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言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抱著豆豆一瘸一拐的奔到蘇莫言身邊,看著他緊緊皺著的眉頭躺在地上,我心裡就說不出的難受,一邊慌亂的抹著眼淚一邊在他身上一通亂摸。“蘇莫言!你有沒有事啊……哪裡傷到了?是胳膊還是腿?”
“小舅舅——”豆豆也跟著抱著他的胳膊嚎啕大哭,眼淚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
“嘶——”蘇莫言整張臉都扭作了一團,還不忘了扶著腰笑道,“柴小南,你在這種時候還想佔我便宜麼?”
“你……”我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沒邊沒沿的話,我吸了吸鼻子,“還好車速比較慢……不然你……”我突然說不下去了,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如果蘇莫言不見了會怎樣,但是剛剛那一瞬間的情形還歷歷在目,讓我覺得有些後怕。
真的,一個生命從有到無只是一瞬間的事,誰也不可逆轉。
肇事的車主趕緊撥打了120急救中心,事故調查的交警也很快對案件進行了處理,我和豆豆坐著救護車陪著蘇莫言進了醫院。
一路上不管我怎麼勸豆豆一直在哭,我知道她是自責自己亂跑連累了小舅舅,我又何嘗不自責爲什麼當時不抓緊她呢?
蘇莫言進手術室之前故作輕鬆的笑著對我說,“柴小南,要是我殘廢了你可得養我一輩子。”
還好情況遠沒有我想的那麼糟糕,由於那車速度並不快,蘇莫言只是斷了一條腿骨,扭傷了腰而已。
看到蘇莫言出了手術室,我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在椅子上呆坐了幾個小時,突然起身才發現手肘和膝蓋腫脹的有些刺痛,估計是摔出去的時候磕的。
我揉了揉膝蓋一瘸一拐的跟上醫護人員,蘇莫言沒什麼大礙被轉到了普通病房。醫生對我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轉身就走。
旁邊的幾個小護士笑嘻嘻的對著蘇莫言一臉殷勤,說什麼要是有事一定要來找她們。我鄙夷的撇了撇嘴,好像幾百年沒見過男人似的。
蘇莫言也沒拒絕,笑著對她們點了點頭,“有需要一定會請你們來幫忙的,一般小事有她在跟前就行。”
小護士們臉色不太好的飛了我一記眼刀,好像是我破壞了她們多大的好事似的。我也懶得跟她們計較,咧嘴一笑,擺了擺手,“您們走好哈,慢走不送——”
“豆豆呢?”蘇莫言躺在牀上,掩不住一臉的疲憊,無力的問道。
“剛剛王師兄把她接走去接她媽媽了,你累了吧?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嗯。”
話音剛落,我就聽到咕嚕嚕的一陣聲響,我側著腦袋驚奇的看著他,“你……你餓了?”
蘇莫言臉上微微泛起一點紅暈,頗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難道我不能餓嗎?”
誒?見慣了萬能的蘇莫言,還是頭一次見到他向別人示弱,倒是覺得此時此刻面色微窘的他比往日可愛了許多。我咧著嘴嘿嘿一樂,“沒,師兄,您想餓就餓吧,那你先睡會兒我給你買吃的去,你要吃什麼?”
蘇莫言點點頭,很溫順的閉上眼想了想,“別的倒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我想喝粥……”
慵懶的腔調輕輕上揚,好像小孩子撒嬌的味道。
我偷眼看了看蘇莫言,他已經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準備睡一下,我連忙應和道,“好好,我去買粥,有什麼事情的話就叫醫生。”
“嗯,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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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電梯上的字數不斷地變換,緊緊拎著剛剛買到的粥,醫院附近的正規飯店並不多,而且粥都是以免費的形式提供。味道不好不說,熬的稀稀拉拉的哪裡叫粥,應該叫米湯還差不多。
爲了這碗粥,我可是求了飯店老闆半天他才答應讓大廚給熬了,居然還賣了我五塊錢,有見過五塊錢一碗的純大米粥麼?!真是無奸不商啊!我算是見識過了。
雖然是不情願,既然蘇莫言想喝我還是不得不買,現在他是弱勢羣體殘障人士,需要來自各方面的人文關懷,我如是安慰自己……
蘇莫言的病房離電梯並不遠,我三兩步跑到門口,推門就進,“師兄,飯買好了……”
聲音戛然而止,我保持著推門的姿勢張著嘴愣楞的看著屋裡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纔出去這麼一會兒功夫,他就招來這麼多圍觀羣衆?
蘇莫言啊蘇莫言,你果然是老少咸宜、男女通吃?
“姐姐——”脆生生的一聲呼喊,把我的魂兒給勾了回來。我定睛一看,這不是豆豆麼?那麼她身邊的肯定就是她媽媽了,那這些個人是……
我匆匆的掃視了面前的人羣,除了“王吧”師兄和孔雀“蘇人妖”,其它的人一概不認識,可是他們看人的眼神怎麼這麼讓人毛骨悚然呢?
於是我趕緊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我……我是來送飯的。”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我擺出這種姿態斷沒有什麼錯。
“你就是今天跟阿言出去的女孩子?”說話的是一個年紀稍大、略顯富態的女人,她一邊說,一邊以一種很挑剔的眼神打量著我,讓人渾身的不自在。
“媽,你用不用這麼兇啊?我都說了不關她的事。”
媽?!那這個是……蘇莫言的媽媽嘍?這老佛爺我可得罪不起,我嚇得連忙鞠躬道歉,“伯母,對不起,對不起,我眼拙沒能認出您來……”
她懶得理我,反倒鳳眼一睨,“阿言,我還沒說什麼呢你就這麼護著她?我就說她絕不可能像豆豆說的那麼簡單,什麼保姆啊?!你向來討厭別人動你的東西,哪裡會找個保姆來?!”
說著,她瞪著我一字一頓的道,“你說!你到底跟我們莫言是什麼關係?!”
“我……我……”我詢問的望著蘇莫言,他皺著眉搖了搖頭,我抿了抿脣,垂頭道,“伯母……我……我是保姆。”
“你們還真當我是傻子?軔堯你來說!”
孔雀看了看我,“她是保姆。”
“靖元?!”
“她是保姆。”
“好啊,你們倒是合起火來騙我!需不需要我去你們公司的人事部去問一下?!”她的聲音提高了八度,高的讓我有些提心吊膽。
聽到她的話,蘇莫言的臉色明顯不太好看,我趕緊接過話來,“伯母其實我在公司就是打雜的跑腿小妹,所以全公司裡的人都知道……”
我自覺得這個理由解釋的過去,可是蘇媽媽卻一點不這樣認爲,一臉的不相信,“你就真是個打雜的?我兒子會爲了個打雜的連命都豁出去不要了?!”
“我……”我不知道怎麼解釋,只能手足無措的呆站在那裡。
“姑姑,剛纔豆豆不是說了,是這位小姐先撲出去救她的,所以她應該算我們家的恩人,我倒是覺得這位小姐心地善良,您這樣說是不是太敏感了?”說話的是豆豆的媽媽,聽到她爲我解圍,我向這個漂亮的女人投去感激的目光。
“嘖嘖,不就是苦肉計麼,以爲這樣子就會讓別人中了你的圈套?一個打雜的也想要攀上我兒子麼?你們這種人我見多了,別仗著自己年輕有點姿色就想靠著男人往上爬,你也不看看你是什麼身份,真以爲能夠飛上枝頭變鳳凰麼?!”
“媽!”
“姑姑!”
縱使我平日裡沒心沒肺神經大條,但我還不是真正的傻子,這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我還是分得清楚。我突然覺得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可笑,我究竟是以什麼身份站在他們之中呢?
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看我的,但至少我是問心無愧,於是我擡起頭來,絲毫不畏懼,“伯母,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想的那樣。我跟總經理出去,是下屬對上級服從命令,我會救豆豆是我對生命的尊重,至於總經理受傷的事我很抱歉,只能說我判斷失誤,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對,或許我們家沒什麼錢,但也算個小康之家,我還沒有淪落到要靠男人才能活下去的地步,我也從來沒有覺得我有一點姿色可以去利用,可以用些手段去上位,如果您真的這麼想,我覺得您是侮辱我的人格!”
我不是軟弱無骨,我也不是天天粉飾太平,我只知道有些事我可以不在乎不較真,但是有些事不行。
人一旦丟了自尊,就會變得一文不值。
所以,我看著衆人被我的一番話驚住,我突然想放聲大笑,或許在他們眼中的柴小南就是膽小怕事的廢柴一隻,從來不會有膽量說出這樣一番大道理。我想告訴他們,兔子急了還會咬人,有些事一旦觸到我的底線,我也會反戈一擊。
我看著蘇莫言複雜的目光、略顯蒼白的臉,油然而生出一種無力感,“抱歉打擾到你們了,我先回去了。”
頭也不回的走出病房,這大概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瀟灑的事情……
隨手把手裡的粥扔到門外的垃圾桶裡,聽著“咚”的一聲響,我微微一笑,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