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問我,爲什麼能確定你沒有參與毒害掌門的事。其實我一開始並不確定,同時這也是我爲什麼不跑的原因。噬魂蠱毒天下無人能解,我就算跑了也不過是找一個陰暗角落了結(jié)餘生罷了。與其如此,倒不如趁最後時刻看看誰纔是真兇,以及……蕭宗能否託付給你。”蕭鴻宇的話打斷了蕭嵐的回憶。
“什麼意思?”蕭嵐對於蕭鴻宇最後一句話有些不解。
蕭鴻宇沒有多說什麼,把藏在袖口的玉佩扔給蕭嵐。
蕭嵐接過玉佩,大爲震驚:“這……這是,掌門玉佩?你……你怎麼會……”
蕭宗上下奉若聖物的掌門玉佩,卻被蕭鴻宇棄之如敝屣。
“上一次宗門比試以後掌門就傳給我了,當然,你也可以認爲是我殺了掌門以後搶來的。”蕭鴻宇的態(tài)度讓蕭嵐有些不知所措。
平復了一下心情,蕭嵐問道:“你到現(xiàn)在爲止,還是沒有回答,爲什麼不懷疑我,又爲什麼懷疑蕭雲(yún)熙?”
蕭嵐沒有注意到,他此刻已經(jīng)不再稱呼蕭雲(yún)熙爲“雲(yún)熙”,而是直呼其名。
“在今天以前,你也好,蕭雲(yún)熙也罷,在我心裡並沒有什麼不同,我對你們都是知之甚少,作爲你們的師兄,我很失敗。其實,我的第一目標並不是你,而是蕭雲(yún)熙,關(guān)於掌門的死,我一開始是想把那些推測告訴蕭雲(yún)熙的。但是當我路過蕭雲(yún)熙身邊的時候,那是我第一次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雖然只有那麼一瞬間,但從她的眼睛裡,我看到了戲謔,看到了野心,看到了殘暴,也看到了虛僞……唯獨,沒有憤怒。一個欺師滅祖的人,殺害了她眼中敬愛的掌門,當時就站在她的眼前,但她居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憤怒。不過,不得不說,她的僞裝十分高明,一開始連我都沒有注意到。”
言至此處,蕭鴻宇話鋒一轉(zhuǎn),“不過,你當時的憤怒卻是毫不掩飾、真實存在的,因爲你真的覺得是我殺了掌門。而且有了蕭雲(yún)熙的前車之鑑,我更加仔細地觀察了你,你眼中的憤怒,裝不出來。”說完這些,蕭鴻宇再也忍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蕭嵐見狀有些不忍,卻還是繼續(xù)問道:“蕭鴻宇,你是不是對自己太過自信了?你這種理由,有任何可信度嗎?全都是你的一面之詞。”
蕭鴻宇並沒有對此作解釋,繼續(xù)說道:“這次對我的抓捕行動,是蕭雲(yún)熙全權(quán)指揮的吧?”
蕭嵐皺著眉頭,回答道:“是又如何?”
其實,當時長老下令的時候,按理來說應該是由他帶隊,但是卻被蕭雲(yún)熙搶先了一步,她的理由是掌門平日待她如親生父親一般,她一定要親手殺了蕭鴻宇。蕭嵐雖心有芥蒂,但也犯不著因爲這種事和蕭雲(yún)熙爭奪,也就由她去了。不過她爲何把蕭鴻宇逼到懸崖後又要讓其自盡,這一點是蕭嵐到現(xiàn)在也沒有想明白的。同時,他也不明白蕭鴻宇此時提起這件事想要說明什麼。
“我知道蕭宗裡大部分弟子都矇在鼓裡,所以我儘量剋制沒有對他們下死手。但是有趣的一點是……在抓捕的過程中,爲首的幾人也沒有對我下死手,反倒更像是在驅(qū)趕,兩隊人馬從東西兩面夾擊而來直至將我逼到這思過崖上,在此期間我甚至故意賣過破綻給他們生擒我的機會,但是他們卻放跑了我。蕭嵐,想一想,這是爲什麼。”蕭鴻宇並不是在賣關(guān)子……他在測試蕭嵐,儘管他已經(jīng)無法改變現(xiàn)在的局面,但他還是想知道眼前的這個人,能否如掌門所願,在他死後帶領(lǐng)整個蕭宗。
蕭嵐並不蠢,他終於閉上了眼睛,哽咽道:“因爲……他們不想生擒你,甚至不想在大庭廣衆(zhòng)之下殺了你,他們想要把你逼到懸崖邊……讓你跳崖自盡。”
“哦?爲什麼?”蕭鴻宇有些欣慰。
“因爲,如果你的shi體出現(xiàn)在衆(zhòng)目睽睽之下,一定會有人注意到你和掌門同時中了噬魂蠱毒,那麼你自然就不可能是下毒之人,也就意味著……有人同時下毒殺害了掌門和首席弟子。”說完這些,蕭嵐癱坐在地上,似乎連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所說的話。
沒有理會一旁的蕭嵐,蕭鴻宇掙扎著站起身,淡淡地說道:“既然如此,那麼……便遂了他們的意吧。”說罷就準備跳下山崖。
“等……等等!爲什麼?爲什麼你明明知道了他們的目的,還是要跳崖?!”蕭嵐立刻起身想要攔住蕭鴻宇,對方卻擡手製止了他,緩緩說道:“蕭嵐,不要這麼天真。就如你所說,這件事到目前爲止仍然是我的一面之詞,你不該如此輕易就相信我。而我接下來要做的事,就是爲了取得你的信任。”
“你跳下懸崖能證明什麼?能證明什麼?!只能證明你是一個懦夫!是一個失敗者!是一具shi體!!”蕭嵐想用激將法將蕭鴻宇拉回來,不料對方根本不吃這一套:“我跳下懸崖後,你不要有所動作。如果我的猜測沒錯,蕭雲(yún)熙一干人等一定會盡力搜尋我的shi體,他們應該早就準備好了能夠掩蓋我中毒跡象的藥物,又或者他們會用其他方法破壞我的shi體。對了,還有一件事,聽你所說掌門被奪去了本源舍利,應該是在死後不久被人用特殊方法提取的,最後應該會在我的房間或者有關(guān)於我的其他地方找到,總會找到的。”
此時的蕭嵐已經(jīng)泣不成聲,蕭鴻宇頓了頓,繼續(xù)說道:“我的戰(zhàn)鬥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但你的戰(zhàn)鬥或許纔剛剛開始。短時間內(nèi)他們不會貿(mào)然動你,但是你要提前做好準備。我在宗門裡雖有威名,卻無聲望,許多弟子都對我頗有微詞,嫁禍起來其實並不難……說毫不費勁也不爲過。但是你不一樣,你在年輕一輩中深受愛戴,但這也意味著他們對付你的手段會更爲陰狠,更爲徹底。”
“爲什麼……爲什麼非要走到這一步?難道你就不能第一時間直接站出來說明情況嗎?僅僅只需要一點,你和掌門同時中了噬魂蠱毒,只要有這一點,你就不會是兇手,不是嗎?”蕭嵐雙眼無神。
“因爲……我不相信蕭宗的那些高層長老們。掌門並不像你們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威風,實際上他馬上就要被那一羣長老架空了,他和長老們之間的爾虞我詐,比之我現(xiàn)在的情況,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我真像你所說的從第一開始就站出來,或許我真能沉冤昭雪,但幕後黑手必定會趁此對蕭宗進行大清理,要是鼎盛時期我興許真不怕他們,但現(xiàn)在……。真到那個時候,受難的只會是那些普通弟子,我並非同情他們,只是……我不想有無辜之人因爲我的原因而受到傷害。”蕭鴻宇對蕭嵐談不上有多深的情感,但想到後者即將經(jīng)歷的事,也忍不住悲從中來。
“你說過,你不相信蕭宗的長老們。現(xiàn)在,就算我知道了這一切,又能做什麼呢?那些長老個個實力強勁,而且弟子衆(zhòng)多,憑我一己之力要如何與他們抗衡?”蕭嵐心生怨念,他後悔參與了這次行動,後悔來到了思過崖。如果他不來,那麼他就可以和大部分的蕭宗弟子一樣,什麼都不知道……或許最後的下場會和蕭鴻宇一樣,但至少不用從現(xiàn)在就開始提心吊膽。
“邢堂。”蕭鴻宇突然說道,“如果這能讓你感受到一點點慰藉。邢堂長老蕭南離,也許是你現(xiàn)在唯一可以信任的人,記住了,我說的,是也許。”
“這是爲何?你與邢堂長老有私交?”蕭嵐雖然欣喜,但同時也有些疑惑。
蕭鴻宇解釋道:“並沒有,不過就像我之前所說的,蕭雲(yún)熙很擔心我的shi體暴露在公衆(zhòng)視野下。因爲到時人多眼雜,沒準就會有人注意到我中了噬魂蠱毒,但是隻要第一時間處理我shi體的人是她蕭雲(yún)熙的手下,這個問題自然就迎刃而解了。然而,我犯下的是“弒師”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到時候我的shi體必然是第一時間交給邢堂處理,如此一來,應該能確定,蕭雲(yún)熙和邢堂不是一派的。否則,她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原來如此……那麼,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你想問,蕭雲(yún)熙如何能確定我在被逼到懸崖邊時,會選擇跳崖自盡,而不是拔劍自刎,對嗎?”蕭鴻宇似是知道蕭嵐接下來要問什麼。
“不錯。如果你選擇自刎,邢堂的人會立刻接手,蕭雲(yún)熙絕對沒有時間對你的shi體動手腳,那樣一來,他們不就前功盡棄了嗎?”這是蕭嵐最後的疑問,同時也是最大的疑問。
“這的確是一個顯而易見的紕漏,但我現(xiàn)在也不知道其原因……蕭嵐,這個問題,就留給你自己去解決吧。”
猛然間,蕭鴻宇轉(zhuǎn)過身來,趁蕭嵐低頭思考之際,一把抽出其腰間佩劍往他胸口刺去。電光石火之間,蕭嵐一時來不及反應,隨手一記鐵山掌重重拍在蕭鴻宇的身上,但馬上蕭嵐便反應過來,神色慌張地伸出手想要抓住被其打飛出去的蕭鴻宇,然而一切都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