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班一進門。常建雙手樓著肚子躺在涼蓆上,表情很痛苦。他說肚子痛的很厲害。一開始我還以爲他只是吃壞了肚子,開玩笑說:
“不會是昨天吃螃蟹中毒了吧?”
“怎麼可能啊。你們全都沒事,怎麼就我一個人中毒。”他說話的聲音很微弱。表情越來越痛苦了。
我們把他送去了冠莊醫院。醫生說是闌尾炎,要立即動手術。他住了七天院。我在醫院陪了他兩個晚上。兩個晚上都是一整夜沒睡覺,第二天接著上班。他出院以後,因爲要休養一段時間,就沒去五金廠上班了。
過了一段時間,一個在寧海主城區的大酒店裡工作的老鄉到趙家村來玩。常建跟他一起去做服務員了。我也辭職了,等幫了廷銀兩天,就去進常忠他們工作的那個五金廠。
廷銀的小孩滿月了。要辦滿月酒。前一天我、常忠和他把菜單擬了出來。他們兩個商量要買些什麼、要買多少,我在一旁記錄。
豬肉 10斤
豬膀 4只
草魚 4條
田螺 2斤
白灼蝦 1.5斤
蠶豆 2斤
芹菜 2斤
花生米 1.5斤
…………………………
我們三個凌晨五點多鐘就去了寧海城裡的蔬菜批發市場,在那裡買好了素菜,又去海鮮批發市場買海鮮…… 十點鐘回到趙家村。二哥前一天就跟幫忙的幾個人說好了的,老劉負責生火燉煮膀兼打雜,胖菜掌勺當主廚,常忠輔佐胖菜,我和家旺打雜。其他有兩個嫂子洗菜、切菜。
二嫂做好了午飯,叫我去喊家旺和胖菜起牀吃飯。他們兩個傢伙沒工作或者前一天沒商量好找工作,就要睡到十一二點。吃飯的時候,胖菜對老劉說該生火了,早一點把豬膀燉熟;對我和家旺說,我們借的凳子和鍋碗最好打個記號,方便還回去;對廷銀二哥說,買的菜可能有點少,大人就差不多四桌,小孩有一桌,全部人安排坐四桌,菜的分量就要在加一點,去外面的小菜場再買多一點。胖菜人雖懶,不過有一手好廚藝;對於操辦酒席,也很有經驗。二哥給他們一人派發了一包煙。最先行動的是老劉。他找來了一些柴火,把細小的點燃,放進小火爐裡,然後把粗的折斷放進去。燃燒了一會兒,他夾了一個蜂窩煤壓在燃燒得正旺的爐子裡。小爐子是燒水洗碗、洗菜的。炒菜和燉豬膀的是一層放三個蜂窩煤的大爐子。
到了三點鐘的時候,院子裡已經熱鬧起來了。該借的借來了,該買的買來了。我和家旺靠牆坐著,我覺得有點困,想睡覺。胖菜開始開工了,他把花生油到進了鍋裡,要先把瘦肉全部炸熟。一個嫂子在切瘦肉,只差一小塊沒切了。她切得很快,應該是她經常切菜練出來的。另一個嫂子手裡提著水壺去打水,她小孩和另一個小孩追逐著跑了進來,她吼道,“出去玩,今天不許在這裡鬧。”還有幾個沒上班的人也在閒聊著。
天黑下來了。胖菜走到燉豬膀那裡,揭開鍋蓋,用筷子壓了壓,又戳了戳,說道:
“可以了。廷銀快去請人!早一點擺,上班的人現在也餓了。”他蓋上鍋蓋,走到吵菜的火爐邊,拉開火爐下面通風孔的擋板。
人們陸陸續續的走進院子,來得差不多夠坐兩桌的時候,胖菜叫他們坐下就不要到處走動了,省得等一下又要去找他們,他馬上就開始炒菜了。院子裡只能擺兩張桌子。第一撥吃酒席的沒有幾個男人,因爲男人要劃拳喝酒。院子就顯得太狹窄了,誰要是進出院子都要側著身子、擠著行動。大人、小孩吵鬧成一片,很難聽出來人們都在說些什麼,也不知人們是聽了一句什麼樣俏皮話在大笑。
胖菜開始炒菜了。我和家旺守候在他旁邊。大爐子燃燒得很旺。他把鐵鍋端到上面,從鐵鉢裡舀了半勺花生油倒進去。常忠已經解開了裝花生米的塑料袋子。油燒得夠辣了,胖菜一聲令下:
“放!”
常忠立即把捧在手裡的花生米放進了油鍋,胖菜一隻手迅速把炒鍋拉到爐沿上,一隻手握著勺子在鍋裡攪動。他把花生米裝到兩個碟子裡。前面裝的那個有點多了,他勺了一點到另一個碟子裡。常忠撒上鹽,我和家旺一人一碟,開始上菜了。
最後上的一道菜就是做得最長久、最費力的豬膀,不過有些賓客沒等到上豬膀就吃好飯了。
到了第二撥人,基本上都是男人了。酒量小的,就喝個一兩瓶。下桌。酒量大的先喝個半酣,然後聚成一桌開始劃拳了。“五魁首,六六六。”他們分成兩隊,甲隊的第一個隊員PK乙對的第一個隊員,哪一隊的隊員輸了就換第二個上。以此類推,哪一隊的人全都輸了哪一隊就喝酒,只是一個隊員喝,喝一大碗。再輸就換另一個隊員喝。這樣的規矩,可以很久才輪到自己喝一碗,而且可以找隊友代替。所以戰線就拉得很長。不過隨著酒量偏小的人一個個的趴下,剩下的就不再組隊了。一個人當莊,和閒家輪流著劃拳,規矩是三戰二敗的喝酒,只喝半碗。
將近午夜,剩下的也就五六個了,常忠、廷銀、胖菜、廷軍、老劉和另外兩位老鄉。我和家旺一人只喝一瓶就面紅耳赤、渾身發冷,守在火邊不想動。應海劃了幾拳就敗下陣來,睡覺去了。老劉端著半碗酒口齒模糊的在說著話,把酒端到了嘴邊又放了下來繼續不清不楚唸叨。常忠拍了拍胸口,顯然不能再灌了。廷銀還神采奕奕的,他吹老劉趕緊喝酒,別說廢話……
我酒醒了,覺得困的受不了了。兩瓶下去我是直接不省人事;瓶的話,只會發冷,精神反而更旺。家旺是直接趴在凳子上睡著了,也不知道他一天怎麼那麼能睡!我跟廷銀說我們睡覺去了,明天早上再收拾。他說辛苦了兄弟,你先去休息。我叫醒家旺,兩個人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