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突然下降了。路上的行人穿上了外衣。中午的時候，大哥告訴我，他下午要提前兩個小時下班，帶大嫂去醫院檢查身體。下午三點鐘，他對一個老鄉說了他的事，叫那個老鄉下班之後載著我，就騎著車回去了。
家旺守在小攤子那裡。他前幾天和胖菜一起進了一個五金廠拋光。胖菜還要再堅持兩天，他支撐到前天就沒去了，差不多一個星期。他現在正趴在瓜子旁睡覺。我輕手輕腳的走過去。
“起火了！”我拍了他肩膀一巴掌，對著他的耳朵大叫了一聲。
嚇得他打了個激靈，猛然擡起頭。劉海橫七豎八的，臉上有一塊紅印，“喲……噢……”嘟噥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問他：
“大嫂他們還沒回來嗎？”
“還沒有。”他不急不緩好像很疲倦似的說。真不明白他一天怎麼那麼能睡。
“叫你看攤子，別人把東西搬光你都不知道！”
“連我搬去都無所謂。……又不是值十萬八萬，誰會要！？”他解開夾心餅乾的袋子，抓出兩塊餅乾，遞了一塊給我。我接過餅乾，問他：
“你守在這裡的這段時間賺了這兩塊餅乾的錢沒有？”
“坐了半天，人影都沒一個。坐的我打瞌睡。”他咬了一口餅乾。吃完餅乾，他拿出打火機和煙盒，七塊一盒的紅雙喜。打開盒蓋，空了。他把煙盒往身後一仍，站了起來，說，“我去買包煙。”
我坐在凳子上，往貨架上一趴，雙手支著下頜，看著大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看著日暮歸家行色匆匆的男男女女。我心裡想著大嫂他們什麼時候回來，她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每天她都很正常的。……那年那月纔有常忠那樣的技術；即使有那樣的技術，機器有問題的時候，我也不會像他們那樣非要車到多少多少。……看來技術工也不是那麼容易練成的。……不知道常建現在怎麼樣了，如果他說還可以的話，過了年去找他，裡面肯定有好多女孩，一想到女孩，我就想起了那個江西女孩，她會不會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小帥哥，買瓜子。”一位穿著灰色廠服的大姐說。她是從左前方喚我的，手擋住了一部分視線，沒看到她，又想得正入神，有點被她驚嚇到。她廠服上面印有“得力文具”四個字。得力文具是寧海最大的企業。
“大姐你買哪一種瓜子？”我站起來問她。
“奶油味的。買五塊錢的。”
給她稱好瓜子，收了錢，我抓了一把奶油味坐回原位。埋著頭一邊磕一邊連接上被她打斷了的思路。
感覺有人站在攤子前面。擡起頭，是她，果真是她。穿著一件白色的運動服，拉鍊拉到胸口那裡，裡面是一件白色圓領T恤。心裡想著她，真看到她又有點發窘了，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她看著我，先開口了。
“你姐呢？”
“她不是我姐，是我大嫂。”我站起來，叫她坐在凳子上。她說。“她說你是她兄弟，我還以爲她是你姐。……原來是你大嫂。不用了，你坐吧。我一天上班都是坐著的。站一會兒。”
我解開袋子，叫她抓瓜子吃，問她：
“你在哪個廠上班？”
“在小雪人文具。你知道小雪人文具嗎？”她抓了一小把瓜子。“”
“知道。找廠的時候看到過的，好像是在金山六路那邊。”
她告訴我她是看塑料機，還告訴我，她叔叔今天和老闆一起去寧波買機器，要明天才回來。我慢慢的沒那麼緊張了，覺得她很親切，說話問聲細語的。我發現她也是越來越放鬆。我緊張的同時她也緊張。
大嫂她們回來了。大哥買了一隻雞，還買了很多菜，他對我說：
“醫生說胎位正常，就是個頭太小，他叫買鈣片給你大嫂補身子。一去問，要一百多塊一瓶。才十八顆。這醫院就是這樣的，個頭小的也說小，個頭不小也會說小，反正就是要你掏錢。只要沒什麼別的問題，不如隔三差五的買只雞給她補補身子實在。”
大嫂得知女孩她叔叔去了寧波，就邀請女孩去她家吃飯，女孩欣然答應了她。
“好啊！”她說，“我去買瓶飲料，你們想喝什麼？”
“不用買了。叫你吃頓飯還讓你買飲料，我們怎麼好意思！？”
“沒關係的啦。我去買瓶芬達還是可樂，買芬達怎麼樣？”
“好吧。”大嫂說。她走了之後，大嫂的**病就來了，看著我說，“你們聊得挺開心的哈。早知道我們從下面那條路繞回去算了，讓你們好好聊個夠……。”
“你能不能說點正經的，”大哥指著她腦瓜子說，又把臉轉向我，“這女孩人倒是挺漂亮的，小月可以試試。不過不要心急……”
“模仿你，是吧！？”他一說，我就想起了他追求大嫂的事，“時機成熟才下手。”
我們三個都笑了。大哥回去了，我留下來等著女孩。
女孩抱著一大瓶芬達，家旺走在她後面。這時候我纔想起他，買菸怎麼買了那麼久。女孩把飲料放在攤子上，和大嫂說話。我問家旺：
“你怎麼去了那麼久？”
“我身上沒錢，回去拿錢了。”他說。他看著女孩問我，“這個是誰？”
“我也不知道。”我問女孩，“你叫什麼名字？”
“李梅。”女孩說。
我提著飲料帶著李梅走回去。忠哥蹲在門邊淘米。把飲料放在桌上，我打開電視，把遙控器遞給李梅，叫她自己看電視，我要去洗菜。忠哥濤好米了，我挽起衣袖，拿盆子去倒水，我看到擺在牆角的菜有大白菜、平菇、西紅柿、瘦肉和一些丸子。倒好水，我把大白菜一分爲二，放一半在桌上，蹲下身把另一半放進水裡。我一片一片的清洗著菜葉，李梅走到我旁邊，突然蹲了下來，說：
“我來洗，你去看電視。”
“不用了，你是客人，怎麼能讓你來洗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