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老?”秦宇下意識地念了一遍這個陌生的名號。
“就是……等等,你不認識賀老?也就是說……你們倆是剛認識?”
燕重(chong)鋒著實有些吃驚,一開始他本以爲眼前這個少年與賀春秋是忘年之交,這對於其他人而言或許比較稀奇,但是發生在賀春秋身上卻並不令人意外。
雖然賀春秋之前提過一嘴,解釋他二人不過是“一面之緣”,但被燕重鋒直接無視了,眼前這個看似玩世不恭的老頭子可不是個簡單人物,甚至於許多雲陽城的年輕之秀都想與之結交。
他賀春秋也許本身實力並不算太高,但是架不住別人人脈廣啊,就算是遇到雲陽城的上陽皇室他都能說上兩句話。
因此,即便賀春秋喜歡結交年輕人,但能入得了他法眼的也絕非泛泛之輩。
倒也不是他傲世輕物,而是許多人就是奔著他這一點來的,巴結上他,就意味著巴結上了雲陽城的權貴。
所以他還充當了一個門檻的作用,若是設得太低,誰都能進,反而會令上面不滿。
因此燕重鋒一開始見到兩人時就默認了兩者是舊識,不過就剛纔這少年的反應來看,卻不是如此。
“不是都跟你說了我與小友是一面之緣嘛。”一旁的賀春秋有些待不住了,又澄清了一遍。隨後轉過頭來對著蕭鴻宇說道:“小友啊,相見即是緣分。老夫姓賀, 名春秋,雲陽城一閒散之人。旁邊這一位呢,叫燕重鋒,他的來頭可不小,乃是雲陽城如今百萬禁衛軍的大統領。平時忙得很,我去見他都得帶著批條才能見到,架子大著呢。”
“誒誒誒,你個老傢伙,說話就說話,非得趁機損我兩句是不?你什麼時候見我要帶批條了?胡說八道。”燕重鋒從賀春秋介紹他的第一句話聽著就不對勁。
不過賀春秋卻沒有搭理他,繼續說道:“不過啊,就我看來,他最大的本事還是生了一個好兒子。我印象中,他今年纔多大?二十一?二十二?就已經是無極劍域的大弟子了,更是當了這禁衛軍的副統領,也不知這裡面有沒有什麼裙帶關係,嘿嘿。”
“你個老不死的!說話越來越沒邊了啊!他當上無極劍域的大弟子是他的本事,冊封副統領也是論功行賞得來的,你這話要是從別人口中說出,我定饒不了他。”燕重鋒心有不忿。
蕭鴻宇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此時的燕重鋒,沒有說話。
“開個玩笑啦,這麼認真幹什麼。”賀春秋似乎也感覺自己的話有些過了,便岔開了話題:“這雲陽城也不是個小地方,小友能與我二人相遇實屬不易。不知小友可否告知姓名?此番來這雲陽城又是因何而來?”
“這還用說嘛,還能爲什麼?當然是那‘四方納賢’。”燕重鋒沒好氣地說道。
賀春秋笑了笑,卻沒有應聲,一開始他也認爲眼前這個少年是爲了四方納賢而來。
然而稍加思索,他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雖然每一屆四方納賢所吸引的青年才俊少說也有數十萬,但其中的佼佼者卻是屈指可數的,大部分都是抱著試一試和看熱鬧的心纔來的。
而賀春秋雖然閉關,但是每一年到四方納賢之際他都會提前出去收集一些聲名在外的參賽者信息,其實也不用他刻意收集,自有人會把那些人的信息送過來。
眼前這個少年,倘若真是修煉了《言明靈》一類的心法,這在東雲州絕對算鳳毛麟角般的存在,自己沒有理由不知道。
正因如此,賀春秋對蕭鴻宇的來歷十分好奇。
蕭鴻宇想了一會,回道:“晚輩姓蕭,單名一個宏字。”
“蕭宏?”賀春秋默唸一聲後,暗自搖了搖頭:“沒印象。”
“一介布衣,自是入不得兩位前輩的法眼。我此次來這雲陽城,是家師讓我出門長長見識的。”似是看出賀春秋心中的疑慮,蕭鴻宇直接解釋道,“只是適逢趕上了四方納賢的日子罷了,我並沒有參與的心思。”
“什麼?你不打算參加四方納賢?”這一回輪到燕重鋒驚訝了。
“是的。”蕭鴻宇微微頷首,“至少現在沒有這個想法。”
“人各有志,也不是所有人都看得上這四方納賢的。”賀春秋倒是看得開,但這話落到燕重鋒耳裡卻有些刺耳了,他正要反駁,不過賀春秋卻沒給他這個機會,繼續問道:“那小友方纔爲何說這燕重鋒不會與我切磋呢?你不是也覺得我二人實力伯仲之間嗎?切磋之人,不就是要實力相當,才更能進步嗎?”
燕重鋒原本還因爲賀春秋不給他反駁而有些惱怒,但聽見賀春秋問蕭鴻宇的這個問題後,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麼,畢竟這也是他的疑惑之處。
“進步?老先生您是爲了進步嗎?”蕭鴻宇突然問道。
“這……切磋不爲了進步那爲了什麼?”賀春秋被這一句話問得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這就是您二人的區別。如果我所言非虛,老先生您應該已經和無數人切磋過了,有勝有敗,不錯吧?”蕭鴻宇此時已經落在了地上,想著也不急著這一時。
賀春秋眉頭微皺:“不錯,那又如何?”
似是沒有察覺到賀春秋露出的一絲不滿,蕭鴻宇繼續說道:“這位燕前輩,和您不一樣。您所修煉的不霖再山,我現在想明白了,應該與另一種功法的氣息相融了,所以纔會如此不純淨。你們兩個人,即便是好友,但卻活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您的世界,山水花草,美人美酒,逍遙自在似神仙,您所謂的切磋,是真的切磋,輸了也無傷大雅,無非丟些顏面罷了。”
說到此處,蕭鴻宇話鋒一轉:“但他的世界,只有一個字。”
“何字?”賀春秋和燕重鋒一同問道。
蕭鴻宇則輕描淡寫地吐出一個字:“殺。”
此話一出,賀春秋愕然,燕重鋒眼神驟冷。
“他的世界,沒有切磋,只有生死。贏了生,輸了死。”說到這兒,蕭鴻宇似是想起了蕭宗的一些往事,自顧自地說道:“可能有些人不解,爲什麼他們不能切磋,難道連點到爲止都做不到嗎?當手中兵刃離你咽喉不到一寸,或是拳腳即將擊潰你的五臟六腑時,立刻收手。這有何難?這當然不難。但是,這種切磋會麻痹他們的神經,弱化他們對危險的感知。老先生,您的切磋是爲了進步,但對他們而言,每一次所謂的進步,通常都伴隨著一個生命的消逝。您的招式,儘管有不霖再山的氣息,但仍然難逃‘花招’的範疇。而他的招式,從一開始,便招招奔殺而去,是當之無愧的‘殺招’。既如此,‘花招’碰上了‘殺招’,談何切磋?”
最後幾句話,可謂毫不客氣,賀春秋在一旁著實有些拉不下臉,正要與蕭鴻宇理論一番,不曾想這次卻是被燕重鋒給拉住了。
“敢問小友,師從何處?”燕重鋒此時盔甲加身,看不清他臉上是何表情。
“家師不久前亡故,但他生前淡泊名利,想來也不喜我在外敗壞他老人家的名聲。若是兩位覺得冒犯,那晚輩在此賠個不是,告辭了。”
雖說是道歉之語,但蕭鴻宇的語氣和神情卻絲毫沒有歉意。
說罷,蕭鴻宇再次凌空而起,直接奔著那醉仙樓去了。
“你攔著我作甚?這小子說話好不客氣,竟敢說我那是‘花招’,我那……”
反應過來後的賀春秋終於忍不住了,然而不等他繼續說下去,燕重鋒卻直接打斷了他:“你覺得,他說的對嗎?”
賀春秋聽著燕重鋒如此認真的語氣,竟一時語塞。
燕重鋒看著蕭鴻宇遠去的背影,有些出神:“我明明沒有見過他,但他怎麼會這麼瞭解我?難道這就是你之前提過的,《言明靈》?”
他依稀記得賀春秋曾經和他提過這麼一嘴。
“無極劍域,除了剛成立的幾年多招了些人,後面一直秉承‘一年一人,寧缺毋濫’的準則,所以越到後面招收的弟子,天賦與實力都要比早些時候的要高不少。這少年……我竟覺得要比無極劍域近些年的弟子還要厲害不少。而且,他若沒有修煉駐顏術一類的異術,怕是不及二十。即便他真如你所說,修煉的是言明靈,也許戰鬥實力有所欠缺,但這種能力卻是百年難得一遇。若加以培養,假以時日,在這雲陽城中,必有他的一席之位。”
燕重鋒正一個人低聲說著,賀春秋卻是笑了:“你是想把他招攬進無極劍域?如果是你我二人聯名,或許真有這個可能。畢竟那幾個老頭雖然迂腐,但還是爲了雲陽城著想,如此才俊應該能入他們的眼。”
“不……其實相比於無極劍域,我更想他能直接去上陽皇室。雲陽城已經有一位劍聖,以現在東雲州的局勢,足以保我雲陽城百年無憂,除非……”燕重鋒似乎想起了什麼,話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但沒過多久又鄭重地否認道:“沒有除非。所以,現在的雲陽城,並不缺乏武將,更需要像他這樣能洞察別人修爲心法的智將。”
頓了頓,燕重鋒看著雲陽皇城的方向,繼續說道:“無極劍域如今每年只招一人,可以說其中弟子都是這東雲州萬里挑一的天才。而上陽皇室,每隔幾年便會來無極劍域挑選上陽一族的守護者。當然了,這主要還得看個人的意願,若是志在四方,他們倒也不會強求,只是覺得可惜罷了。不過上陽皇室所開出的條件通常都十分優厚,因此也不會有多少人拒絕。”
“這麼說來,你那兒子是看上了上陽皇室所開出的條件這才同意加入的禁衛軍了?”賀春秋略帶深意地提了一嘴。
“你怎麼又提這一茬?赤雲那是和我一樣,心繫雲陽之社稷,這才入的禁衛軍,雖然上陽皇室對他的賞賜也不少,但他平日深居簡出,哪用得著那些。你以後要是再說這些話,休怪我對你不客氣。”燕重鋒明顯是動了真怒了。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賀春秋頗有些無奈,眉宇之間盡是惋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