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文靜在平安客棧安頓了下來, 想起自己離開時雲楓面上悲涼的神情,司徒文靜感覺自己就像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一般,最後落荒而逃。
其實回想起來, 司徒文靜覺的自己似乎矯情了點, 不管不顧的回雲江, 自己恐怕做不到, 才搬出來半天, 就開始牽腸掛肚了。輕易的原諒他吧,自己又不甘心。唉!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 卻上心頭。乾脆讓我睡死算了,司徒文靜哀號了一聲, 倒在牀上用被子捂住了頭。
到了第二天, 司徒文靜還沒有從情緒低落中恢復過來, 懨懨的在房間發呆,直到一位不速之客來訪。
客棧裡的夥計上樓知會司徒文靜, 樓下有人求見。是誰要見我?直接上樓來找就行了嘛,還大費周章讓店小二通報,司徒文靜有些困惑。
下得樓來,就見大堂裡候著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大叔,青衣玉帶, 五官不俗, 就是面部表情刻板了些。
“司徒大夫, 下官太醫令藍天。”藍天十分客氣的衝司徒文靜行了一禮。
司徒文靜見狀忙閃到一旁:“藍太醫真是折殺晚輩了, 晚輩何德何能, 不敢當,不敢當。”原來是藍鈺他老爹啊。
“司徒大夫太謙虛了, 應該的。聖上對您的醫術也讚不絕口,責成下官向您多請教呢。”藍天依舊有板有眼的說道。
“咳,藍太醫醫術精湛,乃當世名醫。小女子只是微末技藝,難登大雅之堂,真是愧不敢當。”司徒文靜不知道太醫令前來拜訪自己到底意欲何爲,也只好打起了太極。
“司徒大夫怎可妄自菲薄,您的療傷之術登峰造極,堪稱鬼斧神工。聖上擬修改律法,開設女科,允許女子行醫呢。”藍天還是有板有眼的說道。
“真的,太好了。”司徒文靜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來,渾身上下哪裡還有一絲萎靡之氣。
“絕無虛言,不過,要麻煩司徒大夫與下官走一趟才行。”
“走一趟?到哪裡?”司徒文靜一頭霧水。
“是這樣的,朝中有一部分大臣反對女子行醫,還請司徒大夫現身說法。”藍天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定王府的世子妃難產,宮裡的太醫因男女有別,束手無策,司徒大夫正好藉此機會大展身手,堵住悠悠衆口。”
“撲哧,藍大人您請我去定王府,直接開口就行了嘛,何必繞那麼大的圈子。”司徒文靜弄明白了藍天的來意,不由的笑了出來。
藍天聞言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又不好反駁,只好說道:“有勞司徒大夫了。”
“藍太醫給小女子這麼大的面子,小女子再怎麼樣也要兜著不是?好吧,小女子就隨藍太醫走一趟吧。”司徒文靜非常爽快的答應了。
司徒文靜麻利的收拾好藥箱,就隨藍天出了客棧。客棧外停了一輛馬車,原來他們早算準了自己會答應,這些古人的智商真是不一般啊。
定王爺蕭乾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司徒文靜有些印象,是個身材魁梧、性情豪爽的中年大叔。
不久,馬車就來到了定王府,管家早就在大門處候著了。見到藍天、司徒文靜二人,忙迎了上來,沒有過多的客套,急匆匆的引著二人向王府後院走去。
穿過無數的亭臺樓閣、狹長的迴廊,終於來到世子妃的院子。外間侍立了十數個丫鬟、婆子,有的端著藥、有的端著一疊毛巾,有的端著一盆熱水。全都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世子蕭雲景白著一張臉在屋外轉來轉去,轉圈圈。看起來,世子妃的情況很不好。
門內的幾位太醫見藍天來了,忙迎了上來。
“大人,卑職等用了藥物、鍼灸催生,但因胎位不正,始終無法奏效。世子妃恐怕兇多吉少了。”
“司徒大夫,不,五弟妹,你一定要救救雅兒,一定要救她。”蕭雲景衝了上來,拉著司徒文靜的袖子有些失態的喊著。幾位下人忙上來勸慰,蕭雲景才鬆開了司徒文靜的袖子。
藍天一臉凝重的看向司徒文靜道:“司徒大夫,有什麼需要就吩咐一聲,有勞了,請吧。”
司徒文靜來到內室,只見牀上的女人青白著臉,五官扭曲,口中抽著氣,已經無力呼痛了,表情非常痛苦。汗水已經浸透了她的頭髮,一股股粘在了頭皮上。旁邊的幾位穩婆也是滿頭大汗,神情緊張。一看司徒文靜進來,都鬆了口氣。
司徒文靜忙上前探了探脈搏,脈數無力。掀開被子一看,羊水已經破了。司徒文靜又對女人高高隆起的肚子作了一番細緻的檢查,胎兒是橫位。在這個沒有剖腹產手術的古代,橫位就意味著一屍兩命。古代的女人生一次孩子,就等於一隻腳跨進了鬼門關。司徒文靜心裡嘆了口氣,自己也身在落後的古代呀。
司徒文靜接著拿出自制的聽筒,放在女人的肚子上仔細的聽了一會兒,胎心還有,必須馬上手術。
司徒文靜開了幾張方子,吩咐下人立刻分頭去辦。然後留下兩名穩婆打下手,其餘的人均被司徒文靜清了出去。
已經等不及熬製麻沸散了,司徒文靜只好採用鍼灸局部麻醉。司徒文靜換好了無菌服,邊進行麻醉、消毒等準備工作,邊指點旁邊的穩婆。好在她們也懂一些醫學常識,一點就通。
雖然司徒文靜不是產科大夫,不過對於做剖腹產手術,還是難不倒她,畢竟,剖腹產也屬於外科的範疇。
最後司徒文靜戴上了特製的鹿皮手套,開始了手術。一刻鐘過後,司徒文靜小心翼翼的從女人的肚子裡,取出了孩子。
小孩可能是在母親的肚子裡憋久了,臉色有些青紫。司徒文靜忙將孩子放在操作檯上清理了孩子口中的羊水,將小孩交給穩婆處理。姜果然還是老的辣,不一會兒,孩子就哭出了聲,司徒文靜大大的鬆了口氣。
等到胎盤剝離後,司徒文靜便開始了收尾事宜。手術完成後,司徒文靜不敢離開半步,待在房內嚴密觀察世子妃的呼吸、心跳、體溫。外間的丫鬟、婆子在司徒文靜指揮下,有條不紊的熬藥、喂藥。
定王府一下子變的熱鬧非凡,進出的丫鬟、婆子均喜氣洋洋。世子蕭雲景抱著自己的兒子,樂的嘴巴都裂到耳根了。
太醫令藍天想不到世間還真有剖腹取胎這等奇技,不由的脫口感嘆道:“醫中之妙,有如此哉。”
當然,司徒文靜心裡也是很高興,此間事一了,自己以後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行醫了,哈哈。
四下俱寂,司徒文靜坐在油燈下,雙手伏在桌上枕了頭。
“司徒姑娘,司徒姑娘,你醒醒。”有人在耳邊喚她。
“怎麼了,是世子妃有事?”司徒文靜擡起頭,迷迷糊糊的問道。
“世子妃安好,姑娘去歇息吧,有奴婢們在此照料就行。”一位眉清目秀的丫鬟客氣的勸說道。
累了一天,確實夠嗆,司徒文靜也不推辭,跟在兩個丫鬟的身後,出了院子。來到一牆之隔的院子,管家特意把司徒文靜安排在隔壁,就是爲了方便司徒文靜看顧病人。
司徒文靜進了院門,忽然發現院子裡有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他不知在那裡站多久了,晚風一陣陣吹動他的衣襬,他好像不知道晚涼,呆呆的望著這邊。
兩名丫鬟掌了燈後,識趣的退出了院子。只留二人在院子裡相顧無言。
良久,司徒文靜提步走向室內,乾脆對雲楓來了個視而不見。雲楓見狀忙跟了上來。
“靜兒是不打算理會我了?”雲楓終於打破了沉默。
“我累了,想睡覺,你請回吧。”司徒文靜非常疲憊,遂下了逐客令。
“不行,我要跟你說清楚。”雲楓一把拉住司徒文靜的手急切的說道。
“已經很清楚了,我認爲沒有再說的必要了。”司徒文靜垂下眼簾,面上沒有一絲表情。
“你真的這麼想?”雲楓的手不由的緊了緊,捏的司徒文靜的手腕生疼。
司徒文靜不怒反笑道:“你讓我怎麼想?我只是一個身份卑微的鄉野丫頭,沒有傾城之貌,不會女紅、不會洗手作羹湯,竟然如此輕易就獲得了齊王殿下及其全家的青睞,說出來你信嗎?”
“靜兒,你想多了,我蕭雲楓不是那種貪生怕死之輩。看來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了,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我改日再來看你。”雲楓深深看了一眼司徒文靜後無奈的說道,有時候逼的太緊反而適得其反。
雲楓轉身出了門,司徒文靜呆呆的目送雲楓遠去。心情複雜,真是剪不斷,理還亂,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