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振南這一路曉行夜宿,餓了就抓些野獸來吃;渴了就取些山泉來喝;若是困了就隨便找個樹杈睡一覺爲防止野獸偷襲),如此倒也過得自在。
一天半夜,柳振南正在樹杈上熟睡,突然被一陣喊叫聲驚醒。起來看時,只見遠處有火把舞動,裡面還夾雜著狼嚎馬鳴之聲。柳振南知道是有人遭遇了狼羣的襲擊。
柳振南自幼在深山中長大,知道狼以羣體活動,少則八九隻,多則幾十只,就算是老虎遇上它們都會遠遠的躲開。當即運氣提神,只見身影一閃便朝狼羣方向而去。
柳振南所練的這種輕功名叫移形換位,這種輕功猶如鬼魅一般可瞬間移動自己的身影,而所移動的距離則是看內力的強弱而定。
內力深則距離遠;內力差則距離短。當初尹寒風六十歲左右時可瞬間移動數十丈之遠,柳振南現在雖剛滿二十歲卻擁有近九十年的功力,所以當他用盡全力之時可瞬間移動近百丈左右。
眨眼間,柳振南如鬼魅般闖入了狼羣的包圍並順手打死眼前的幾隻惡狼。
這時柳振南才注意到周圍竟有三十隻左右的惡狼將五名中年男子包圍,而這五名男子則各拿一個火把圍成一圈,有兩個手裡雖還拿著腰刀,但從他們身形來看卻是不懂半點武功。
而他們唯一所能倚仗的就是距他們兩步左右的地方有一個即將熄滅的火堆,由此可以看出這些人手裡的火把是從火堆裡抽出來的,由於狼怕火所以雙方纔能僵持了一段時間。
柳振南飛身衝入狼羣之中兩手分別抓住兩隻狼的脊背以此作爲兵器在狼羣中橫衝直撞,不過眨眼功夫,近三十隻惡狼便被悉數斬殺。
“你們沒事吧?”柳振南將手裡那兩隻狼隨手一扔上前問道。
“沒事沒事,剛纔多謝英雄救命之恩。”一漢子答道。柳振南這才注意到他們不但衣衫襤褸,而且身上還在流血,顯然是剛纔和惡狼搏鬥所致。
“你們受傷了?”
經柳振南一問,這五人看了看自己的樣子,笑道:“一些皮外傷,死不了。”
另一人也說道:“英雄真是好手段啊,這三十多隻惡狼在你面前連只小貓都不如。”
“什麼英雄啊?依我看這位恩公定是神仙下凡,不然怎麼能赤手空拳的幹掉一個狼羣呢? ”
其實他們哪裡知道以柳振南現在的功夫莫說是幾十只惡狼,就算幾百只猛虎也傷不了他分毫。
“我哪是什麼神仙下凡啊?只不過空有一膀子力氣而已。這山林裡有很多野獸出沒,你們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我們幾個是外地來的馬販子,本來是想抄近路回家的,誰知道竟會遇到狼羣。”
“馬販子?”柳振南看了看周圍確實有兩匹馬的屍體,可是馬販子不可能只有兩匹馬,這不禁讓他感到困惑卻又不好再追問。
這五人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於是四下散開打了幾個口哨,不多時周圍便響起了一陣馬蹄聲。想是馬羣剛纔受到了驚嚇,所以才四下逃散,此時聽到主人召喚才又重新聚在了一起。
“好厲害,這麼多馬單憑幾個口哨就能都找回來。”
“恩公說笑了。”一漢子答道“這些只不過是我們拿來餬口的小把戲而已,讓你笑話了。”說著就去檢查這些馬是否受傷。因爲在他們看來,這些馬的安危遠勝於他們自身的安危。
在確定這些馬完好無損後,一領頭的指著狼羣的屍體道:“恩公,按道上的規矩,這些狼是您打死的,您就開個價吧!這幾隻狼我們兄弟全包了。”
“什麼你的我的,幾位若是想要儘管帶走便是。”
那人聽柳振南說出此言便招呼一聲,其餘四人在隨身攜帶的行李中取出幾個麻袋把屍體裝入其中。柳振南一邊幫忙一邊好奇地問道:“你們要這些屍體有什麼用?”
一人答道:“恩公有所不知,這狼可是個寶貝啊:不僅它的肉是一味藥材,就連它這身皮也十分的保暖。可這畜生卻偏偏生性兇殘,而且又是羣居,所以很少有獵人敢打它們的主意。這次多虧託了恩公的福,一定能賣他個好價錢。”說到這裡,那人已掩飾不住內心的歡喜。
柳振南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心想:難道這就是人世間的生存法則麼?你最恨的人卻能給你帶來巨大的利益;而你最愛的人或許也會是傷你最深的人。
當夜無事,六人圍著火堆睡至將近中午方纔醒來。臨別時送了柳振南一匹馬、一些乾糧和少許盤纏。柳振南本想無功不受祿。可這些人卻言道:“且不說你對我們的救命之恩,光這些狼的屍體就能賣個大價錢,如此說來,我們還撿了個大便宜。”柳振南無奈,只好收下。然後雙方各自道別,踏上了自己的行程。
柳振南自從有馬之後確實省了不少力氣,但他也並不著急,反而欣賞起了這山中美景。
如此又過了兩三日,一天清晨正牽著馬悠哉的欣賞著周圍的美景,隱約聽到前方有打鬥之聲,於是驅馬前往,趕到時,只見十幾名男子正在圍攻一名十五六歲的黃衣女子,旁邊有三名中年男子正在冷眼看著這場打鬥。
這三名中年男子有兩人的兵器甚是古怪:一人的鐵杖頂端雕刻一牛頭;另一人則雕刻一馬首,而另一名男子則是中等身材,右手握著判官筆,臉上則沒有任何表情。
柳振南翻身下馬,在遠處觀看著這場打鬥。只見那黃衣女子忽而左手使掌法,右手用爪功,忽而又雙手使爪或雙手用掌,雖然招式變幻奇特精妙,但太過稚嫩,不能把握時機克敵制勝反而卻給了敵人可乘之機。即便如此,在面對十幾名身手不凡的殺手仍可立於不敗之地,已實屬難得。
這時,拿牛頭柺杖的人好似不耐煩了,於是他左手拉了一下牛鼻子上的鐵環,只見牛頭的口、耳、鼻各射出一把飛刀,直逼黃衣女子要害而去。柳振南見狀,趕忙運氣凝提神,以移形換位之術來到黃衣女子身旁,右手一揚打掉了飛來的暗器,左手拉著黃衣女子同樣以移形換位之術跳出了殺手的包圍。
這時拿牛頭柺杖的人“咦”了一聲,沉聲道:“小子,能打飛我發的暗器也算是有些本事了。你牛爺爺大發善心,趕緊逃命去吧。”
這拿牛頭柺杖和馬頭柺杖的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牛頭馬面,與黑白無常不同的是他們只負責抓人,而黑白無常則負責殺人,至於拿判官筆的則被江湖人稱作判官,主要負責鑄劍宮的賞罰事宜,有時也會協助黑白無常或是牛頭馬面去執行任務。
柳振南聽得此言,道了聲謝便拉著黃衣女子準備離開。
“慢著。”就在柳振南剛轉身的時候馬面說道“你走,她留下。”
柳振南將黃衣女子護在身後道:“三位身手不凡,想必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前輩了,又何苦在這爲難一個小姑娘呢?”
牛頭假意笑道:“小子,念你修行不易,切莫多管閒事,趕緊逃命要緊!”
不等柳振南迴答,只聽黃衣女子輕聲叫道:“義父!”
待柳振南迴頭看時,只見一五十歲左右、腰裡彆著一支翠綠色長笛的青衣男子不知何時已站在黃衣女子的身旁。柳振南在感到詫異的同時才注意到這父女二人皮膚泛白,黃衣女子由於正值芳齡故而面色稍顯紅潤。
“平日裡不好好練功,現在知道吃虧了吧?”男子摟著黃衣女子,話語間雖全是責備之詞,可眼神裡卻盡是愛撫之意,這讓柳振南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授業恩師。
“義父,剛纔多虧有這位少俠救我,咱們可得好好謝謝人家纔是。”
青衣男子略一點頭,瞥了一眼柳振南,不由吃了一驚:“承影劍?。”然後對那羣人道:“你們幾個等出了這片林子再自行了斷吧,免的弄髒這裡。”然後對柳振南道“你跟我來。”便欲轉身離去。
“等等,閣下的口氣也未免太大了吧?”判官冷聲道。
牛頭馬面等人聽此人言語狂妄,不覺怒由心生。他們自出道以來所到之處,那些平日裡自詡爲英雄好漢的武林人士見到他們無一不是跪地求饒,不想自己今日竟遭受如此大辱,心中又豈能不氣?
青衣男子聽罷冷笑一聲,突然回手出掌,快比閃電,當真是來無影、去無蹤。就連柳振南都沒看清青衣男子是如何出手,只聽的“嘭嘭”幾聲響,對方已然變成了幾具屍體。唯獨判官含糊不清的說了句“陰陽五行八卦掌”後也轟然倒地,魂遊地府去了。
那青衣男子對這一切卻視若無睹,只是對柳振南說了句“別跟丟了。”然後帶著黃衣女子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柳振南見這青衣男子拉著黃衣女子在林中看似閒庭漫步,實則是以高深的內力結合著上乘輕功在林中穿梭。當即運氣提神,以移形換位之術眨眼間就以追上二人。
青衣男子見後微微一笑,當即加快腳步,柳振南見狀,知是對方有意要試探自己的功力,也不敢懈怠,奮力向前追去。
柳振南雖說內力渾厚,但終究未能與恩師尹寒風的功力很好的結合,所以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的發揮;而青衣男子由於帶著他的義女,多少也對他有一定影響。這一老一少竟因此鬥了個旗鼓相當。
不多時,三人就來到一片花叢中。經青衣男子領路,三人七拐八拐的走出了花叢。
剛出花叢,柳振南就詫異道:“奇怪,這片花叢怎麼就好像迷宮一樣?”
“這花叢擺放的位置是從我義父精心佈置的陣法,若沒有我和我義父帶路,就算是千人萬人也決計走不出去。”
“怎麼?你師父沒告訴你這些麼?”
“家師向來不以花鳥魚蟲之類對敵,所以對晚輩也未曾有這方面的教誨。”
柳振南的言外之意是我師父是一代武學宗師,沒必要靠這種陣法來躲避仇家。柳振南自幼跟師父長大,他們之間的感情比父子還深,柳振南更是不允許別人對自己的師父有半點不敬。
其實柳振南又哪裡知道眼前這名青衣男子正是和尹寒風齊名的絕頂高手——活死人楊天嘯。他與尹寒風等三人亦敵亦友,彼此之間都很熟悉,再加上柳振南揹著的承影劍乃是尹寒風的隨身兵刃,揚天嘯又豈能不知?
至於這花叢陣法是由於楊天嘯向來自詡文采武功舉世無雙,一些古人流傳下來的千古絕對和兵書陣法等他都能從中找出幾處破綻並一一記錄在冊。
那一日閒來無事,偶然間在書中看到後人對諸葛孔明的八卦陣推崇倍至,不由的好勝心起,在經過幾天的研習之後果然找出了陣法中存在的不少破綻。
楊天嘯看著自己手中的冊子,暗道:“那諸葛孔明不過是一介文弱書生,破了他的陣法有何足道哉?要是能創出一套全新的陣法,才能顯出我的本事。”
算計已定,楊天嘯就遠走天涯,閱盡天下兵書戰冊。在數月之後,終於研究出了一套全新的陣法――這套陣法集世間所有陣法的優點於一身,再結合陰陽八卦、五行相剋、星宿排列等多種方法設置而成,可謂陣中有陣,變化無窮。此陣法既可用於武林人士的打鬥、亦可用於兩軍陣前的對壘,當真是古今第一陣法。
然而即便是如此厲害的陣法,楊天嘯只因自己的義女喜歡花草,於是就很隨意的在自己住處一里外用花草設成此陣,並取名花叢陣。足見他對義女的溺愛和對古代先賢的一種蔑視。
楊天嘯不但不和柳振南計較,反而對他極爲喜愛。隨口說道:“你很不錯,你師父怎樣?”
“我師父他,他老人家已經仙逝了。”此時柳振南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就連楊天嘯也是長嘆一聲。
途中楊天嘯也曾問及尹寒風的死因及柳振南的身世,柳振南也簡單說了一下,然而三人更多的則是沉默。
就這樣走了一里路左右,一行三人來到一座莊園之外。這座莊園佈置的典雅又不落俗套、溫婉又不失霸氣。但門口的一副對聯卻顯得與這裡的景色有些格格不入。上聯是氣備四時,與天地日月鬼神合其德;下聯是教垂萬世,繼堯舜禹湯文武人之師。這本是孔聖人的弟子爲紀念恩師所作,可如今卻多了一個橫批:言過其實。
柳振南看到這些後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充滿歉意的說道:“楊伯伯,晚輩剛纔在言語間多有冒犯,還望您不要見怪。”
原來這橫批是楊天嘯後來補上的。對此尹寒風等人也曾問他緣由,他言道:“孔仲尼被世人譽爲聖人,自稱有弟子三千,可賢者卻只有區區七十二人。可見他也不過如此,而這副對聯既是他弟子所作,而且又是些歌功頌德之詞,豈不是言過其實?”柳振南既是尹寒風的弟子,對這些事當然也有所瞭解。
楊天嘯也當下也不答話,突然左掌推出,就在掌風臨近之時柳振南左腿向右後方跨出一步,身體隨之一轉躲過了楊天嘯的一掌。豈料楊天嘯手掌向外一翻又朝柳振南打了一掌,柳振南忙將真氣外放用以護住自己的身體,左足一點,已躍出數丈之外。
隨後柳振南運氣於指,“唰唰唰”連點三下,三股劍氣直逼楊天嘯而來。這時只見楊天嘯左手在空中劃一圓圈將柳振南所射出的劍氣全部收入其中,然後猛地朝地面打了一掌,只聽“轟”的一聲,一個入地約兩尺左右的掌印便憑空出現了,就連柳振南都被震退了三五步。
原來二人剛纔看似平淡無奇的兩招卻是顯露了極其深湛的武功修爲。楊天嘯的第一掌是有意試探柳振南的武功,雖然只用了五層功力,可掌風卻足以籠罩方圓一丈之內。若是常人,即便用手格擋也難免會被掌風所傷。可柳振南卻能輕鬆的側身躲過,欣喜之下又發第二掌,這一次的掌風更加凌厲,豈知柳振南竟能瞬間做出反應,在真氣外放的同時還能連發三股劍氣,單憑這種沉著和功力來看,當世武林之中,能有資格與其過招的連同自己在內也不過七八人而已。
柳振南剛剛立住身形,忙拱手道:“多謝楊伯伯手下留情。”
柳振南自然知道楊天嘯是有意向讓,否則自己定然會身受內傷。
“賢侄,雖然以你現在的修爲來看,當世武林能配與你一較高下的除我之外,也就只剩下你師叔和龍應天等區區四五人了而已了。不過你和你師父的功力尚未完全融合再加上缺乏實戰經驗,你日後要多加強這方面的練習纔是。”
“是。多謝楊伯伯指點。”
“那義父你是不是可以幫幫柳大哥?”
“你還好意思說?”楊天嘯假裝生氣道“要不是振南恰巧路過,我看你怎麼脫身?”
“楊伯伯,楊姑娘的招式變幻無窮,我想即便小侄不出手,楊姑娘也定可全身而退。”
“賢侄,你也不用替這丫頭說話。”楊天嘯轉身對黃衣女子道“紫曦,你去給振南收拾間客房,讓振南在這住上幾天。賢侄,我難得遇到一個像樣的對手,咱們可要好好的切磋切磋。”
不等楊紫曦回話,柳振南就面露難色道:“楊伯伯不用麻煩了,我的馬剛纔留在了林中,找到馬之後小侄還得趕去華山。”
“去華山也不必急於一時,至於找馬就更容易了。”說罷,就從衣襟上撕下兩塊布條遞給楊紫嫣示意她把耳朵堵住,自己邁出幾步後氣凝丹田,雙臂自然低垂、掌心朝下,仰首縱聲長嘯。
這嘯聲初時宛轉悠揚,漸漸的越嘯越響,猶如龍吟虎嘯一般震徹山谷。
而就在此時柳振南無意中看到楊紫曦雖然塞住雙耳,但臉色仍舊漲的通紅,面部五官扭曲,豆大的汗珠不住的從額頭滲出。柳振南知道楊紫曦是被這嘯聲所控,時間一長,輕則身受重傷,重則內臟破裂而亡。
柳振南身形一晃來到楊紫曦身後在其後背點了四處大穴,左手抵住其後心。楊紫曦稍一定神,覺得自己如沐春風一般,知道是柳振南以高深的內力助己鎮定,於是閉目垂首,暗暗運功。
楊紫曦內功修爲本就不弱,加上往日也曾聽過這種嘯聲,只是以前沒有今日這般氣勢豪邁。現在有了柳振南的相助,自己慢慢的也就擺脫了嘯聲的控制。
這嘯聲時而如虎嘯龍吟,時而如電閃雷鳴,時而又似萬馬奔騰一般。這陣長嘯足有兩炷香的功夫。在這期間嘯聲非但沒有減退,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若非柳振南有將近九十年的功力作爲支撐,恐怕就連他也會被這嘯聲所染。
“痛快痛快,好久沒有這樣痛快了。賢侄,你的馬已被我的嘯聲所控制,如若所料不錯,它最晚明日一早就會到此。你且安心住上兩天,咱們好好切磋切磋。”
此時的楊天嘯依舊是氣定神閒,似乎剛纔的嘯聲並非從他口中發出一般。柳振南見他如此熱情,便答應下來。但謊稱自己一路勞頓想早做休息,實則是藉此讓楊天嘯恢復體力。而楊天嘯也不說破,只是讓楊紫曦準備了一些飯菜,收拾了一間客房讓柳振南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