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練海棠的談話到此結束，老九一行人終於浩浩蕩蕩地殺回來，老九一進門就懊惱地坐在沙發上：“可惡，那個傢伙真痛快，二話不說就結束自己的命，一點留戀也沒有。”

“但凡沒有後路的人落在他們的手裡都會這樣。”練海棠的目光若無其視地看在巴圖身上，然後淡淡地飄開，眼睛落到老九身上：“現在可以開始了，你，還有雙胞胎，還有巴圖，你們都是耶律倍，不，是耶律楚的後代？”

“既然知道還問什麼。”老九沒好氣地說道：“你不也是角光的後代麼？還有啊，地位非同小可啊，大小姐，說明是主導的女兒，那些人只活捉，不敢下死手。”

“對，幕後黑手的確是我的父親，雖然他自稱是我的養父，但我知道，他其實是我的親生父親。”練海棠說道：“我從小就跟隨大巫師學習巫術，剛纔那個傢伙是我的師兄，我雖然年紀比他小，但是悟性高，比他高明一些，可惜，我超越不了我師父，他們師徒倆是我養父的左膀右臂。”

練海棠說道：“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叫他養父，我以爲自己是撿來的，也是從有記憶開始，我跟隨大巫師學習巫術，奇怪的是，師兄從小就不喜歡我，雖然不喜歡我但不敢對我怎麼樣，無形之間還有些畏懼的意思，當我十五歲以後，我掌握的巫術已經超過了師兄。”

“所以你們的組織裡會巫術的其實就三個人。”我說道：“師父，師兄和師妹，其餘的人不會嗎？”

“你們以爲學習巫術很容易嗎？”練海棠笑了：“據說我從四歲開始就學習巫術，比我有記憶還早，我從小就與毒蟲長蛇相處，比起人，我更喜歡它們的味道，十五歲後我開始獨立，對事情有自己的認識和判斷，從那時候起，我發現除了我們以外，養父身邊還有一些奇怪的人，養父的生意越做越大，不過是見不得光的生意，錢越來越多，人也越來越多，但這些人又經歷一輪輪的挑選只剩下一些有能力的人，能力不足者就神秘消失。”

老九與巴圖對視一眼，雙胞胎和蒙洛還是雲裡霧裡，巴圖說道：“既然開口就說得明白一些，你的養父是什麼人？”

“操作地下拍賣會的人。”練海棠說道。

老九一愣：“是他？”

老九馬上對我說道：“你應該聽說過。”

“何止聽說過，我曾經去過地下拍賣會。”我說道：“我手上有三件以上的古董就是從地下拍賣會得來的，據說組織地下拍賣會的人從不公開露面，大家叫他K先生，只有一個代號，連名字都不知道，平時公開露面張羅地下拍賣會的人也是神秘兮兮的，每個參加地下拍賣會的人不允許露出真實面容，而且只支持現金交易，舉辦地下拍賣會的地點從不固定，報名參加後由中間人帶到指定的地方，絕不會提前通知。”

老九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我：“地下拍賣會你也去，林天易啊林天易，還有什麼地方你不敢去的？”

“人都有好奇心，地下拍賣會在古董街是公開的秘密，只是不拿到檯面上講而已。”我說道：“我總共只去了一次，你們不知道，裡面的東西全是寶貝，沒有一件假貨，真貨率百分之百，比那些正規的拍賣會古董類別更多，怪不得有錢弄衛星電話，原來是地下拍賣會的老大，他坐擁的古董恐怕超過整條古董街，比博物館還多，是絕對的隱形富翁。”

練海棠冷笑道：“對，他有錢，有很多錢，你們知道K是什麼意思嗎？”

蒙洛說道：“王，KING的K，他自命爲王。”

“年輕人真聰明。”練海棠誇道：“K先生就是這個意思，他以爲自己是王，通過地下拍賣會賺的錢替他構鑄了一個地下王國，他有錢，還有自己的黨羽，這些人自稱是巫族的後代，有藏在地底秘密做事的，還有混入各個階層光明正大生活的，最底層的是火狐他們。”

“火狐他們怎麼來的就不用講了，已經知道了。”我提醒道：“說些我們感興趣的吧。”

練海棠說道：“好，就從我十五歲那年的發現開始說起。”

“十五歲前我對養父充滿了感恩，如果不是他把我撿回來，我的生活絕不會這麼充實，吃喝不愁，永遠用用不完的零花錢，而且我發自內心喜歡學習巫術，這種超越自然的力量讓我著迷。”練海棠說道：“雖然生活的地方總是很偏僻的鄉村，也不影響我對外面世界的不感興趣，十五歲生日的前一天，我在住的地方發現了一個秘密地下室。”

練海棠說道：“十五歲的年紀自然充滿了好奇心，所以我果斷地進去，在裡面發現了一個瘋女人，她瘋瘋癲癲地，說話語無倫次，看到有人進來就拼命地揮舞雙手，嘴裡說著放她出去，要找女兒之類的話，見到我就笑了，像個瘋婆子一樣抱住我的身子，說我是她的女兒。我當時嚇得魂飛魄散，馬上跑出去，出去後也不敢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

老九說道：“那位真是你的母親？”

“第一次當然不知道。”練海棠說道：“所有人都說我是個撿來的孩子，我自然深信不疑，再說了你在街上碰到一個瘋子說你是他的女兒，你信不信？”

“可是她不是出現在街上，而是一間大家從未對你提過的地下室。”我說道：“這就值得深究了。”

“沒錯，雖然才十五歲但我不是孩子。”練海棠說道：“所以我第二次去了地下室，第二次過去，我問了她三個問題，第一，她的女兒是哪一年出生的，第二，她叫什麼名字，第三，她的女兒身上有什麼明顯特徵，我知道問一個瘋子可能得不到答案，所以壓根沒抱任何希望，誰知道她突然不再瘋瘋癲癲，清晰地告訴我答案，她說她的女兒左腳腳心有顆紅痣，我當時覺得如晴天霹靂，因爲出生時間與紅痣都是準確的，我就是她的女兒，再問她我的父親是誰，她爲什麼被關在這裡裝瘋賣傻，得到的答案更讓人心驚。”

“我十五年來以爲的恩人、養父就是我的生父。”練海棠說道：“但我出生心腳心有紅痣被視爲巫女的最佳人選，原因很簡單，因爲角光有遺書留下來，能夠達到巫術的頂極，只有腳心有紅痣者可以辦到，我的母親是一個普通女人，她不理解爲什麼要把好端端的女兒當成巫女，所以不止一次抱著我逃跑，結果就是她被禁錮，我與她被迫分離，被他以養女的名義帶在身邊。”

“現實與真相永遠是冰與火不可相融。”練海棠說道：“知道真相後我的第一個念頭是救出自己的母親，結果你們猜如何？就在我知道真相的當天晚上，她失蹤了，我在後半夜扼制不住思念去找她，地下室已經空了。”

客廳的氣氛降低冰點，沒有人說話，良久，練海棠淡然道：“你們不用覺得我可憐，畢竟事隔多年，當初的憤怒與悲痛雖然還有感覺，但不像那天晚上那麼深刻，來得那麼快，自從經過那個晚上我知道一件事情，在那個地方，失蹤百分之九十九等同於死亡。”

練海棠說道：“擔心她動搖我的想法，所以養父果斷處理了我的母親，然後關了我禁閉，一直給我不停地灌輸屬於他的思想，從那一年開始，我墜入地獄。”

“開什麼玩笑，所以，那位老太太是死了？”東海口無遮攔：“處理是死了嗎？”

“東海，剛纔已經講得那麼直白了，百分之九十九是死亡。”南海將東海拉到一邊，同時對練海棠說道：“對不起，他說話一向直白。”

“屍體沉入湖底。”練海棠索性說開了：“五年後我才知道沉屍的地點，我習得巫術，通曉陰陽，知道人死如燈滅，故人已經去往另一個世界，從未動過打撈屍體的打算，那地方我去過，風景優美，生氣流動，作爲母親的歸宿足夠了。”

老九說道：“就是因爲角光留書一句，就定了你的終生，真讓人感慨。”

“那是我的命，我不信。”練海棠說道：“我可以當巫女，但絕不會當木偶，父親發現角光留書才知道我們的老祖宗是巫族，當年被耶律楚破了自己的巫術，而且還重傷，同時間被趕出燕京，權力盡失，角光爲保自己的性命，將自己的身體冰封在萬年寒冰裡，可以保萬世不腐，然後讓生魂飛出，保存在巫族的一塊石頭裡。”

石頭，我渾身一震：“所以薩滿裡提到聖石，就是指這塊石頭。”

“如果後世有典籍記載，那就是真的。”練海棠說道：“角光保全自己的身體是爲了有朝一日可以復活。”

“復活又能怎麼樣，太扯了。”老九說道。

“在我們薩滿族裡有一種說法。”練海棠說道：“角光是天降巫者，只有角光擁有的巫術纔是真正純粹的巫術，因爲他……”

練海棠擡頭看我們一眼：“他擁有非同一般的預測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