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第一次來這雲陽城,竟是因爲這種原因。”蕭鴻宇從客棧俯瞰,感受著映入眼簾的繁華之景,不禁有些感慨,“記得當初說的是,要想讓我離開蕭宗,除非把我逐出師門。不過如今這般境遇,應該算有過之而無不及吧。”
“第一次來這雲陽城,又是新的開始,那便做些新的事吧。”蕭鴻宇低聲說著,同時右手不自覺地摸了摸掛在脖子上的一枚玉扳指。
扳指是蕭青山臨死前留給他的,據蕭青山所說,這扳指和蕭宗無關,只是個人信物罷了。
原本這扳指自然是戴在手上的,但秦宇的手指太過纖細,這麼大個扳指實在是沒法戴,最後就掛在脖子上了。
“哎,有道是,往昔不能諫,來者猶可追。師傅,您以前常說我性子冷,不喜與人相處,但……親眼見您被蕭宗那幾個同門長老破壞至那般下場,我又要如何與他們相處呢。我恨不得……”言至此處,蕭鴻宇雙眼充血,緊咬牙關:“若不是您臨死前一再阻攔,讓我不要深究此事,我恨不得將那幕後之人抓出來千刀萬剮纔好!”
將窗子關上,平復了一會兒心情,蕭鴻宇繼續輕撫著扳指,呢喃自語:“但我尊重您最後的決定,畢竟……那也算是您的臨終遺願吧。”
“以後,我會試著與別人相處,這乾坤大陸何其廣袤,定有知己在其一隅。若尋到他,我定將他帶到您的墓前……哎,也不知蕭宗那些個長老會把您葬在哪裡。罷了,到時我也不回那蕭宗了,自己給您建個墓吧,想來您也不願葬在那。我啊……定給您尋一個風水寶地。”
拭去眼角不知何時流出的淚花,蕭鴻宇展顏一笑:“以前,我總是獨來獨往,有時候連著幾天都見不到一個活人。今日,我便要去這雲陽城人最多的地方走一遭!”
下定決心後,蕭鴻宇叫來客棧的掌櫃:“掌櫃的,我第一次來這雲陽城,有什麼可去的地方?最好是人最多,最熱鬧的。我這人……嗯,喜歡熱鬧。”
“喲,您這可是問對人了。咱可是世世代代,土生土長的雲陽人。”掌櫃臉上不自覺地出現一抹驕傲的神情:“咱雲陽城啊,就算是在平時,也是每日遊人絡繹不絕,街頭巷尾燈火通明。更別說再過幾日便到了那‘四方納賢’的日子了,光我這小店,這些天都來了好多實力強勁的年輕人呢。現在咱這雲陽城啊,人才真是一代比一代強啊。客官,您看不出來吧?想當年我也是名震……”
“咳咳……”蕭鴻宇沒想到起步就遇到了個話癆,感覺要是再不打斷他,估計他能跟自己嘮上半天。
“噢,抱歉抱歉,這歲數大了啊,話匣子打開就關不上,客官莫怪。”掌櫃用手捋了捋鬍子:“話說這雲陽城啊,不論是吃的地方,還是玩的地方,都數不勝數。但你若真要問哪裡人最多,我一時之間倒是真有些想不起來,客官稍等啊,容我再仔細……”
就在店家皺著眉頭思量著哪裡人應該是最多的時候,一旁的小二不經意地說道:“掌櫃的,您怎麼老糊塗啦?觀劍臺啊!這還用想半天?況且這幾日修煉者比平時多了數倍不止,那兒肯定更多人了。”
掌櫃的直接朝著那小二呼了一腦門子:“廢話,老子不知道那裡人多?但這位客官明顯不是問的觀劍臺啊。那地方整個東雲州還有誰不知道?!客官問的肯定是一些食肆娛樂之所。”
蕭鴻宇:“...”
並沒有察覺到蕭鴻宇臉上露出的一絲異樣,掌櫃的繼續對著他說:“客官啊,我剛纔琢磨了一下,您要是想品嚐咱這雲陽城的美酒佳餚,那首選之處必定是醉仙樓。那裡可是十二時辰日夜不休的,但您這會去估計是沒空位了,它那裡面的九丹屠蘇,我曾有幸小酌過一杯,真可謂餘生難忘啊。”
蕭鴻宇感覺掌櫃有些過譽了:“這九丹屠蘇,想必應該是壺酒吧?但既然在那醉仙樓,掌櫃的想喝不是隨時能喝嗎?莫不是價格太昂貴了?”
“看來客官果真是第一次來,這醉仙樓的九丹屠蘇啊,取材極難,其釀製之人平均五年才能收集到一壺的原料。而且有時別人千方百計給他尋來了原料,他還不一定釀,脾氣怪得很。至於價格嘛……嘿嘿,咱啊就先賣個關子,客官到時候若真去了醉仙樓,自己再問也不遲。”
而後,掌櫃話鋒一轉,神色也變得有些曖昧起來:“不過,要是客官您想要去風月場所,那就非紫蘭軒莫屬。我跟你說啊,裡面的姑娘,那可都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姿啊。”
“你個挨千刀的!這回被我逮住了吧,紫蘭軒?!你去過幾次?!”掌櫃正眉飛色舞地說著,這時從後門衝進來一位婦人,手裡竟還拿個木棍,大吼著就往掌櫃這裡衝來。
“誒……誒,夫人,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別動手!我也就閒來無事去過一次,就一次!而且什麼都沒做!我就去那聽姑娘們唱了兩首歌就回來了!哦對了,我……我想起來了,今天我還得要去集市買點東西,晚了就來不及了……”掌櫃見此景嚇得直接就往外跑,也沒工夫再招待一旁的蕭鴻宇。
觀劍臺,醉仙樓,紫蘭軒。
將這三個地名記下後,蕭鴻宇也不多待,直接離開了客棧。
但......沒走幾步路,蕭鴻宇就想起,那掌櫃光說了地名,卻沒告訴自己路線要怎麼走。即便是目光所及,也能感受到這雲陽城之巨大,若要刻意去尋那地方,怕不是件易事。
於是乎,蕭鴻宇又找了個路人,先問了那醉仙樓,想著這些天光顧著趕路了,竟連一頓正兒八經的飯都沒吃過。
不過,他似乎忘了一件事......
順著路人的指引,蕭鴻宇來到一片極爲空曠之所,看著周圍,臉上滿是疑惑:“莫不是剛纔那路人在戲耍我?這再往前便是東海,而這周圍別說是酒樓,連個小鋪都沒有。”
“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感慨了一聲,蕭鴻宇便打算就此離去。
“小友可是初次來這雲陽城?或者說……初次來這醉仙樓?”就在蕭鴻宇往回走時,一位鶴髮老者攔住了他。
老者似憑空出現,而蕭鴻宇卻並沒有表現出多少驚訝,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一番:“哦?《不霖再山》第二重?”
老者剛纔還面帶笑容的臉一瞬間僵住了:“你……你是怎麼……”
賀春秋起初並非劍修,而是雲遊的散修,在機緣巧合之下見識過一劍道巔峰之人的飄然與灑脫這才入的劍修。
如今他已過花甲之年,鑽研劍道三十餘載,而功法直到前些日子才破了第一重“不沾再田”的極致之境,跨入第二重,“不霈再湖”。
賀春秋的資質並不差,非但不差,甚至可以說是上乘之資。
而且他很早之前就雲遊四海,見識過許多天資卓絕之人,受到過不少啓發,自己也尋得過許多稀世奇珍,光是劍道功法就有十餘本之多。
不過,一開始他選擇的功法並非是這《不霖再山》,因爲早有耳聞此功法入門極易,但精通卻難如登天。
此外,還有一個更大的原因:《不霖再山》,實在是太大衆了。
這本功法基本上你路上逮著個劍修,都能給你講上兩句,雖然其中絕大多數可能連入門都算不上,只能催生寥寥幾道微薄的劍氣。
所以賀春秋的第一本功法,選擇的是招式更爲華麗,同時比不霖再山更加稀有罕見的《雲上自在意》。
此功法之氣息飄然於塵,遺世獨立。
其中劍意並非殺伐之意,更像是一部華麗絕美的劍舞之法。
它所追求的,不是“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極致劍法,而是舉手投足之間那“翩若驚鴻,宛如游龍”的飄然仙姿。
因此,研習《雲上自在意》之人看上去就超凡脫俗,仙氣渾然於一身。
對於當時年輕氣盛,嚮往瀟灑隨性的賀春秋而言,一邊是也許一輩子都突破不了瓶頸的《不霖再山》,另一邊則是至少能夠讓你擁有出塵氣質的《雲上自在意》,他的選擇自然是後者。
在他看來,很多人選擇《不霖再山》是因爲沒有資源,而他不同,他有很多選擇,既如此,又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即便到了今日,賀春秋雖然六十餘歲,卻是鶴髮童顏,一副仙人之姿,與他早時修煉此功法也有很大的關係。
至於爲什麼賀春秋在之後會選擇《不霖再山》,其主要原因是他的《雲上自在意》很早以前就已臻入極致之境,而且越是往後修煉,他越感到此功法的無力。
因爲修煉《雲上自在意》,他在年輕時被許多女子所青睞,自然而然也就與那些愛慕她們的青年才俊所結仇。
那麼,作爲劍修,自然需要爲此比試一番。
結果嘛……自然是賀春秋輸多贏少,同道中人都因此嘲笑他是“樣貌極致,劍道入門”的劍修,招式也都是“花拳繡腿,不足以爲道”。
賀春秋自是羞憤難當,從那時起他便毅然決然地放棄了《雲上自在意》,苦修《不霖再山》。
要說著賀春秋的天賦與勤奮當真是不賴的,但他自己也想不到,當初只用五年不到便將《雲上自在意》練了個七八,卻花了十餘年纔將這《不霖再山》練到第一重。
其中雖然有放棄《雲上自在意》所造成的心理壓力以及內功氣息不適的原因,但更爲關鍵的還是《不霖再山》的修煉本身太過困難。
雖然如此,但他並沒有放棄,因爲他明確地感受到了《不霖再山》所帶給他的巨大變化。
那便是,他的劍,有了殺伐之意,不再像以前一般只爲了優雅而出招。
期間,他還將先前奚落、嘲笑他的人一一教訓了一番,欣喜之餘,還頗有些“千金散盡還復來”的快意。
再之後,賀春秋又潛心修煉了二十餘年,終於在前些日子打破了《不霖再山》第一重的桎梏,進入第二重:不霈再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