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蕭鴻宇眼睛猛然睜開,他依稀記得自己最後一瞬間的有氣無力。雖然他盡力抗拒了,但因爲太過突然,導致連他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
“哇,嚇我一跳。姐姐姐姐,這個大哥哥醒了!”女孩尖叫著對著一旁的夏瑤喊道。
“噓……月月小聲一點,不要吵到這位哥哥了。”夏瑤對著女孩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轉頭問向蕭鴻宇:“公子身體可好些了?之前你毫無徵兆地就倒了下去,可把我們嚇了一跳。”
蕭鴻宇慢慢坐了起來,眼神裡有些疑惑,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突然間,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低頭看了看右手掌心。
果然,那噬魂蠱所造成的暗紅色斑已經隱約有蔓延開來的趨勢,但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他竟然覺得那色斑的顏色比之前要更淺。
蕭鴻宇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這麼一看,這噬魂蠱藏在體內終究是個禍患,原本他之前的想法是一邊遊歷修煉一邊順手就把它給除了。
但是之前他對付陳四海時不過是稍微用了一點功力,竟讓他直接昏迷過去,這樣下去可不行……看來除掉噬魂蠱必須提上日常了。
“公子?”夏瑤見蕭鴻宇沒有說話,又輕聲問了一句。一旁的女孩則眨巴著大眼睛,眼裡滿是疑惑,三天前姐姐將這個男人帶上馬車的時候就說過,他是咱們的恩人。女孩問她恩人是什麼,姐姐想了想說:就是救過我們命的人,是個大好人。
“噢……我昏迷了多久?”蕭鴻宇終於緩過神來。
“今日是第三日。”夏瑤迴應道。
“三天麼?”蕭鴻宇眉頭皺得更深了,居然昏迷了這麼久:“多謝姑娘相救,從今以後我們也算互不相欠了,告辭。”說完便要直接離開。
“公子等等。”夏瑤連忙喊住蕭鴻宇,將藏於座下那陳四海的佩劍取出:“當日我見公子看到此劍時似有所想,莫不是……”
蕭鴻宇回過頭接過長劍,嘆了口氣:“唉……故人之劍。”
夏瑤聽後臉上了然,略感歉意:“請公子節哀。”
“生死各安天命,不必介懷。”蕭鴻宇此番話倒是聽得夏瑤有些不知所措,怎麼好像是蕭鴻宇在安慰她似的。
那是因爲……蕭鴻宇說的是假話。
他哪來的什麼故人朋友,只不過這柄劍……是蕭宗的。
這是蕭宗的內門弟子統一配備的遊雲劍,當日蕭鴻宇並非一時心血來潮想要管這閒事,只不過一眼他就注意到了陳四海手中的遊雲劍,這才讓他駐足觀察。
而陳四海臨死前用的那一招“誅心劍”更是讓他確認,這陳四海,極有可能就是蕭宗的內門弟子,沒想到竟淪落到落草爲寇的下場。但既然讓他給碰上了,也許這就是天意吧,就當最後爲蕭宗清理門戶了。
“公子,當時情況危急,還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夏瑤此時想著,既然留不下來,那恩情便來日再報吧。蕭鴻宇雖然自己說是兩清了,但是在夏瑤看來對方是救了自己的命,而自己此番舉動纔是真正的舉手之勞,哪有兩清的說法。
“免尊姓蕭,”蕭鴻宇突然愣了一會,繼續說道:“單名一個宏。”
“蕭公子好,小女子姓夏名瑤,這是舍妹夏月。”夏瑤說到這兒摸了摸夏月的腦袋,“月月,跟人打招呼。”
“蕭公子好,我叫夏月,謝謝你救了我們。”奶聲奶氣的聲音從夏月口中傳來,即使是蕭鴻宇聽了也是心中一暖。
夏瑤噗嗤一笑:“月月,我們是叫他蕭公子沒錯,但是你還是叫蕭哥哥比較好。”
“噢,蕭哥哥好。”夏月雖然平日裡在家有些刁蠻,連父母都拿她沒什麼法子,但唯獨對這個姐姐卻是言聽計從。
“蕭公子,若你有急事便先走吧。”夏瑤此時也不再攔著,知道人各有志,而且自己也確實沒有理由讓別人來保護自己。雖說可以允諾一些錢財,但……那樣似乎更不妥。
蕭鴻宇聞言點了點頭:“就此別過,以後有緣再見吧。”說完便打算就此離開,但突然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那個……夏姑娘,請問你們有帶上我來時的那一匹馬嗎?就在離黑風山不遠處的地方。”
“這……我們不曾注意到啊。當時公子出現的時候就是一個人,之後我們也沒看到附近有馬過來,怎麼了,蕭公子?那一匹馬很珍貴嗎?”夏瑤有些自責,別人好心救自己,沒好處不說,昏迷了三天,還丟了一匹馬。
“那倒談不上珍貴。”蕭鴻宇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目前來看這噬魂蠱在他使用內力修爲的時候就會發作,而且無跡可尋。當日也就是正好周圍沒什麼其他危險,若是正好處於險境.....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原本以蕭鴻宇的腳力,若真是爲了趕路,一日千里都綽綽有餘。但那定然會消耗內力,雖然對於他而言不過杯水車薪,但是話又說回來……之前對付陳四海時他也不過是用了一招簡單至極的指法彈閃罷了,甚至連招式的名字都沒有,卻落得那般下場,這令他不得不重視起來。
夏瑤見蕭鴻宇似有難言之隱,也不再過問,轉而說道:“蕭公子若是沒了那馬匹,想必趕路的速度會慢許多。倒不如再考慮一番,隨我們一同前去那雲陽城如何?我們的隊伍雖然行進速度也不快,但至少好過徒步不是?”
蕭鴻宇認真思索了一會,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那便麻煩夏姑娘了。”
夏瑤喜笑顏開:“怎會麻煩,蕭公子可是救了我們的命。”
......
五日後,馬車上。
“蕭公子,能否請你幫我一個忙?噢,只是一個很小的忙。”幾日相處下來,夏瑤發現蕭鴻宇是一個話很少的人。
當初救下夏瑤和沈雲明後,不只是他們倆,隊伍中的其他人都對他十分感激。因爲在他們看來,蕭鴻宇不單單隻救了那兩人,其實也間接救了他們所有人。當初他們可是真真切切地聽到陳四海說過要他們所有人陪葬的。
也因此這幾日每逢休息的時候總有些人過來打招呼,一方面是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蕭鴻宇長的啥樣。但是夏瑤發現蕭鴻宇似乎很抗拒這種場合,但他又好像在一直忍耐著。最後實在沒辦法了,每次快要休息的時候他就會提前去遠處練劍。而且就算是在馬車裡,他大多數時間都在閉目養神。不過夏瑤有一點卻是猜錯了,蕭鴻宇每回遠離人羣的時候那可不叫練劍……純粹是爲了打發時間隨便玩玩的。
所以即使已經過了這麼些天,夏瑤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內心還是有些忐忑,生怕會冒犯了蕭鴻宇。
此外,夏瑤也許自己都沒注意到,當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臉上竟不自覺地泛起一抹緋紅。
“何事?”蕭鴻宇睜開雙眼,疑惑地問道。
並沒有在意蕭鴻宇略顯冷漠的態度,夏瑤將掛在腰上的荷包去下,從裡拿出一張字條。
“是這樣的……蕭公子,你能否幫我看一下這兩句詩是什麼意思?”說到這兒她低下了頭,有些難爲情:“家裡不讓我識字,我之後求了好久,大人們才答應讓我和月月一起學,所以……”
夏瑤其實並不知道蕭鴻宇是否能看懂,但直覺告訴她,他肯定懂。
“給我看看吧。”蕭鴻宇接過字條,看到上面的字以後,臉上露出了一絲有趣的神情。
沒有立刻回答她,蕭鴻宇拿著字條問道:“這是誰給你的?”
夏瑤神色頓時有些慌張:“這……這與你何干?”話說出口她又突然意識到自己過於冒犯了:“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
“也罷,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後便將字條還給了夏瑤,繼續說道:“子之湯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無望兮。通俗一點來說,給你這首詩句的人對你有意,但是……”
“但是什麼?”夏瑤雙手緊緊抓住袖口,期待和焦急之心溢於言表。
“但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至於爲什麼不可能,你應該知道吧?”蕭鴻宇平淡地解釋道。
“我……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此時夏瑤眼中的期待已經慢慢變成了無奈。
“是沈雲明給你的吧?”就在夏瑤暗自神傷的時候,蕭鴻宇突然問道,雖是疑問,但語氣卻十分篤定。
“你……你怎麼……”
不等夏瑤問完,蕭鴻宇直接打斷了她:“很明顯,不是嗎?”
夏瑤悽慘一笑:“是啊……很明顯。”
“其實,你就算不知道其中之意,但也猜了個七八吧?”蕭鴻宇不經意地說道,隨後指了指馬車外不遠處的徐木管家:“否則你只需要去問你們管家便可,沒必要來問我。作爲一個管家不可能不識字吧?只不過如果被管家知道了,這個沈雲明,恐怕……”
“蕭公子!還請你能夠保密。”夏瑤聽到這兒心頭一緊,趕忙說道。
“你放心好了,我不是嘴碎之人。”蕭鴻宇有些驚訝於夏瑤這麼大的反應,想了想,最後說道:“這是你們的事情,我本不便插手。但還是想提醒你一句,能夠爲你付出生命的人,你這一輩子可能就這麼一個了,錯過,可就沒有了。若你對他無意,那還是趁早斷了他的念想;若你對他有意,也別將就了自己。”
說完這些,蕭鴻宇便閉上了眼睛不再多言。
夏瑤看著蕭鴻宇,默默地說了一句:“多謝公子良言,夏瑤受教了。”隨後看向馬車外正在和一衆家丁談笑風生的沈雲明,似是做了什麼決定,癡癡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