。
“是你？”我的腦袋一片空白，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站立的人，“你……你怎麼進得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有H，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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