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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波冠武機械有限公司坐落於寧海縣城關(guān)鎮(zhèn)格水洋工業(yè)區(qū),2005年春季員工最多時達(dá)三百人。它在整個寧海應(yīng)該算中型企業(yè)吧。廠房是鐵皮房,左右各有一家公司。這裡不是工業(yè)主區(qū),附近沒有其他公司,前後左右都是馬路。

早上,從宿舍去工廠的員工,一個個都緊縮著脖子,嘴裡呼出一團(tuán)團(tuán)白霧,三五成羣的走在路上,陸陸續(xù)續(xù)的一大串。偶爾有員工騎著自行車匆匆而過,車上的人更是彎腰駝背,雙腳拼命踩踏板。走到廠房門前,我看到張小虎和一個穿制服的保安直挺挺的站在保安室門外。從他們前面走過時,張小虎突然向我們鞠躬,鞠躬的同時說了一句“各位同時早上好!”。他一彎腰,我身邊有個同事就向後推了一步。我們都像看怪物似的看了看他。很顯然,我們這些禮儀之邦的人被禮儀嚇到了!走開幾步,我又聽到了“各位同事早上好!”。

走進(jìn)車間。吵!吵!吵!衝牀飛輪的“轟轟”聲衝牀衝壓的“乓”“乓”聲焊機焊接的“嗤嗤”聲砂輪機打磨的“鞠鞠”聲產(chǎn)品碰撞的“噹噹”聲交織一片。

廠房分隔成裝配車間,噴漆車間,黑身車間,裝配車間的閣樓上是辦公室,其他兩個車間安裝有天車。黑身是焊接、加工兩個部門的合稱,加工又有衝牀、切割兩個小部門。我被分配到加工部。加工部靠窗的那邊是切割部,那邊的管件堆得比我還高,兩臺切割機;衝牀部這邊一排衝牀鑽牀從大到小一條線排列。

人事部的文員把我?guī)У郊庸げ恐魅蚊媲埃瑢λf;

“新來的。”給了他一份入職報告。

主任看了看我,然後東張西望。當(dāng)他的目光落在一個正在大沖牀上裝模具的長頭髮的年輕人身上時,他說:

“你跟我來。”我和他走到那個年輕人跟前。“你先安排他去幹活!我叫XX來裝。”年輕人是加工部的技術(shù)員。他看了看我,說道:

“去鑽孔吧。”他放下手中的扳手,朝鑽牀那邊走去。我跟著他走到一臺鑽牀跟前,他從鑽牀頂上拿下來鑰匙,一隻手?jǐn)Q夾頭,一隻手捏住鑽頭,取出鑽頭,又拿下來一枝細(xì)細(xì)的裝上。然**住手柄,拉了兩下,接著又把鑽臺往上調(diào)高了一點。調(diào)好位置,從棧板上拿起一個片狀零件(我一直不知道它的名稱)放在鑽臺上。打開開關(guān),鑽穿一個孔,他又調(diào)了一下鑽臺,接著鑽第二個,鑽穿後,移動了一下零件鑽第三個,鑽頭尖接觸到零件時,他對我說:

“鑽打點的地方,一塊板有六個點。”鑽穿了。“你來試試。”

我走上前去。他接著說:

“鑽牀不能戴手套的,啊!你還沒領(lǐng)手套吧,等一下我去給你領(lǐng)一雙,衝壓的時候才戴。記住不管多大的鑽頭也不許戴手套。”

“咔。”他的話音未落,鑽頭就斷了。

當(dāng)時我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心裡很慌,我不知道犯下的錯有多大,我不知道一支鑽頭要多少錢。一開工就犯錯,怎麼會是這樣啊!?其實那支鑽頭不會超2mm,那麼細(xì)的本來就容易斷,當(dāng)然也不會值多少錢,更不是什麼錯誤。

“你不要緊張,這種活沒什麼難的。”他換了一支新的,說道,“你再試試。”

“咔。”又?jǐn)嗔恕?

這次我反而沒那麼慌了,斷一支是斷,斷兩支也是斷,我只是希望他安排我做別的事。

他又換了一支新的,然**著我的手鑽了兩個孔。

沒再斷了,當(dāng)我獨自鑽穿第一個時,我恢復(fù)了信心,也不再想安排我去做別的事了。他看著少一點的那堆產(chǎn)品說:

“鑽好的放這裡,要碼放整齊。”

我一個接一個地鑽,快下班時,走過來一個女孩,黃皮膚,手裡拿著一把卡尺,她是檢驗員。她看了看棧板上我鑽的產(chǎn)品,然後走到我旁邊,說道:

“你不累嗎?我看你一直都在鑽。”

“不累。”

“你這樣一直幹很累的,你可以到處去轉(zhuǎn)轉(zhuǎn)的。”她平靜的說。

“鈴鈴鈴玲玲玲玲……”下班的鈴聲。

“下班了,你去那邊文員給你倒洗衣粉洗手。”她朝焊接部看去,說道,“記得關(guān)機器。”

文員皮膚白白的;臉小,圓圓;眼睛小,圓圓的。她在給我倒洗衣粉的時候看著我莞爾一笑,我心裡顫抖了一下。還從來沒有哪個陌生異性這樣對我笑呢,她是不是喜歡我呀?

幼稚的人往往就是這樣的,特別是那種眼神勾魂的女人,人家正正常常的看你一眼你都以爲(wèi)她喜歡你,讓你想入非非,而且你越是中意的,你的想入越非非。再延伸一點討論一下這個話題,在大路上碰到的陌生人與新同事或者有很大可能再見面的人所賜予你的這種錯覺對你的影響是不一樣的,大路上的陌生人只能讓你的心顫抖一下而已,除了文學(xué)作品,還沒聽說過有哪個情癡情聖對大路上陌生人的驚鴻一瞥而念念不忘、牽腸掛肚。

下午我去上洗手間。從焊接部經(jīng)過時看到一個同事很像常建,他離過道有五六米遠(yuǎn),戴著比他臉還寬的防護(hù)眼鏡,黑臉黑口罩黑圍裙黑袖套黑手套,全身黑。他彎著要在打磨車架直管。我回來時,又看了看他,還是不敢確定是他,我向他走去。走近了,他正是常建,比挖煤的還黑,就眼珠是白的嘴脣是紅的。打磨好一條直管,他放下砂輪機,拿起直管,這時候他看到我了,他露出了很開心的笑容。

“你昨天過來的?”他放下手裡的直管,說道。

“嗯,跟個小老頭樣,我看半天才認(rèn)出來。”

“太髒得厲害很。這裡面太吵啦。”

“是了,我進(jìn)來時耳朵裡面‘嗡嗡嗡’的。累不累?”

“累。你在哪裡?”

“在衝牀那邊。那邊可能輕鬆點,我覺得不是特別累。常平在哪裡?”我掃視了一圈焊接部。

“在噴漆部。”他朝噴漆部看了過去。

“我一早上都沒看到他。”我也朝噴漆部看了過去。

“他可能在噴漆房裡。”

“我過去了。”走了幾步,我回頭大聲對他說,“下班等我。”

常建工作了幾天,就顯得有些不耐煩了。那個廠也確實夠累人的,苦力活,每天都要加班,五金工種的很少有加班的,即使有也不像那個廠一天加四小時。不知道我們交五十塊錢的廠牌費跟裡面工作太辛苦有沒有關(guān)係,反正很多人都是心疼那五十塊錢才勉強工作兩三個月的,當(dāng)時我們要三天才有五十塊。不過話說回來,也有少數(shù)工作了幾年的。只是對於我和常建來說,我們真吃不了那個苦,若不是第一份工作,我們是一天也不會呆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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