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賀春秋原本趁著天氣正好,想著閉關許久也該出來散散心了。
路過這裡時見一氣度不凡的少年獨自發呆,他想著對方應該是第一次來此處,不知那醉仙樓在何地。
賀春秋本想裝個世外高人,用他那自以爲無形無影的“迷蹤步”先靠近少年,再爲其指點迷津,想來少年應該會感激不盡。
只能說,《雲上自在意》雖然被賀春秋強行遺忘了,但之前對他那潛移默化的影響卻難以消除,雖是六十歲的老頭,但依舊瀟灑不羈,甚至有些頑童之性。
但沒想到,這少年對他那引以爲傲的身法竟沒有流露出絲毫的驚訝之意,那表情彷彿早就知道他在附近。
這令賀春秋感到十分不解,因爲少年看上去只有十來歲,這雲陽城雖然天才雲集,但如此年輕之人卻並不多。
他在雲陽城內,以實力來說也許並不是頂尖的那一批人,但因爲早年的四海遠遊,積累了許多的奇聞趣事,再加上之前修煉功法的緣故,談吐優雅,憑此結交了許多後起之秀。
所以說,若賀春秋曾經見過這少年,那必定有印象,因爲他實在是過於年輕了。
不過,因爲考慮到這雲陽城即將召開“四方納賢”,所以難免會有從周邊附屬小城或者宗門出來的天才,賀春秋對此也只是稍微有些驚訝罷了。
真正令賀春秋感到震驚的,是少年一眼就看出了他所修煉的是《不霖再山》,而且還準確地說出了他如今所到達的境界。
這看似隨口一說的能力可非同一般。
在賀春秋的認知中,要想準確地知道一個修煉者的心法境界,無外乎三種情況:
一是雙方切磋交戰,不過這時候只有當兩者實力差距不大時才能感受到對方的境界,如果其中一方刻意保存實力,那自然也就不存在這種說法。
二是兩者實力相差巨大,其中一方只需要稍加感知,心中便能有所定論。
這兩種情況算是比較普遍的,接下來的第三種則比較少見,但同時也是賀春秋在震驚過後所認爲最合理的一種。
即,眼前的少年,修煉的是洞察他人內力修爲的心法,這種心法極其罕見,而且對修煉者的要求也十分苛刻,必須得是心如止水,心無他念,心似明鏡之人方可研習此類功法。
在他遊歷四海數十餘年的時間裡,這種類型的心法他甚至沒見過,僅僅只是聽說。
傳聞中,那心法名叫《言明靈》,傳聞習得此心法者,即便不交手,只需察其言、觀其色、聞其聲、視其行,便可將來者的心法一覽無遺,境界高者甚至連對方的招式路數都能在一瞬間找出破綻,令人防不勝防。
賀春秋認爲眼前的少年不可能在修爲內力上如此碾壓於他,自然只能是這第三種情況。
震驚過後,賀春秋只得感慨了一句雲陽城果然是人才輩出。
稍加思索,他還是問了蕭鴻宇:“敢問小友所研習的是什麼功法?”
蕭鴻宇微微拱手:“不才,與老先生一樣。”
“一……一樣?哈哈,小友莫要打趣老夫了。也罷,這問題是我問得唐突了。”賀春秋自然是認爲蕭鴻宇不肯說出他所修煉的心法,一般來說心法並不是什麼值得保密的東西,但像洞察類的心法卻是不同。
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種類型的心法常常都是各大宗門的門客以及國之軍師所追求的。而就算拋去這一層原因,普通的修士遇到精通此類心法的修煉者,若是不能與之交好,那麼就很有可能成爲日後的隱患。
雖然大多數修煉者都並非心胸狹隘之人,但往往只需要出現那麼一兩個,就足以令他們頭疼萬分。
因爲,通常來說,修煉洞察心法的修士們本身的打鬥實力都不會太高,他們將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都花在了揣摩人心的道路之上,對於真正的戰鬥自然也就沒有那麼擅長了。
沒有人想把自己的命運交在別人的手裡,與其去期待他人的善良,倒不如剝奪他們行惡的理由。
因此,蕭鴻宇此舉在賀春秋看來就是明哲保身之法。
不過,賀春秋此時並沒有意識到一點,真正的洞察修士,是不會如此輕而易舉地就說出一個陌生之人的心法境界和修爲高低的。
這些人的自我保護意識都非常之高,第一次見面,又怎會作出如此危險的舉動呢。
賀春秋沒有想到這一層,因爲先入爲主的觀念已經讓他排除了前兩種可能性,這第三種在他看來自然是最合理的。
賀春秋此時已有意結交眼前之人,便繼續問道:“小友來此地,可是想去那醉仙樓?”
原本打算就此離去的蕭鴻宇聞言便停了下來:“正是,晚輩第一次來這雲陽城,偶聞醉仙樓之名,便想來開開眼界。但這裡……”
說到這兒,蕭鴻宇環顧四周,那表情似是在問“爲什麼這裡什麼都沒有”。
“哈哈哈,原來如此。年輕人嘛,眼界要開闊一些,別隻看眼前之物,這醉仙樓啊,就在此處,你好好找找。”賀春秋則一副“我知道,但我不說”的表情。
蕭鴻宇眼睛微瞇,他並不喜歡這種猜謎式的答案。
但想著對方並沒有義務告訴自己,便也不好說什麼。
就在蕭鴻宇沉默之際,忽見不遠處一中年模樣的男子,正朝著他的方向走來。
準確地說,應該是朝著賀春秋的方向。
“喲,這不是賀老嘛?老遠我就看到你了,躲在一邊鬼鬼祟祟的。對了,不是聽說你一直在閉關嗎?怎麼今兒個有閒情逸致來這醉仙樓消遣了?”來者約莫四五十歲的樣子,身披赤色盔甲,面容堅毅,不怒而威。若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說出的話語居然有些輕佻。
過來的時候他也注意到了蕭鴻宇,不過卻並沒有多問。
“哦?你可是個大忙人啊,怎麼沒事跑這醉仙樓來了?”說話間,賀春秋才注意到其身上的盔甲,疑惑道:“你穿成這樣,莫不是這醉仙樓裡有要犯不成?”
“你這話說的,可別讓樓裡的人聽到了,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這不‘四方納賢’的日子快到了嘛,這幾天雲陽城的人比平時多了幾倍不止,保不準就有歹人趁機混進來,我這作爲禁衛軍大統領,怎麼也得出來鎮鎮場子。我剛纔原本就是路過這裡,看著有個老頭挺熟悉,就過來看看,沒想到竟然是你。”
“你可別跟我這扯犢子了,你也知道你是大統領,這種事需要大統領親自來做?讓燕赤雲來都是大材小用了。”
“誒,你這話說得就不對。都是爲了雲陽城的社稷,哪有什麼大材小用之說。”
“切,我們這關係你還給我打那些官場話,真沒勁……”
一旁的蕭鴻宇見兩者聊得正酣,本打算就此離去,賀春秋卻再次叫住了他,神情狡黠:“小友啊,你能看出眼前這人如今是何修爲嗎?與我比之又如何?”
蕭鴻宇起初並沒有回答賀春秋,而是直接御氣凌空飛起,就在剛纔,他已經注意到這醉仙樓在何處了。
難怪他在原地找了半天沒找到,可不嘛,在天上的東西,如果只看地上又怎麼能看得見呢。
在聽那兩人談話時,蕭鴻宇隱約感覺到不遠的天際傳來些許異常的氣息,定睛一看才發現居然有一樓閣建於半空之中,彷彿蜃樓一般。
僅僅只是愣了一會兒, 蕭鴻宇便能確定那定然就是醉仙樓。
“額……賀老,你這小友,似乎不買你的面子啊,還有,你剛纔那句話是何意?”
“咳,一面之緣罷了。有此等本事之人,脾性古怪也並不罕見。”
說完,賀春秋便打算離去,似乎並不打算回答最後一個問題。
“誒你這人,怎麼老是這樣話說一半的?你那世外高人的模樣就去糊弄糊弄小輩還行,少跟我來這套,我問你,你剛纔……”
那朋友正不依不饒地打算繼續問下去,蕭鴻宇卻回過了頭來:“兩位實力在伯仲之間,不過這位前輩所修煉的心法,我以前並未見過,自然也就感受不出具體的境界。而且,泱泱乾坤何其之大,我又怎能所有心法都知曉。但是我能確定的是,這位前輩所學心法與火相關,而大概的境界,應該要比老先生高上一些。”
賀春秋倒是已經有所準備,他驚訝的是蕭鴻宇居然會回答這個問題,其實他只是隨便問著玩的。
另一旁那身披盔甲之人,雖然無法卻著實被嚇了一跳:“這……賀老,他說的可是真的?”
“……你這人也是有意思,小友剛纔說的可是你,真的假的的你自己心裡沒數嗎?”賀春秋被他這一句話給問笑了。
“我們無極劍域之人,所學心法基本都是《純陽無極》,外人雖然不可能偷學,但這功法的名字卻不是什麼秘密。我問的當然是他所說的你我實力那一部分。”
“嘿嘿,我們找時間打一架不就知道了?反正我印象裡我們還沒正兒八經地切磋過呢。”賀春秋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這……”
“他不會和你打的,就算和你打,他也不會用全力。”已經踏至半空的蕭鴻宇聽聞此言又回頭說道。
“這是爲何?”賀春秋不解。
“有點意思,小友倒是說說看,是爲何?”那人也來了興趣。
蕭鴻宇斟酌了一會,還是說道:“雖然我不知老先生您的不霖再山爲何有些……嗯,怎麼說呢,有些……花哨?按理來說,練至第二重“不霈再湖”的時候,其劍意應該似洶涌之江滔滔不絕,但您的卻是如春潮之水波瀾不驚。這倒是令我有些驚奇。”
說這話時他語氣平淡,卻不知賀春秋卻是心中一陡。
另一人明顯是知道賀春秋的過往,趕緊岔開了話:“不霖再山本就是最爲大衆的心法,我雖然修煉的不是這一本,但是對其修煉難度也早有耳聞,很多修士爲了找到捷徑都嘗試過各種各樣的方法,可能賀老他的修煉方法和一般人不一樣吧。”
說到這裡,他又繼續了剛纔的話題:“不過,這位小友。你爲何說我不會與賀老切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