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聞虎聲震,無人可比高。
孫玉英沉默好久,眼眶中溼了又幹,衆將看來,都在等她發話。帳中寂靜無聲。
又得分許,她猛擡頭,盯向祝烽火,道:“好,我回扶蘇,不過走之前我有個條件。”
祝烽火凝眉,不知她還有何條件,說道:“你講。”
孫玉英目轉慕北陵,手指其道:“我離開以後,讓他做巾幗縱隊的縱隊長。”
一石激起千層浪,嶽威當即打住道:“別說了,不可能。”縱隊長之於火營至少也是中將軍職位,放眼整個西夜朝也不過五十人,個個大全在握,且不論慕北陵有沒有能力擔任縱隊長,單是眼下在中軍帳的下將軍就有兩人,論資排輩比他更適合擔任縱隊長之職。
慕北陵也道:“謝將軍錯愛,屬下無德無能,資歷尚淺,何以敢擔縱隊長一職,還望將軍明察。”他也知若此時接過縱隊長之職,勢必引來一衆下將軍的不滿,雖然營中還有嶽威這等大將坐鎮,但下將軍實則統領士兵之人,惹惱了他們恐怕今後在火營中寸步難行。
孫玉英哪管這些,一聽他不願意頓時火冒三丈,怒道:“明察個屁,老孃還要你教我怎麼做?”轉而從祝烽火抱拳道:“大將軍,玉英只有這一個請求,把巾幗縱隊交到他手上我才放心。”
祝烽火閉眼仰頭不語。
嶽威勸道:“玉英啊,這裡有能力擔任縱隊長的人不少,你幹嘛非要選北陵啊,我也知道他又這個能力,但這是軍營,凡事都有哥論資排輩之說,他現在只是卒官,連偏統領都不是,怎能直接晉升將軍,就算士兵們也不答應啊。”卒官到下將軍,無異於連跳三級。
孫玉英昂首道:“哪個士兵會不答應?至少我縱隊的人不會,嶽叔,英兒現在就叫你聲嶽叔,敢問營裡的哪個下將軍有本事統領我的巾幗縱隊,他們哪個又瞭解我的巾幗縱隊。”
移步至慕北陵身旁,道:“他,雖然進隊不久,可是能力如何我們都看在眼裡,尚城劫糧若沒有他,凌燕他們絕不可能回來,這次碧水關中如果沒有他,您也再見不到英兒了啊。”
再道:“救糧隊,運回糧草,這就是救火營萬千兵士,此一大功,救上將軍,以身犯險,這又是一等大功,二者相加,不亞於沙場斬敵之功,營中也不遑有人破格提拔,爲何他不行。”
嶽威語結,“這”了半天也無下話。
幾位下將軍面紅耳赤,誠如她說,若真論功,慕北陵與他們不相上下。
祝烽火悄然環視一圈,見無人開口,醞釀片刻,說道:“行了,你不用再說了,我看這樣吧,就依英兒的話,讓北陵暫代縱隊長之職,不過軍職嘛……”
說道:“論功升職,你連立兩功,方纔你提的賞賜本來就是我們要做的,權當不論,就升你爲下右統領。”言罷看向衆將,輕聲道:“各位,可有異議?”
衆將齊言:“大將軍英明。”
慕北陵見木已成舟,不好再推辭,旋即跪地拜道:“屬下慕北陵,謹遵大將軍令。”
祝烽火連道幾聲“好”。孫玉英如此才安心,抽空悄悄踢了慕北陵兩腳。
祝烽火道:“此事便罷,護送英兒回城的事情的就交給你處理了,記住,若有差池,提你項上人頭來見。”
慕北陵道:“屬下遵命。”
祝烽火擺擺手,示意二人退下,臨了再說一句:“速去速回,戰事將起,巾幗縱隊有任務。”
慕北陵道“是”,與孫玉英一同躬身退下。
出帳,孫玉英昂首走在前頭,慕北陵隨後,林鉤武蠻緊跟。
見孫玉英久久不語,慕北陵忍不住苦笑道:“將軍這又是何苦呢,這樣做豈非讓屬下成了那些下將軍的公敵。”
孫玉英放緩腳步,冷哼道:“怎麼?你怕了?”
慕北陵道:“倒不是怕,不瞞將軍,只是屬下才進營不久,就行將軍之職,難免讓人眼紅,我怕對今後行事不利。”
孫玉英駐足轉身,目光直視,慕北陵擡頭,與其視線相接,孫玉英道:“火營裡的下將軍好些個都是酒囊飯袋,靠家族餘蔭坐上當上將軍,他們誰敢暗中使絆,你就告訴我,老孃扒了他的皮。”
慕北陵冷不丁打個寒顫,心道:“你不也一樣。”卻不敢說出口,畢竟孫玉英的實力擺在那裡,又想:“也是啊,真要說家族餘蔭,恐怕火營裡沒幾個比得過她。”想到這些,稍微放下心。
林鉤聽二人言,猛的尖叫道:“臥槽,老大,你當將軍了。”武蠻反應時也喜上眉梢。
慕北陵怪道:“叫什麼叫,沒有,只是升做右統領,暫代孫將軍的職務。”
林鉤先聽他說到右統領時,還有些氣餒,再聽行使孫玉英的職務,眼睛陡放光明,道:“那不也是將軍嘛,我的娘勒,你才參軍幾天,就當將軍了,祖墳正冒青煙啦。”
慕北陵聽他胡言亂語,直氣的笑起:“胡說八道。”
武蠻跟在旁笑的合不攏嘴。
重返將帳,孫玉英很快收拾好東西,慕北陵想親自護送,被她婉拒,告知戰事將起,縱隊需要他坐鎮。慕北陵見拗不過她,只得應下,爲保萬無一失,讓武蠻張遼闊護送,又請來王良壓陣。
王良問清前因後果後,果斷沒有推辭,還帶上一隊親兵,乘夜色護送孫玉英回城。
時至半夜,慕北陵獨坐將帳無眠,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靜下來時腦子嗡嗡作響。孫玉英走後,他就坐鎮將帳,沒有動孫玉英的東西,而是遣人在軍幾旁加了張小桌,作爲辦公之用。
算算時間,孫玉英應該已經進關,進關後就有關中守軍護送,武蠻他們應該正在返程,要不了多久就會回來覆命。
又想到那日的軍簡,軍簡上明書“三月三攻西。”今夜一過便是三月三,漠北會大舉來犯,也不知是何原因,兩朝相安無事多年,漠北竟會選在這個時候攻擊。
再想到琳瑯夫人,名將之妻,現在卻只能委身碧水關中茍且過活,與曾經的風光無限大相徑庭。記得琳瑯夫人說她兒子還在碧水城,若真有那天,定要攻破碧水城,救回這兩個西夜朝的忠良之後。
想著想著忽覺體寒,起身尋來件外披披在身上。帳外守衛傳報,凌燕來見,慕北陵趕緊讓她進來。
凌燕快步進帳,見慕北陵坐在軍幾旁的小桌上,稍有一愣,隨後抱拳躬身道:“屬下凌燕,參見縱隊長。”她只叫慕北陵做縱隊長,而非將軍。一來慕北陵本職右統領,與其階位平級,二來她心中的巾幗縱隊將軍只有孫玉英一人。
慕北陵自知她所想,也不道破,忙讓其免禮,問道:“凌卒官這麼晚過來可是有事?來,坐下說。”
凌燕輕身坐在椅子上,道:“屬下知明日有戰事起,想來問問將軍有何安排。”事前部署,是巾幗縱隊的一貫風格。
慕北陵愣道:“部署?沒有什麼部署啊,我還沒接到將軍令。”話雖如此,心中卻猛地咯噔兩下,暗罵自己大意,明日有戰事,這時還未收到軍令,確事出蹊蹺。
凌燕疑道:“還沒將軍令?怎麼會這樣。”
慕北陵想想,道:“這樣,你先回去,今夜就讓大家束甲入水,有什麼安排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凌燕道:“屬下明白。”起身要走,邁出兩步忽然停下,轉身望來。
慕北陵見她還有話說,問道:“凌卒官還有事?”
凌燕抿了抿嘴脣,合手低頭,沉吟半晌才道:“屬下,屬下想……那天蔡勇……”
慕北陵笑起,阻其繼續說下去,道:“凌卒官不必多想,那日之事我早就沒放在心上,而且蔡統領當時也是衝昏頭腦,放心吧,我不會介意的。”
凌燕道:“我不是說這個。”
慕北陵輕咦:“嗯?”
凌燕道:“我是想說,我已經給蔡勇說清楚了,我不會接受他的,我的未來夫君決不能是個只會意氣用事的人。”言罷轉身奪門跑去。
慕北陵傻眼,好一會纔回過神來,接著只能揉揉鼻尖苦笑,心道:“這下好了,才惹了營裡的下將軍,這下又得罪蔡統領,可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啊。”
拋卻腦中無關之事,又等了許久,也不見有傳令人來,他便想親自去中軍帳問問,想想又覺不妥,若有軍令,遲早會來,何必如此心急。
四下尋得無事,又難以入眠,忽想起秦貞來,也不知五小隊回來沒有,於是叫來帳外守衛,讓其去五小隊駐地看一眼,若見秦貞,便讓其過來。
守衛領命前去,不一會秦貞果真進帳來,慕北陵喜道:“快來坐,什麼時候回來的?”
秦貞先是抱拳道聲:“屬下參見縱隊長。”隨即坐到慕北陵下手,回道:“剛回營,傍晚有人來傳軍中有事,命我們立即回營,我們就連夜啓程,現在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