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過了危險期, 但是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醫生讓我們做好心理準備，可能他一輩子就會一直這樣睡下去。
那天晚上我抱著他的胳膊哭了很久, 一想到他再也不能對著我溫柔的笑, 我的心裡就像被切掉了一大塊, 生生的疼。
小白新轉入的病房朝陽, 我在窗臺上養了一盆太陽花, 我喜歡它們那種欣欣向榮的生命力。
龐筱媛和孔雀來過一次，買了很多的東西。龐筱媛問我將來要怎麼辦，我笑著說, 那就守著小白一輩子唄？
他用他的生命加上十五年的等待，怎麼就不能換我這輩子的時光, 我算了算, 其實我賺到了。
小蓓身體並不好, 但是她每個星期都要來看小白，她說她喜歡呆在小白哥哥身邊。
我一邊給她削著蘋果一邊對她齜牙咧嘴, 爲什麼你叫我阿姨，叫他哥哥？
我想要把龐筱媛拿來的吃的分給小蓓一點兒，可是她皺著眉頭說不要，她說最近頭好暈，總是吃了東西就會吐。
我摸著她的腦袋笑了笑, 大概是你吃的東西不夠清淡, 等明天我給你帶魚湯喝。
她點頭答應的時候, 我背過身去偷偷擦去了眼角的淚, 不知道她還能喝幾次魚湯了。
我託龐筱媛向公司交了辭職信, 可是好幾天過去了，一直杳無音訊。我懶得再去問, 就當是已經辭職了吧。
我喜歡上了每天對著小白說話，醫生也說這樣有利於喚醒他的意識。
我有的時候給他念幾個笑話，有的時候把我看的小說念一段給他聽，還有的時候告訴他今天哪個病房發生了什麼好玩的事。不過最多的還是講我們小時候的事情。
我撐著腦袋看著他，笑意晏晏的說，“噯，你記不記得高一的時候我們班有個胖胖的女生喜歡你？她還寫了封情書讓我帶給你，嘿嘿，當時你拿到那封信的時候臉都紅了，傻乎乎的望著我。後來拆開一看到信，嚇得臉都綠了，很惱火的把信給丟了。當時我還罵你不懂得尊重人，好歹是人家的心意，怎麼能隨便就丟了。噯，你說你當時是不是喜歡我了，以爲那個是我寫的？”
小白當然不說話，我笑嘻嘻的接著說道，“唉唉，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哈，你說我當時咋就沒看出來你這點兒小心思呢？”
“咚咚。”是敲門的聲音，我起身去開門，看到龐筱媛站在門外，我衝她笑著招了招手，“進來啊。”
她抿了抿脣，“我……我先去看小蓓，一會兒再回來。”
我正詫異著，她轉身後我才發現站在門邊的蘇莫言，我的笑容斂了起來，有些尷尬的問：“你有事？”
“怎麼，不讓我進去坐麼？”他挑了下眉，額頭上還覆著的可笑的紗布也跟著動了動。
我頓時有些泄氣，你看人家都沒有不自在，柴小南你自己在這兒彆扭個什麼勁兒啊？這樣倒是顯得我小家子氣了。於是我大方的退了一步，“哦，那你進來吧。”
蘇莫言點了點頭，反手帶上門，站在一邊靜靜地打量著躺在病牀上的小白。
雖然加上小白這房間裡是三個人，但是我還是覺得氣氛尷尬的要死，看到他我就想起來那天晚上我聽到的他們的對話，心裡開始不舒服。
“他……怎麼樣了？”還是他先開口打破了安靜。
“啊？什麼？”我剛纔有點走神，沒聽清他說了什麼。
他回頭看著我，扯著嘴角苦笑，“怎麼走神了？我剛剛問你他的情況怎麼樣了。”
我面上微微一窘，低著頭說：“已經沒什麼事了，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醒，或許一個月，或許一年，或許就一直這樣了……”
“那你要怎麼辦？一直都這樣陪著他？”
“不這樣還能怎樣？”
“小南，回去上班吧，他治病也需要錢是不是？”
他向我走了一步，我立刻向後退了一步，擡起頭來正好與他的目光相交，我心中一顫，急忙別
過頭，“不勞您費心了，工作我還可以另找。”
“小南，你就這麼不想看到我麼？我們之前不是這樣的……你……”蘇莫言皺著眉說道。
“不是……我覺得你對我夠好了，你的債也還完了，你現在不欠我們家的了，所以你沒必要再這樣做了，我受不起。”
蘇莫言錯愕的擡起頭，目光微痛，“那天的話你聽見了對不對，你知道那是我爲了敷衍她口不擇言，那不是我的真心話啊！小南，你聽我說，我沒有騙你，我是愛你的啊——”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呢？蘇莫言……”
我話還沒說完，就結結實實的跌進一個懷抱，下一秒微涼的脣瓣貼了上來，我呆了呆，然後開始掙扎。
他大力的箍住我，我憤怒的去推他，奈何力道不夠，根本推不開，我咬了咬牙，揮著拳頭砸向他的額頭。
他吃痛的放開我，捂著額頭彎腰後退了幾步，撞上放著雜物的牀頭櫃，兩隻玻璃杯子從櫃子上掉落，“啪——”的一聲，碎了一地。
他擡起頭，紅著眼望著我，“你這個女人還有沒有一點人性啊？！我是爲誰受的傷，你怎麼能打我？”
我看著地上散落的碎片，又看了看他，憋了一口氣，“誰讓你剛纔那樣對我？再說，蘇莫言我們不是說清楚了麼，我們早就分手了，你何必還要這樣？！”
“那不算，我知道我愛你，你也喜歡我，我們不要爲了那些誤會就放棄我們的感情。”
他看著我的眼神讓我很難受，我別過臉，暗暗咬了咬牙，指著小白對他說道：“你也說了我只是喜歡你，喜歡和愛是不一樣的，我現在愛的人只有一個，就是他！”
“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我就是愛他！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以前只把他當弟弟，可是現在不一樣，經歷了這些事，我很確信我愛他，只不過是以前沒發現罷了。何況他也說愛我啊，他等了我15年呢，我不能失去他。”我想都不想就脫口而出。
“15年又怎樣，我也等了你很久，我在外國的三年也不是多好過的，一千多個日日夜夜，我是怎麼熬過來的？”
“蘇莫言，你不要無理取鬧，你忘了你說過什麼了麼，你說不讓我愛小白，如果愛上了你就會放棄對不對？現在我說我愛他，你不是應該退出了麼？”
他聽了我的話明顯一愣，苦笑：“可是你是真的喜歡他麼？你讓我怎麼能放棄呢？”
“你聽不懂麼？他以前是我弟弟，現在是我愛的人，我不可能放棄他的。你以前問我你和小白掉進水裡我會救誰，我現在告訴你，答案從來就只有一個，我會救小白！”蘇莫言我求求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說更多更傷人的話。
他身子微顫，低啞的聲音鼻音很重，“所以說，我們的感情在你眼裡不算什麼對不對？他對你來說纔是最重要？他救了你，所以你非要用自己來還債麼？！”
“蘇莫言！你不要再逼我了！你難道就沒有承了他的情，要不是因爲你，他爸爸怎麼會死，要不是因爲我們，他怎麼會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你有點良心好不好，你真想把他也逼死你就高興了是不是？！”
有些話太傷人，說了就會後悔。
正如蘇莫言看我的眼神簡直要噴出火來，好像恨不得把我殺之而後快。
他把拳頭捏的咯吱咯吱響，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柴小南，你心裡巴不得現在是我躺在那裡是不是？！好啊，好啊，最好哪天我出門被車撞死，就如你所願了！”
他說完，不再看我一眼，狠狠地甩上門，揚長而去。
我愣了愣，半晌才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去拿掃帚打掃屋子裡一片狼藉的地面。
龐筱媛躡手躡腳的溜了進來，在我背後嘆了口氣，“你們吵架了？我在走廊聽到好大的摔門聲。”
“嗯，沒事了。”我強迫著自己的手不要再顫抖的，低著頭靜靜把杯子的碎片收起來，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便開口問道，“對了，他額頭的傷是怎麼回事？”
龐筱媛詫異道，“怎麼，他沒跟你說麼？”
“沒有。”
“你們……哎……就是那天，他被騙去別的地方接你。然後你和小白在北郊出了事，進了醫院，我打電話給他讓他過來。然後他在半路上出了車禍，強行超車追尾，車速開到140，他真是不要命了。”
“還好安全氣囊結實點，只是撞破了頭，輕微腦震盪，額頭縫了7針。醫生讓他住院再做個全身檢查，可是他硬要趕過來，你昏過去的時候他差不多守了你一天，你走了他才被阿堯帶回醫院檢查。”
我一時間被噎住了，淚水又開始不停地流，“他……怎麼，怎麼那麼傻？”
龐筱媛伸手抱著我的肩膀，“想哭就哭吧，哎……你們倆，誰比誰更傻呢？”
我像是被她鼓勵著，突然就放聲大哭，好像要把心裡的痛楚全都釋放出來。
“胖小圓……我心裡好難受，真的好難受……我剛剛還那樣罵他，我明明不想的……可是，怎麼辦？我也放不下小白，我只能選擇傷害他……我也心痛……是我，是我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