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完全黑了,不知不覺中,一切都過的如此快。此時桌子上已經放了一盞點著火光的燈油,也在距離牀邊不遠的柱燭上點亮了盞燈。
屋子頓時明亮了起來,燭臺燃燒,燭火平穩而平靜,屋內皆是昏黃的色調,
而且屋子裡的一切都由如意收拾好了,果然不愧是二夫人身邊的丫環,做事非常麻利而利落不已。就算有著夥計會幫忙收拾,但是她拒絕了,關於小姐的事,她一切都要親自動手,凡事親力親爲。彷彿她要在第一天給懷瑾留個好印象,做事絲毫不馬虎,留了個認真謹遵的好印象。
“你下去吧,不用伺候我了。今日勞累奔波了一天,你也要好好休息。”懷瑾一向不喜到了晚上了,丫環還守在她身邊。白天守著她就算了,但晚上正是要休息的時間,身邊還有個人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她真的是非常不習慣。
而且晚上她並不用要人伺候,而且她也沒有什麼要伺候的地方。
她想去外面走一走,看看除了山裡外這世界是何種模樣,畢竟從以前還在山上時,她就對外面的世界很是嚮往。師父雖沒有限制她的行動,但也只是在山下最近的小鎮內活動。當她終於來到外面的世界時,已是獨身一人,一切都深埋於心。
她其實是想一個人出來走走的,因爲這樣最自由自在沒有什麼束縛。心態爲上,她相信她會很放鬆的。
但是爲了讓許言和許露珠安心,她帶著關係並不熟悉的兩個陌生人跟在她身邊,也不過是爲了許言和許露珠能夠放心而已。這就是她同意帶著他們離開了許府跟在她身邊的原因。
否則就算她一個人離開了京城,但是良心也會不安,因爲有人會這樣擔心她。
她什麼都沒有了,她自是年少,不可能一切都無動於衷。無論是得到的,還是失去的,又重親擁有的。現在有的,是難得的關懷,是在當年心中充滿黑暗時,有人向你伸出了手,帶著光芒一點點容不得她反抗,牽住了她的手,走出了黑暗。
慢慢地填佔了內心某一個角落。那是彌足珍貴的真情,也是她當下所要珍惜的。
終歸不會失去後才懂的珍惜,因爲已經失去過,她便不會再犯這般愚蠢的錯了。該抓住的就要抓住,抓不住的,那就算了罷,那不再是她的了。
如意的房間就在懷瑾的房間旁邊,夥計果然聽從沐珂所言真的給她們安排了相近的房間。一有什麼事的話,如意也能發現第一時間趕到,也方便好好照顧她。只是相比,沐珂的房間距離她們就不那麼近了,夥計也說過,這是客棧內剩下唯一幾個的房間,能有一對相近的鄰間已經給她們已經很好了。
現在,如意和沐珂都已經去各自的房間整理東西了,所以現在屋子內就只剩下許懷瑾一個人。
一瞬間,周圍什麼聲音都沒有了。周遭陷入一種靜寂的氣氛,很容易讓人靜下心來,讓疲憊一天的頭腦瞬間放鬆下來。雖然馬車已經被許言吩咐的準備很是舒適,但是呆在車裡一天的話,還是會對身體精神上造成疲勞的。
周圍有人,懷瑾也無法放鬆下來,能夠在車裡安穩的入睡。萬一出了什麼事,睡了就容易反應不過來無法及時處理,這樣也不妥,該戒備的時候還是要戒備。
懷瑾不知爲何感覺頭有些難受,伸手按住了頭。彷彿這樣才能夠讓她腦內平穩點,也能夠舒服點。
懷瑾心想,真奇怪,怎麼今天一天都有點不像平時的她了。今天真是有些多愁善感的,她雖是有時會感慨然後又想起從前的事,畢竟從前的事也是她不可割捨的一部分,十幾年的時間豈是說忘就能忘?如果真有這麼容易的話,世間就不會有如此多的心傷人,也不會有睚眥必報的人。
她晃了晃頭,腦中奇怪的感覺霎時消散了。難得一次可以從許府出來這裡,這裡比起京城也絲毫不輸一絲熱鬧,雖然沒有京城那般繁華,但是這裡卻比京城更爲質樸,也容易讓人放鬆心情。
她剛用完餐
,腹中尚飽,還未消化就這般休息,也難以入睡。她尚有精力,想去外面看一看夜景,順便消化一下吸收一下腹中的食物。積食對身體有恙,雖不太影響,但要守律以敬,她不會存有饒幸之意,畢竟是自己的身體,她也不會爲享一時之樂而做出對身體有恙的事來。
好吧,她冠冕堂皇想了這麼多理由,也只不過是爲她現在想要出去夜探而找的藉口。
燭光下,懷瑾低垂著眉眼,倏忽笑了笑,恍如曇花一現,臉頰有著淺淺的梨渦可見,睫毛長長的,眸內流光溢現。如果這副樣子讓人看到,一定會驚歎感慨,果真一笑傾衆生,秀美驚鴻深入心。
果然不愧她娘當年可是轟動京城的美人,曾引得無數才子紛紛折了腰桿。
就算時隔多年再回想起,也不禁會驚歎當年所見到的人影。像是從九天上下來的仙子,一身白衣美的驚鴻翩然,只望一眼,已然深刻心扉間,從此一生無忘所記。
只感嘆,她最後看中的是許家許言,最後逝世在宅院裡。
懷瑾雖然跟她孃親長的極像,但是眉目間也有幾分像許言,細看一下還是能看出並非同一人。而且,性子也完全不同,她有她的傲氣與風骨,她也皆有她自已的冷靜與沉穩。
許懷瑾只是想要出去看看,她也不會壓制自已的想法,她是該任性一回了,畢竟在外面,一切就都是她自己作主了。只是,就這樣下了樓出客棧有些不妥,她並不想讓人發現她出去了。
她要是明面上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出了去,如意和沐珂說不定也要跟上來,畢竟他們的堅持今天懷瑾可是見識到了,根本就無法撼動他們的心理半分。
懷瑾也開始變的怕麻煩起來,能不惹起事就不惹。她現在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也不從客棧正門走出去離開,要是讓人知道看見了她,這可就不叫夜探了。
至於從哪裡離開,許懷瑾想,她也已經沒有在外面好好用過輕功了。待在許府那麼久,她都快忘記了自己以前可是經常用輕功在山中飛來飛去,而謀得便利的日子。
現在她就像一位真正的大小姐,行爲禮儀也與從前有了更大的變化,變的更像名門千金了。就算出去了,姿態也絲毫不輸給禮儀極好的許露珠。
懷瑾掃視了一下週圍,細感周圍是否有沒有什麼異常,或是外面有什麼東西。門外時常會有腳步聲響起,聽起來就像男人才有的腳步聲,因爲他們的腳步聲比起女子,一般踏在地上不自覺的力道,聽起來更重些,也沉穩而有力些。
雖然他們總是走來走去,但是許懷瑾知道,他們不是奔著她的。
既然沒有其它異樣,一時半會如意不會來打擾她的。而沐珂就更不會來找她了,因爲他是男子,而且晚上進了她房間這事傳出去了,名聲實在是不好聽些。一般江湖人是不會在意的,但是她現在是許府大小姐,就算是住在客棧,也是沒有出閣女子的房間,他於情於理還是要守禮,不會在夜晚來打擾她。
他傳統封建的思想還是重了些,除非她出了什麼事,不然他是不會在這種時候找她的。而且許言也教過他,男女有別,他也不能任意進女子的閨房,不能同處一室,而且傳出去會不好聽。
這事懷瑾當然知道,因爲許言也曾跟她暗晦提醒過,就怕她在外面這些年,她沒有學過這些事不懂女子之禮,傻傻的會上了當。而且她還要嫁人的,名聲很重要,在嫁人前,萬萬不可與其它男子走的太近。
懷瑾也明白,父親是爲了她好。但是這些事,師父和大娘也有教過她的。只是任她如何解釋,父親還是不放心,他不認識師父也沒有見過,對師父還是有些不太信任。
懷瑾來到了窗戶前,窗戶是半敞開的,是如意給她的房間留了些通風口,但又避免風太過大,而讓屋內溫度偏低,讓人受了涼,這可不好了。
懷瑾推開了窗戶,夜風有些涼意的溫度撲面而來,讓她的頭腦更清醒了些。她能看到下面的街道里,即
使是夜間也是熱鬧不已,人來人往,周圍有著燈籠作著照明之物。
萬家燈火,熱鬧非凡,只是遠遠望著,也能夠感覺到其中的溫情。看起來今天就像有什麼節目一樣,姑娘男子都很多,在街上走來走去,大多都以年輕人爲主。
大約纔是剛入夜,時間並不算太晚,這裡地方人家的規矩比京城規鬆些。這裡並不像京城那樣禁止女兒家在夜晚上獨自出門,即使帶著丫環下人也要獲得父親母親同意。
就算治安再好,也總有一些人是那麼不放心。總感覺得自己的身份會引得人注意,若讓女兒一人落單,會發生什麼無法挽回的事。
其實換一種說法,也就是說將名聲看的太重了。尤其是有身份的人,有的人是不在意名聲的,因爲就算沒有名聲憑著手中的權力還怕會尋不到一個好人家嗎?
而另一種人,就極其注重名聲,皆爲在朝上職任文官,對清廉正直的名聲看的很重,包括著自己一家。一人獨壞,那麼他們的名聲也皆會受損。
懷瑾掃視了一下週圍,後突然一腳踏上了窗子,一躍而下衝出了窗子,身影瞬間隱沒在黑暗裡。
就算下面的街道再如何燈火通明,就算懷瑾所在的房間窗口正對著街道的中心,也沒有人會注意到上面發生的事,更不會知道看見有道人影從窗口跳了下來。
他們並不會擡頭往上面望一眼,所以就錯過了這樣的一幕。
但是即使有人看到了這一幕,就算看到有道人影從窗口跳了下來。但那人也只會揉了揉眼睛,思索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畢竟並沒有什麼東西落在了地上的聲音,彷彿在一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只會認爲自己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所以眼花了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人。
不過懷瑾絕不是會貿然行事的人,她本就是不想被人發現所以就沒有走客棧正門,所以才選擇了從窗口走的這條路。
她知道自己的武功程度,她並不會擔心。因爲她從窗口跳下的時候,一腳躍在牆壁上借力爆發,讓她一瞬間奔到了樹上,又一腳借力施起了輕功飛到了對面旁邊的屋檐上。
動作快速而迅速,即使有人看到,也只不過是看到一團白影。她的動作讓人看的眼花繚亂,只在空中剩下一抹殘影,所以無人能看見。就算有視力極好的人看到了她,也無法看清她的模樣,也只能短短捕捉到她的身影,眨眼之間,就再也看不到。
懷瑾的輕功很厲害,所以她對自己抱有極大的信心。她在山中練了十幾年的功,可不是白練的,否則師父不會把門派武學交給了她,也不會在當年只是遇到她後,就把她帶走了。
她是個練武的好苗子,極爲有天賦。師父說過,如果她能專心致志傾注武學,一定能在未來後震動江湖。
師父早就知道,山中是困不住她的,她終有一天會離開。
就如同幾十年前的那個她。
夜色正深厚,在這一瞬間裡,待在房間的如意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動靜,轉過了頭。
如意走近了窗戶,推開了窗子,一陣微風隨面撲來。
天空一片黑暗,懸掛著皎潔白淨的月亮,極爲顯眼。月光照耀在了街上,但是燈籠亮起的光芒將它掩蓋。像是分爲了兩個極端,卻融合在一副畫面上,絲毫不讓人覺得奇怪。
一個寂寥冷清,一個熱鬧溫馨,這樣的景象反而有種神秘的魅力,讓人的視線被它所吸引。不由凝望著,讓人無法再挪開半分眼神。
風雖涼,卻很溫柔如水,樹枝也在揮動著葉子,彷彿在跟隨著熱鬧舞動。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風景如畫。
在某個街道屋檐上,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在黑暗中很是顯眼,但是速度快的讓人看不清,一下子又消失了。
誰也沒有發現,在那道身影消失後,又有一道銀色的身影悄然無聲的出現,他的速度比她更快,瞬間消失在原地。
而懷瑾一分也沒有發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