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緊抿著脣,強撐著不讓自己暈倒,抓著侯谷蘭的手不斷用力,深吸幾口氣,這才扯出一抹慘淡的笑:“沒什麼可盤問的,谷蘭做事一向乖張,偶爾飛鏢傳信玩玩鬧鬧也是小姐首肯的,王爺就因這個將鳳府丫鬟抓起來不大好吧?”
“白芷姑娘,本王曉得你家小姐同這丫鬟一道出了城,如今她隻身送血書回來,又不敢叫府中人曉得,必然是鳳二小姐出事了,且與她脫不了干係。”他話字字中地,白芷手握得越發緊,侯谷蘭被她捏痛,但咬著牙,沒敢出聲。
“三王爺真是說笑了!”知他派人監視,白芷怒極反笑:“我家小姐可是相府二千金,還未行及笄禮,又尚未許配人家,王爺紅口白牙地污衊我家小姐出城,可能拿出證據?”
“證據?”慕容南朝挑挑眉,冷聲道:“來人,搜身!”
兩小廝上前一步,白芷面色冷凝,瞪視二人,怒道:“王爺若是叫男子搜身污了白芷清白,白芷今日便一頭撞死柱前。”
她沒移動半步,亦沒做出防衛狀,但她眼中的絕然證明,她說到做到。
她是鳳盈身邊的大紅人,侍候鳳盈多年,與鳳盈的感情甚至超過鳳盈的兩個姊妹,所以慕容南朝曉得,他不能動她:“叫兩個婆子過來!”
這是他對白芷最大的妥協,他相信定然有事發生,他必須搶在六弟之前。從白芷的行爲中可以看出,他的猜測是對的,鳳盈已經心中偏向六弟,所以這次,是他反轉的最佳時機。
不多時,兩個看著健壯的婆子走入屋內,朝慕容南朝行禮道:“奴婢見過王爺!”
“搜身!”指著白芷,慕容南朝冷冷道。
“是,王爺!”兩婆子上前,白芷伸直手,任由兩人在她身上翻找。
香囊、繡帕、碎銀子、銅板……七七八八的東西扔了一地,都是些常見玩意或女兒家的私物。
沒有帶血的繡帕!慕容南朝臉色沉了沉,看白芷的神色多了幾分探尋:“煩請白芷姑娘交出血帕。”
“三王爺,此乃鳳府私物,恕白芷不能從命。”福身行禮,白芷依舊神色恭敬。
“白芷姐姐……”侯谷蘭扯了扯她的裙襬:“遊弘圖受傷了,時間不等人啊!”
既然慕容南朝那麼關心小姐,爲什麼就不能求助於慕容南朝呢?他可是當朝三王爺,權勢大得很,有他幫助指不定就能下懸崖尋到小姐了。
“叫遊弘圖不要陪你胡鬧,如今受了傷,還不敢請小姐幫忙,都是你兩自己作的。”白芷說著,腳下輕輕踢了腳侯谷蘭,侯谷蘭收到暗示,雖心中焦慮,卻沒再吱聲。
“遊侍衛受傷了?”慕容南朝挑挑眉,“和善”道:“想來鳳二小姐如今出城不方便,不如就由本王代勞,等把人接到了,再連同二位姑娘一併送回府。”
“如此甚好,那就有勞三王爺了!”
三王府的辦事效率很快,不多時就備好了兩輛馬車,三人低調地出了城。
往正南方向行了數裡,在侯谷蘭的指引下來到一間破廟前,還未走進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遊弘圖!”侯谷蘭甩開禁錮她的人,急急朝廟裡奔去。
她去鳳府搬救兵,想回來卻被慕容南朝的人給抓著了,到如今耽誤了兩三個時辰,好在她給遊弘圖包紮過,應當還有救。
“咳咳!”廟裡傳來劇烈的咳嗽聲,侯谷蘭撲上前,顫抖著手搭上他的脈,卻發現他身體大爲好轉,應當是服用過續命丹。
她心中詫異,就見遊弘圖笑著朝她身後的人道:“白芷姑娘,遊某實在抱歉……”
“你的傷……”知曉他要說什麼,白芷緩緩蹲下,眸光掃過他身上的傷,那猙獰的傷口讓她甚至不敢將目光多做停留:“三王爺跟我們一道過來的,他會將你送回府上,我也會給你找柳御醫醫治,你千萬要挺住。”
“白芷姑娘放心吧,遊某暫時死不了。”他依舊在笑,笑得分外勉強。
“沒事就好!”白芷咧嘴,眼淚“簌簌”往下掉。
他都傷得這麼重,那小姐呢?她不敢想象小姐如今是何模樣。可她不能找人來救,不能讓三王爺曉得這件事。
她在相府時不止一次瞥見一個男子背影竄入大小姐院子裡,直到見到三王爺,她才找到背影的主人,雖不能百分百確定三王爺和大小姐有關係,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三王爺若是和大小姐有關係,叫他直到了大小姐偷跑出城,後果不堪設想。
“白芷姑娘!”睨著遊弘圖身上的狼爪爪印,慕容南朝心下有了主意。
“有勞三王爺了!”白芷福身行禮,低垂著腦袋,任淚水將視線模糊。
“舉手之勞罷了。”示意屬下將人擡上車,慕容南朝笑得霸道:“今日之事還望白芷姑娘不要怪罪,本王也是在擔心鳳二小姐的安全,畢竟她一人獨居府外,實在是不安全。”
“白芷不敢,有勞三王爺掛心小姐,小姐如今每日同二少爺鬥棋,安全得很。”白芷臉上沒有絲毫怪罪之色,語氣中滿是恭敬,叫人挑不出毛病。
慕容南朝滿意地點點頭,拂手示意他們離去。
“王爺!”影十三上前一步,不明白道:“王爺不追問鳳二小姐下落了?”
“啪!”反手一巴掌打在影十三臉上,慕容南朝眉目間盡是厲色:“沒用的廢物!”
“王爺!”影十三慌忙跪下,低頭不敢去看男子眼中殺氣:“不知屬下做錯了什麼,還請王爺明示。”
“血書呢?鳳盈呢?”擡腳直踹他心窩,慕容南朝身上戾氣似要殺人:“當初老六重傷躲回洛陽,你們這羣廢物愣是沒人覺察,生生叫他躲到鳳盈府邸裡,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如今說瞧見侯谷蘭以飛鏢傳遞血書,血書呢?”
“血書,血書……屬下確實瞧見血書了……但屬下擔心被鳳府的人覺察,沒敢去看。”影十三戰戰兢兢地說罷,又被猛踹一腳。這一次他沒能撐住,整個人“砰”地一聲摔倒在地。血涌上喉頭,他忍了忍,強行嚥了回去。
“沒用的廢物,若不是你們辦事不利,鳳盈又怎會心中偏向老六?”腳狠狠踏在他身上,慕容南朝厲聲道:“本王不管你們用什麼法子,在不傷害鳳盈身邊人的前提下,必須先老六一步找到鳳盈,否則,門規侍候!”
門規侍候……想到那近乎變態的折磨人的方式,影十三的身子忍不住發顫。
“唔!”痛,渾身散架般的痛,艱難地擡擡手指,而後是胳膊,還好,她的手沒斷。
“瑩姑,你撿來的人在動!”耳畔傳來一聲驚呼,鳳盈強行睜開眼,入目是刺眼的陽光,她偏過頭,發現自己身處破舊的茅草屋中。
屋內擺著簡單的傢俱,上面佈滿修補過的痕跡。她剛想起身,就有一身著青灰色粗布衣裳的婦女奔入,將她往牀榻上按:“別亂動,你傷得很重。”
她的聲音很好聽,叫鳳盈忍不住側目。她一擡眼,整個人驚呆了,不可置信地看著中年婦女,似要在她臉上盯出個洞來。
“怎麼了?”直到中年婦女再次出聲,鳳盈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沒什麼,只是覺得大娘長得很是眼熟,像極了長樂最崇拜的女將軍。”鳳盈微微垂眸,錯過了女子臉上一閃而逝的淚光。
“我只是一個山中野婦,哪裡有幸和什麼女將軍長得相像。”瑩姑咧嘴,笑得有些牽強。
“可是大娘救了長樂?”從打開的房門往外看去,可以清晰地瞧見外面丈高的野草和鮮紅的野花,全然沒有一絲秋意。
這裡應當是在懸崖下,否則不可能有這般別緻的景色。
“是啊,我去山上採藥,瞧見你在地上躺著,就給撿回來了。要說姑娘也是命大,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愣是連根骨頭都沒斷,就受了些皮外傷。”將粗布帕子用水打溼,瑩姑細細地幫她擦拭著臉:“小姑娘生得可真俊。”
神色眷戀地看著鳳盈,瑩姑不自覺地撫上她的臉。
鳳盈微微蹙眉,顯然對陌生人的親暱有些不適應,而且眼前這位大娘,眼神著實怪異了點。忍下心中不悅和不適,鳳盈扯了扯嘴角:“多謝大娘救命之恩。”
“嗚!”她剛說完,瑩姑掩面而泣,轉身奔出茅草屋。
她說錯什麼了?瑩姑的淚水叫鳳盈有些摸不著頭腦,只能眼睜睜看著瑩姑消失在視線裡。
不一會兒,一個年輕的女子走了進來,她手中端著碗墨綠色的藥:“姑娘,這是瑩姑親手爲你煎的藥,她方纔見你想起了她女兒,瑩姑的女兒也叫長樂,所以才失了態。”
“這樣啊……”心中劃過異樣,鳳盈禮貌道:“麻煩姑娘代我跟瑩姑說聲抱歉。”
“你也不是有意的,況且瑩姑的女兒都死了十七年了,大家都以爲她忘了,沒想到……”女子嘆息著搖搖頭,用勺子舀起一勺湯,湊到脣瓣吹了吹,而後喂入鳳盈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