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虹杞藏身在柱子後面,已經將那個不能同甘共苦的死人咒了萬遍。她不就是威脅他了一下下麼,至於恨極給她背後光明的捅一刀啊?怎麼辦啊……
腳步緩緩逼近,奕苒風在原地看著皇帝提劍過去的樣子心中倒是多了些難以解釋的心悸。他在怕什麼?怕他傷害到那個人麼?不,一定是怕他牽扯上自己而已……對,就是這樣。
聲音越來越近,錦虹杞似乎能聽到皇帝呼吸的聲音。她擡頭四周看了看,根本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而最近的窗戶也是在對面,她跑過去難免被發(fā)現(xiàn)的危險。可如果不動等著她來試問,她應該怎麼回答?答是來偷看如昔的?……找死……
躁動的氣氛,不安的情緒,錦虹杞越發(fā)往後卻步。越是想小心,卻越是不小心地撞倒了放在一旁的洗漱架,金盆即將掉下,她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盆子,和將倒的架……當然,身子也就完全暴露在女皇和奕苒風的眼前
“你……”女皇蹙眉……
‘呯。乓’清脆的金屬落地滾動的聲音插進女皇的視野之中,她側目,眼中暗波涌動。轉過身笑著對奕苒風安撫道:“好了,苒風。朕會好好懲戒這個人的,你看,天色不早了,讓安子送你回宮休憩可好?朕還有些奏摺需要批閱呢。”
奕苒風偷眼瞄了地上的牌子,他從未見過這樣紋路的皇城令。莫非……
“嗯,苒風知道了,苒風不打擾皇上。這就讓安子送我回宮。”萬福過後,私下一眼掠過站旁略顯微愣的黑衣,渡步出去。
錦虹杞暗自吐露一口氣,接下來該怎麼辦……似乎她已經找到了門路,就是不知道對,還是不對。轉念一想,不如搏上一搏。
撿起那天從黑衣人身上撿來的牌子重新放進袖筒,立刻上前跪拜:“吾皇請恕罪,屬下不知殿中還有其他人,一路只顧及趕緊回來,卻沒料到被苒風主子給撞見,是屬下的失職……”
“好了,”女皇懶懶地擺手,不願再聽多餘的話。端身坐在寶座上,低眼問跪著的黑衣人:“說吧,爲何今日才歸。還有,那一路人是否真的找到了地藏的入口?”
錦虹杞跪前兩步,看起來很是急切,“回稟吾皇,他們找到了通往地藏入口,但其中每條路都是錯的,根本走不通。屬下與衆(zhòng)位弟兄探過,越往深處毒氣就越重,無奈兄弟都死在毒氣之中,唯有屬下茍延殘喘……”涕淚……
“哦?”女皇掂量著手中玉石,眉庭間多了幾分疑慮,“吶……那羣人呢?”
“都是被毒氣所逼,恐怕應該沒人能夠活命。”錦虹杞低首稟明。她終於知道這些黑衣人真正所屬的人,怪不得如昔府上也會有黑衣人出入。不過,皇帝要找地藏所在,那個假冒商人的傢伙在找武林秘籍,好像……教主大人也在尋寶物,這期間有什麼必然聯(lián)繫?
“姓名。”
突然女皇丟出兩個字,讓錦虹杞措手不及去想怎麼編造假名字,脫口而出:“仇佳人。”
“仇大人,這邊請。”皇帝身邊的宮女安子挑著一柄燈籠將錦虹杞迎進一間小巧的宅院,推開門對他繼續(xù)道:“大人,皇上恩寵讓您留在宮中任職,還爲您置辦房屋,希望您不要辜負了皇上的好意。”
錦虹杞點頭,恭敬的將安子送出後打眼看了看這個房間。說好聽的算得上別緻清幽,說不好聽的,就是簡單的不能在簡單。
伸手掂過桌上的水壺,一提起才發(fā)現(xiàn),半點水都沒有!哎……好吧,她就知道上天不會待
她這麼好的。皇上留她在宮中一是爲她辦事,二呢則是看著她。是啊,都說了是自己逃出來的,知道事情的人該死的都死了,不該死的也需要看緊。這就是皇帝的顧慮。
剛剛安子也是在皇帝身邊摸爬滾打過年的宮女嬤嬤,她的話中有話誰會不知呢……總歸就一句:最好給我小心點自己的嘴,不然腦袋不保!
伸了個懶腰,錦虹杞覺得有些累了,可是這腹中飢餓難耐……連水都沒有,讓她怎麼充飢?不行,她得出去轉轉整點吃的。
“哎,聽說即將大婚的大人被吾皇接進宮中小住,是真的麼?”
錦虹杞停住腳步,在樹幹後躲著聽一隊宮女邊走邊說。大婚,看來那人一定是如昔的婚約人……她不明白的是,看起來皇帝對如昔也是疼愛有加,爲什麼會捨得讓如昔這麼早嫁人……再說,如昔……不是傾心於皇上的麼……
“是啊,就在我們宮住著。嘿,我告訴你們,”神秘的拉低聲音,“今天如昔也過來這邊住了!”
什麼!難道他進宮並不是因爲皇帝召見,而是爲了見自己的未婚妻?還要住下?那麼他對皇帝的表白算什麼?對自己的關心,又算什麼……啊,這樣想來,他似乎根本就沒有提過自己……也許是她想瞎了心纔會認爲他顧及自己……吧。
“真的假的啊,他們不是快要大婚了麼?這麼著急圓房幹什麼……”
“嘿嘿,誰知道呢。聽起來,倒是如昔先主動的。沒想到如昔看似溫文爾雅,性子卻如此放蕩不堪,沒嫁過去就已經忍耐不住要和他的妻主醉生夢死,要不是被人趕,我倒是還想聽聽如昔牀上的……”
“閉嘴!”
黑影一閃,一隊宮女被點穴定在當場,半句話都說不得。一個個驚恐的看著背對著自己的人,心臟緩動。
錦虹杞深深吸氣,調節(jié)早怒的面容。她並不想要現(xiàn)身的,可……她終究還是不願意聽見有人在背後說他的污穢。就算他當真如此……
“你所屬的宮院,何在。”
可以說是咬牙切齒,忍住想要咆哮的衝動去質問。她眼中積鬱淚水的委屈,噴涌不斷的不安告訴自己,她必須去那裡親眼……去看一看,她們口中所說的那個人是不是她心中所想。
站在屋前燈亮處,錦虹杞心便不再比身上暖和。燭影綽綽,映照在窗前的兩人意濃情有意的嘲笑她的形單影隻。你言我往的一句句在抹去她腦中一篇篇關於他的獨特回憶。
他的笑,不再是爲了自己那時的婉婉,而是有些開達。他的聲音依舊是那麼美,可爲什麼嘴裡說出的話都令她如此反感……若他只如初見,若只是當初的如昔,經歷了這一刻的她還會選擇不顧一切的衝上去麼?
“來嘛,如昔等不及了呢……快來呀!”
“呵呵呵,我的如昔寶貝兒,過來讓我親親……唔。”
“哈哈,你好壞啊……嗯~不要,這裡……”
心酸了,痛了。淚乾了,枯了。她不是要親眼見證的麼,很好啊……這就是自己一直期待,追逐不斷的結果。她來了,但是又有什麼用呢?爲他,她可以放棄令她動盪的銘王。爲他,她可以連命都不顧的夜闖皇宮。爲他,她可以站在這裡……卻什麼都不做的,看著,聽著。
她能做的,似乎已經都做過,但結果……錦虹杞通紅的雙眼帶著些許濃重的涼意,和這夜的風一樣,劃過相擁而過的影綽。
一片,二片,三片……慢慢的,天空中佈滿的都
是潔白的晶體。它們隨著風,和著深深的涼散落人間。它們不知道這皇宮的圏鎖,一個個爭先恐後的落進這看似富麗堂皇的傾世宮廷。權利,地位,金錢就猶如地上的塵土,不多,但慢慢的便使得無暇的雪融入其中,不得自拔。
伸手隨意的接過天空飄落的雪花,掉在手掌中還未來得及看清楚它的模樣,它就已經化成了水滴,留在紋路中。
錦虹杞仰起頭,對著漫天雪飄笑的很是蒼涼,“原來,我還活著。我以爲自己的心沒有了溫度,就是死了。呵呵……活著。”
“是啊,還好活著。”
宮廷鳳尾服披在身上,更顯得他豔麗鳴人。一步又一步,奕苒風走進這個對著雪發(fā)牢騷的人。不知怎麼的,回去之後就是睡不著,便起身出來轉轉,沒想到在這湖邊還遇上,心情似乎也變得好些。可……他似乎不怎麼好。
淡淡的一眼,沒有答話。只是閉上眼睛,想要藉著未落地的潔白洗去自己眼中的污穢和心中的痛。
奕苒風見他無話,轉了轉眼珠,道:“你看,這天氣也不適合在外面站太久,不如你跟我回宮,我們喝點茶,吃點東西?”
錦虹杞略略回神,當然不是因爲奕苒風的俊俏……必定是聽到有吃有喝……不提也罷,一提起來自己的肚子便開始鳴鑼開道。不過錦虹杞自然有她自己的小脾氣,不爲別的,就是殿前的暗刀子再施一遍,那她可就百口莫辯了。
“不去。”轉過身,用手不經意撫了撫自己的肚子。
奕苒風明瞭的一笑,故意繞到他面前,直盯著道:“看樣子你應該被皇上留在宮中任用了吧?我想著,宮中不是給大官住的地方是不會安排專人伺候的。算計著你來的時候是入夜,折騰這麼久恐怕也已經餓了,這會兒御膳房是鎖著的,可不會有什麼吃食哦。至於你不願意跟我走,肯定是因爲我放暗箭,對吧?”
件件事情被說中,錦虹杞更加惱怒。瞪了他一眼,哼聲:“誰說不願意,我剛剛只是沒說完!不去,纔怪!”誰會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呢?順便也可以將煩惱吃進肚子,連同飢餓感一起被消化。
奕苒風緊了緊身上的衣袍,看著大步朝前的人,低聲笑道:“呵呵,果然有趣。”
續(xù)上一壺茶,斟上遞給側坐的人。被暖爐薰得有些泛紅的臉頰,隱隱透著某種誘人的香氣。他指肚飽滿,似有意似無意的在茶杯交替中碰到接過去杯子的手,而後藏在袖中。
“作,作爲害你犯險的賠罪,你可以問我任何問題。但是你先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接過茶杯,暖著手心。低眼看,明明是很燙的水,怎麼就暖不熱她手呢?連指尖都是涼的,毫無感覺。
“問。”
“你,叫什麼名字?我總不能哎哎的叫你,對吧?”奕苒風眨巴著眼睛,看似無辜可憐。
哼笑一聲,錦虹杞可再也不會相信看似沒有心機的男人。懶懶擡眼:“苒風主子不是會猜麼,不如猜猜小人的名誰姓甚好了。”
“你……”奕苒風語結,剛想發(fā)脾氣的衝動又給憋了回去。他知道自己若是朝這個人發(fā)脾氣,他畢生都不會知道自己想知道的東西。微微一笑,換了個舒適的坐姿,眉眼爬上一縷真誠,“在御書房你的應變令我佩服,所以苒風想要結交你這個朋友,不知可否?”
錦虹杞暗自好笑,若是沒有那塊牌子,自己早就被御林軍和皇帝追著亂逃了……什麼應變,都是撞上的而已,他不會不知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