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蕭鴻宇對蕭嵐撒了謊。
蕭青山昨日在屋內中毒之後其實並未立即身亡。彌留之際,他曾希望蕭鴻宇能夠將玉佩交給蕭嵐或者蕭忘川當中的一人,助其成爲下一任蕭宗掌門。
其實,蕭鴻宇一直都是蕭青山心中的第一人選,從蕭宗的外門弟子一步步當上掌門,蕭青山在這數(shù)百年來見過無數(shù)天才,但很多都是蕭宗內部弟子們吹捧出來的所謂天才。那些二十不到的蕭宗弟子,活到現(xiàn)在才見過多少人?哪裡懂得什麼是天才?在蕭青山看來,他們口中的天才也就是比一般人更加聰慧幾分,努力幾分,幸運幾分罷了,還遠遠達不到天才的程度。或者說,他們只有在蕭宗,才能算得上天才。
但蕭鴻宇在他眼中卻是真正意義上的天才——天選之才,或者說,天縱奇才。
蕭宗的任何功法到他手裡不出三日便可小成,而且有一些功法殘本他竟然能憑藉自己的理解將其完善,最後的威力不減反增,此等能力,別說見了,簡直聞所未聞。現(xiàn)在的許多蕭宗弟子或許都想不到,他們所修煉的功法,很多都是蕭鴻宇補全的。之所以不對外公佈,一來是蕭鴻宇覺得沒必要,按他的話來說他這麼做並非是爲了其他弟子們能夠修煉到完整的功法,純粹只是看不得殘缺的東西罷了。二來呢則是蕭青山想要保護蕭鴻宇,正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行高於人衆(zhòng)必非之,在沒有絕對的實力之前,過早地暴露自己的天賦,不見得就是一件好事,不說這偌大的天下,哪怕是蕭宗的一些長老們,暗地裡也不知打壓了多少優(yōu)秀弟子,爲的就是自己的嫡系能夠得到更多的資源,爲己所用。
無奈的是,在很早的時候蕭鴻宇就明確表示過自己絕對不會接任掌門的位置,徐風說他乖張暴戾雖然有誇張詆譭的成分,但也從側面說明了他很不受人待見,這一點他自己也清楚,但是……他不在乎,反正他也志不在此。
於是這蕭嵐和蕭忘川,便成爲了蕭青山心中的第二和第三候選人。而這二人,正是在蕭宗弟子內部聲望頗高的,也即他所認爲的,蕭宗範圍內的天才.....
只不過……當時的蕭青山似乎忘了蕭鴻宇也和他一樣中了噬魂蠱毒,也壓根沒有考慮到蕭鴻宇會成爲毒害他的嫌疑人,他還以爲蕭鴻宇有很多時間可以幫他從兩人中挑選。
當然了,如果蕭鴻宇真想留下來仔細挑選,他的確可以做得到。但整個蕭宗,除了蕭青山以外,實在找不出第二個值得他留戀的人或物。原本他想的是至少幫蕭青山報了仇再走,不過他敏銳地從蕭青山當時的表情和話語中感覺到,蕭青山自己知道下毒之人是誰,但既然他不肯說,蕭鴻宇也只得作罷。
斟酌之下,他選擇使用身外化身,一方面是想借這個機會就此離開蕭宗,另一方面則是想看看這蕭嵐和蕭忘川哪一個有當掌門人的潛力。不過令蕭鴻宇沒想到的是,身爲邢堂大弟子的蕭忘川,宗門出了這麼大的事,他竟然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xiàn)過。
最後在那種情況下把掌門玉佩交給蕭嵐,他承認自己有賭的成分……但當時他的分身已經(jīng)撐不了多久了,所以那也是無奈之舉。
“現(xiàn)在的蕭宗,應該是表面塵埃落定,實則暗流洶涌吧……”蕭鴻宇此時已來到窗邊,看著街上三三兩兩的行人,喃喃自語。
“客官,您昨兒來時要的馬已經(jīng)備好了,您看是現(xiàn)在走啊還是……?”門外的店小二小聲地敲著門,生怕驚擾了房間裡的人,他昨天可是見到裡面的人穿著的是蕭宗的服飾。
“現(xiàn)在就走吧。”蕭鴻宇打開了房門,臨走時從袖口中拿出一個布袋交給店小二:“這裡面有些零碎的晶石,應該夠付房錢,多出來的便賞給你了。”
“夠了,夠了。多謝客官!客官慢走,有空常來啊!”店小二用手掂量了一下布袋,笑開了花。
蕭鴻宇先牽著馬來到武莊鎮(zhèn)外,找了一處沒人的地方,生了一把火把裝著蕭宗服飾的包裹給燒了,這也算正式告別蕭宗了。他現(xiàn)在也不知道現(xiàn)在該去哪,但想著這武莊鎮(zhèn)在蕭宗以北,那便索性繼續(xù)往北走吧……
即將離開之際,蕭鴻宇似乎想起了什麼,伸出右手看了看掌心:“噢……差點忘了這茬,噬魂蠱啊。”與蕭青山一樣,他手心處有一極爲顯眼的暗紅色斑,但不同的是距離中毒已經(jīng)過了近十個時辰,但它卻並沒有要蔓延開來的跡象,這倒是讓蕭鴻宇有些疑惑,一時也不知道該擔心還是慶幸……不過印象裡他分身所繼承的噬魂蠱比之現(xiàn)在的蔓延速度又要快上不少,想來應該是內力修爲的原因吧。
“嗯……某種意義上來說也不算壞事,至少我知道接下去該幹什麼了。”蕭鴻宇這麼想著。
至於所謂的噬魂蠱天下無人能解,他倒是從來就沒當一回事。平日裡在練功閒暇之餘,蕭鴻宇也會抽空研究藥理知識,蕭宗百草堂裡存放的書籍他翻來覆去看了數(shù)遍不止,比之很多百草堂弟子看的都要多。而關於這一點他得出的結論是:不存在沒有解藥的毒藥,甚至有的時候一種毒藥可以有多種解藥。
目前蕭鴻宇打算先去一些大的州郡城池,看能否碰到幾位神醫(yī)妙手幫他除了這毒。儘管現(xiàn)在還感覺不到其威力,但蕭鴻宇還不至於狂妄到不把這噬魂蠱當一回事,畢竟它可是被稱爲天下奇毒,留在身體裡終究是個禍患。
就這樣,一位青年,一匹白馬,踏上了新的征程,消失在武莊鎮(zhèn)的晨曦之中。
......
十天後,黑風山下。
“動作都麻利點,打起精神來,此地不宜久留,聽說昨兒有個商隊就在這附近被人給劫了。大家再辛苦一會,到前面了我們再看看有沒有落腳的地方歇息。”一個管家模樣的老者一邊催促著前頭駕著馬車的車伕,一邊回頭看向後面幾個挑著行禮的家僕,眉宇之間透露著些許不安。
爲了圖個吉利,徐木這次出行之前還特意去找人給算了一卦,本意是想博個好兆頭,不料卻得了個“忌出行”的卦象。這使得他一路上都是神經(jīng)兮兮的,還錯把好幾個前來問路的人給當成山賊強盜了,鬧了不少烏龍,同行的人都開玩笑說他這次怎麼像個許久未出過門的山野村翁。
徐木的話音剛落,轎子上的帷裳便被一隻纖纖玉手撥開,而後傳來一個溫婉柔和的聲音:“徐管家,趕了這麼些路大家應該也都累了,就先在此歇歇腳再上路吧。”
還不等徐木再說什麼,駕車的車伕立刻附和道:“是啊老管家,今天這日頭可毒得很,要是再不休息一會兒,我這身子骨可要扛不住了。”
“對啊,咱這條路也不是第一回走了,閉著眼睛我都能到那雲(yún)陽城內,您就讓咱休息休息吧。”
“再者說了,這光天化日的能有什麼危險,而且真要等到下一個有客棧的小鎮(zhèn)還得百來裡呢。”
“...”
有一人起頭,其餘衆(zhòng)人也就不怕了,紛紛說道起來。
“是呀是呀!木管家,你說昨天有商隊在這給人劫了,八成是騙人的吧?我怎麼沒聽說過?”就在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的時候,轎子裡又傳來一個聲音,但和之前相比明顯要稚嫩許多,語氣中也帶有一絲俏皮,聽上去應該是個十二三歲的女孩。
衆(zhòng)人聽到這話都大笑著誇二小姐冰雪聰明,識破了徐木的“詭計”。徐木則在一旁苦笑著搖頭,無言以對,自家這二小姐從小古靈精怪,沒事還總愛拿他這個年過花甲的老頭開玩笑。
不過這一回倒是給她猜著了,徐木說昨日有商隊在這被劫的確是編造出來的,但他這麼做也只是爲了讓大家提高警惕罷了。畢竟黑風山上確有不少山賊作祟,即便他們沒親身遇到過,多多少少也聽過一些傳聞。
但是,既然兩位小姐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作爲一個管家也不好多說什麼,隨即下令原地休息半個時辰。
衆(zhòng)人聽後一片叫好,將那馬車和行禮放到陰涼處後,便各自打起盹來。
......
半個時辰過後,徐木招呼著衆(zhòng)人趕緊啓程,大家對著他打趣道:“您老可真是掐著時間給我們休息啊。”
“諸位想要休息?甚好!那便隨我去黑風山上多休息幾日再走罷!”徐木還沒來得及開口,耳邊突然傳來一道粗獷至極的聲音,振聾發(fā)聵,把隊伍中的幾匹馬兒驚得嘶鳴不斷,最後甚至倉皇而逃。
衆(zhòng)人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的山頭正聚集了一片黑壓壓的人羣,那些人手裡提著樸刀,肩上扛著巨斧,面色猙獰地看著他們一干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