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注視下,曼娘縮了縮脖子,但眼角餘光瞥見鳳盈再次搖了搖手中銀票,不由得壯起膽子:“秦公子,曼娘是生意人,尋月她在這海棠院裡也就是個吃白飯的,公子總不能叫曼娘每日每日地虧損吧?”
“本公子爲她贖身!”從懷中掏出錢袋砸到曼娘身上,秦孟洋黑著臉道:“這裡是一千兩,自己數數!”
“好好好,秦公子,這是給你的!”見鳳盈沒有擡價的打算,曼娘自然是選擇不能開罪的秦公子,笑吟吟地雙手奉上尋月的賣身契,同時不忘巴結道:“秦公子對尋月姑娘好生上心,這是尋月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我不願意!”尋月猛然撲上去,想要撕碎賣身契,但還沒上前便被秦公子左右下屬擒住,動彈不得。
“不願意跟著本公子,難不成你想被賣到下等窯子嗎?”本是來賞美人的,可瞧見尋月那副尋死覓活的模樣,什麼賞美的心情都沒了,只想將這不識相的女子拖回府上好好教訓一番。
“放開我,放開我!”尋月劇烈掙扎著,面上滿是對秦公子的厭惡。
“沒想到秦公子花花皮囊下是竟是這般癡情的心,風某長見識了!”緩緩踱到二人面前,看著滿眼求救的尋月,脣角微微勾起:“秦公子,本公子有法子叫你成爲海棠姑娘的入幕之賓,前提是,用她的賣身契來換!”
她的神色是那般勝券在握,秦孟洋心中微動,看了眼如今面容醜陋的尋月,又望向對面樓上的海棠閣,不由陷入掙扎。
他對尋月無疑是有心的,只是她如今這般容貌……成了海棠的入幕之賓,他的美事也便來臨了,現在的海棠美豔比毀容前的尋月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沒必要撿了芝麻丟西瓜。
“秦公子若是不願意本公子也不強求……”
“秦孟洋,我尋月寧願一頭撞死也不願隨你入府!”
原本秦公子還左右搖擺不定,一聽她這麼說,當下緊捏她下顎,惡狠狠道:“賤人,本公子成全你,不願當本公子侍妾,那便去當個人盡可夫的下等賤妓吧!”
話落,將賣身契塞入鳳盈手中,冷冷道:“你最好說話算數!”
“當然!”將賣身契揣入懷中,鳳盈勾了勾手指,在他耳畔低語一番。
“這……”秦孟洋大喜,這男子的主意確實好,簡直妙極。
“這人嘛,本公子便帶去賣了!”言罷,在一衆指指點點中將尋月不客氣地拖走。
“不過是現下讓他帶走罷,該是本公子的人,本公子不會放過。”秦孟洋壓低聲音,冷笑著從懷中掏出一字契據。
他早就將尋月的賣身契與前些日子買下的美婢掉了包,對於他厭惡的人,就算是他不要的,也不能遂了對方的意。
緩緩攤開契據,在瞧見鮮紅手印上的人名乃是前些日子買下的美婢之名後不由瞠目,看了看一臉茫然的曼娘,在低頭往樓下瞧去,鳳盈早已沒了蹤影:“給本公子追!”
“是!”一左一右兩護衛連忙朝街上追去。
良久,不見有人回來稟報,秦孟洋心中不免著急。
“單兄,我們進去吧!”見鳳盈順利將人帶走了,趙晃心下鬆了口氣,但又實在不認同鳳盈的做法。
她那般行爲叫人看來無疑是在欺負弱質女流,只會令人不恥,白白壞了自己名聲,好在無人曉得她的真實身份。
“給本公子站住,你們二人分明是那傢伙的同謀!”目光落在二人身上,秦孟洋終於尋到出氣的目標。
“秦公子,風公子並無做何壞事,且我兄弟二人也不過是與她神交,‘同謀’一詞用得未免不妥!”單子元並不懼他,扭身就朝屋內走去。
“給本公子將他二人拿下!”大手一揮,身邊簇擁的小廝上前輕易將二人扭住。
“秦公子這是作甚?你二人交易已成,緣何拖拽著我兄弟二人不放!”單子元不過一介書生,這般被扭著根本動彈不得,當下俊臉上漲出一片紅。
“說出他的居所,偷了尋月的賣身契,他還想走?你們若是不肯交代,本公子今日便斷了你二人的手腳。”對於自己無恥偷換賣身契一事秦孟洋分毫不覺羞恥,反倒惱怒於真的賣身契被拿走。
一衆看客聽了不免搖頭,哀嘆尋月命運多舛。
因著秦公子這惡霸毀容便罷了,又被瞧著風度翩翩的衣冠禽獸風公子給賣入下等窯子,當真是好不悽慘。這秦公子也是個不要臉的,出爾反爾,著實令人不恥。
“秦公子要斷了誰的手腳?”低沉清冷的聲音響起,幾乎是同時,押著單子彥二人的小廝發出一聲哀嚎,不受控制地後退數步,抓著二人的手也跟著鬆開。
衆人循聲擡頭,就見那清貴公子不知何時站在三樓的走廊上,手中還搖晃著什麼,隱約可見鮮紅的指印。
“把尋月的賣身契還給本公子!”秦孟洋伸出手,不客氣道:“否則你別想跨出殷城半步?!?
“本公子行路從未有行半步之理!”吹亮火摺子,往賣身契上一點,而後往下一拋,鳳盈淡淡道:“從現在開始,尋月姑娘已經是自由身了。”
“很好!”秦孟洋點點頭,臉上掛著陰險的笑:“本公子還想她怎會成了端茶丫鬟,原來是傍到了靠山,與你這小白臉一道框本公子!”
“秦公子此刻才發現不覺太晚了嗎?”鳳盈說著撫掌,身後有人帶上兩個黑衣男子。
“丟!”朱脣微啓,遊宏圖一手一個將方纔追出去的護衛丟出走廊。
“砰”“砰”兩聲巨響,二護衛摔在大堂上,身子微微抽動,從他們手部的扭曲程度上看,二人已經脫臼了。
“秦公子,別人怕你,我家公子可不怕你,你身邊這些小嘍囉我一人便可對付,若是想要對我家公子不利,下一個被扔下樓的便是秦公子!”動作間,遊宏圖懷中的泥偶露出個頭,而後被他不著痕跡地按了回去。
“你到底是什麼人?你可知我乃三王爺的小舅子!”秦孟洋言罷,就聽得一聲刺耳的嗤笑。
“秦公子每每威脅人都是說的這套嗎?依著秦公子的頭腦,哪怕本公子說了自己的大名,你也對不上號!”不客氣地嘲諷著,足尖一踮,飛身落在他身旁。
斜眼睨了他一眼,而後朝單子元拱手道:“今日牽累二位公子實在抱歉,不知二位公子可願與風某一道雲遊?”
“此乃單某之幸!”單子元回以一禮,面上帶著書生特有的儒雅的笑:“兩年前單某便說過,若是風公子需要,單某願效犬馬之勞?!?
“能在此遇見單公子,才真乃風某之幸!”兩年前,便是眼前書生裝扮的男子告訴她,她應當有屬於自己的勢力,否則有朝一日出了事,便只能束手待斃。那時的她心無溝壑,只想報仇,衛國,不曾想會有被罷官和迫害的一日,所以只是一笑而過,如今想來,不得不說單子元比她要有先見之明。
“風小兒,你……”
“秦公子,先看看你的侍衛如今是何模樣,你再考慮是否要對本公子發作!”鳳盈言罷,擡腳跨入雅間。
“給本公子等著!”在一衆看熱鬧和嘲笑的目光中,秦孟洋拂袖,闊步離去。
今日乃海棠盛宴,但他已無心在此多做逗留。
他的顏面已因著那個叫做風公子的男子盡數掃地,留在此處不過是被人當做笑柄罷,不如回去好生想想對策,報今日一箭之仇。
“鳳小姐好生厲害,趙某佩服!”趙晃拱手,面上滿是欽佩。
“不過區區小事罷了!”鳳盈入了雅間後並未坐下,反倒朝雅間後窗處走去。
“今日海棠盛宴,鳳小姐不一道吟詩作對?”見她有跳窗之意,趙晃不由出聲問道。
“今日乃海棠盛宴,又逢元宵佳節,但……”眼中閃過一絲落寞,鳳盈輕聲道:“鳳盈從不過元宵節!”
“鳳……”
“鳳小姐,我二人當去何處尋你?”捕捉到她微妙的眼神變化,單子元打斷趙晃的話,及時阻止了他的刨根問底。
“城南客棧!”鳳盈言罷朝他拱手道:“鳳盈此行輕簡,手下只帶有二人,若有人因著今日一事心生投奔之意,還得勞煩單公子接待!”
“鳳小姐儘管放心!”單子元拱手:“單某定盡力相助。”
“二位公子,告辭!”鳳盈作揖言罷,縱身從窗口躍下。
穩穩著地,舉目四望,就見一輛馬車遙遙淹沒在人羣中,朝城北方向行去。
“公子,秦孟洋朝城北秦府方向去了。”遊宏圖站在她身後輕聲稟報道。
“好生護著單子元二人!”鳳盈說完並未急著離去,而是微微擡頭,就見海棠院三樓一身著湖藍色薄紗的女子笑意盈盈的看著她,見她投來目光也不避諱,反從樓上扔下一個香囊。
“……”接住香囊,再擡頭,就見女子已然沒了蹤影。
“小姐,此香囊是女子用作表達愛慕之意的……”遊宏圖有些無奈,他家小姐怎扮個男相把花魁都給拿下了。
“愛慕之意……”鳳盈睨了眼繡著海棠花的香囊,而後收入袖中,表情有些微不自然道:“還挺精細的?!?
末了,縱身躍起,消失在飛檐綠瓦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