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幾聲鴿子叫響起,隨即“撲凌”一下,一團白色竄上天際。
與此同時,幾乎是同步的,一道銀白色的身影閃過,飛上天際的鴿子連同人影消失無蹤。
“大人,鴿子不見了!”府衙內(nèi)傳來驚慌失措的聲音。
“怕什麼,這鴿子飛得快罷了,難不成是叫人抓去的?就算被人劫去,對方也不知這信寄往何處,更造不了假!”杜大人不耐煩地將對方揮開,拉過身段妖嬈的美人便親了上去。
對話聲入耳,院牆外,鳳盈手上穩(wěn)穩(wěn)捏著鴿子,單手將上頭信件解下,以指捻開,就見上書四個大字:少了一人。
“終於按捺不住了!”勾起脣角,二指鎖著鴿子,將字條重新卷好安了回去,手一鬆,迅速跟上。
白色的鴿子飛得極快,不過片刻就將鳳盈甩在身後。她將內(nèi)力凝於足下,目光緊鎖目標,終於在差點跟丟之際瞧見鴿子飛入一恢弘的院落。
朱門青瓦,繁花繚眼,潺潺活水發(fā)出細微的聲響,視線掃過,可見與時節(jié)不符的海棠花。
這院落的主人無疑是個高門大戶的顯貴,鳳盈覺得這府宅坐落的地段有些熟悉,但又一時想不起來,只好小心翼翼地潛入,尋找鴿子的蹤跡。
“咕咕!”再次響起的鳴叫將她引過,還未來得及湊近,就見一雙紋蟒黑靴踏來,骨節(jié)分明的大掌捏住鴿子,小麥色的肌膚被雪白的鴿子羽毛襯的黝黑。
鳳盈心中一驚,穩(wěn)住呼吸隱蔽至暗處,一瞬不瞬地緊盯,靜觀事態(tài)發(fā)展。
“王爺,府衙這幾日各方人馬盯得甚緊,小的難以潛入其中一探究竟。”一男子疾步踏來,在錦衣男子身後站定,恭敬稟報道。
“沒用的廢物!”字條甩到男子臉上,而後轉(zhuǎn)身,擡腳用力一踹,桃花眼中泛出絲絲冷光:“本王養(yǎng)你何用?”
這下,鳳盈看清了男子的面容,竟是二王爺:慕容南都。
男子手捂腹部,連連後退,直到背脊抵在柳樹上,這才穩(wěn)住身形。
他躬身撿起地上紙條,眸光觸及上面的字後,面上血色退去,嚅了嚅脣,不可置信道:“不可能的,王爺不可能的!”
“不可能?”男子眼中寒意更甚,手上用力,將鴿子捏至全身溢血,脣角勾起殘忍至極的笑:“這點小事你都辦不好,本王要你何用?”
“王爺息怒!”男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以手指天道:“他們都是從小訓練而成的暗衛(wèi),哪怕是死,也不可能會叛變,定然是鳳盈從中作梗,將其中一具屍體藏了起來,好造成一人還活著的假象。”
“這點還需你說?”緩步踱至男子面前,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他,慕容南都涼涼道:“本王再給你三天時間,這三天時間內(nèi),本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王爺還要派人前去?”男子面色愈發(fā)難看:“王爺,鳳盈有高人相助,若是再派人前往,怕是徒損兵力啊!”
“鳳盈左右不過是個沒了神力的廢物,福叔在暗處,能幫得了她一時,幫不了她一世,更何況老六如今不在洛陽,是對她下手的最好機會。”將渾身溢血的鴿子扔到男子眼前,慕容南都勾起脣角:“找點事情給福叔做做,讓他別那麼閒,至於侯谷蘭的命,本王要定了,你若是做不到不動聲色,這隻鴿子,便是你的下場!”
“是,王爺!”深深看了眼死狀悽慘無比的鴿子,男子匆匆離去。
慕容南都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微微擡手,用沾滿鮮血的手擺弄著嬌嫩的白花,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猙獰的印記。
鳳盈在暗處看著這一切,神色冷靜,將氣息隱得更深,叫人難以覺察。
對於慕容南都會對她下手一事,鳳盈始料未及,同時心中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
關於她氣力全失一事,她造了假,也就只有柳宗和柳神醫(yī)二人曉得,柳宗不可能會背叛她,而柳神醫(yī)不可能爲皇上以外的人效命。
她在暗處隱了整整一個時辰,哪怕疲憊不堪,也始終集中注意觀察慕容南都的一舉一動。
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踏來,引起了她的注意。
身形魁梧,虎背熊腰,一看便知是習武之人,偏生他踏雪不留痕,可見其輕功之高,乃是世間難得的高手。
“二王爺!”男子在慕容南都跟前站定,躬身道:“不知先下事態(tài)如何?”
二王爺?從稱呼上看,眼前高手並非慕容南都的手下,且他行爲禮數(shù)雖全,卻面無恭敬之色,可見在某種程度上,他的地位要遠高於對方。
果不其然,莫容南都開口了,陰寒的語調(diào)外是一縷難得的敬意:“冥大人儘管放心,不會出現(xiàn)紕漏!”
“放心?”冥王冷冷一笑,自袖中掏出一封信,遞到他面前:“有些事情,二王爺應當曉得如何做,至於殺掉侯谷蘭,此事取消,二王爺不必派人下手!”
慕容南都接過信件,卻沒有立即拆開,盯著上面龍飛鳳舞的大字有些出神。
鳳盈定睛細看,心中“咯噔”一下,面如死灰。
“鳳盈爲人精明得很,她去找杜大人那日便派人放出風聲,將回洛陽後的所有事情都推到皇上頭上,你若是再有動作,沒將蹤跡抹乾淨了,誰都保不了你!”雖是痛恨的語氣,冥王的眼中更多的是對鳳盈的欣賞。
不得不說,鳳盈很會用人,手下也很多能人,就連一小小丫鬟都敢造謠生事,且不怕死地將所有事情推到當今皇上的頭上,若是查處起來,就算她有十個腦袋都不夠掉,偏偏她又將事情處理得不著痕跡,叫人尋不得證據(jù)。
鳳盈纔開始拉攏各方勢力不過數(shù)月,一切都未正式展開,若是她爲帥之時便動手,怕是如今勢力可敵當朝右相。
“什麼,她竟然將……”
“什麼人!”一聲厲喝,冥王出手快如閃電,劈頭就向假山擊去。
“碰!”假山碎裂成無數(shù)塊,然假山之後並無半分蹤跡,只有一道極淺的鞋印。
他彎下身子,以手丈量,十寸有餘的長度,當是男子的鞋印,可爲何他會覺得其中大有玄妙?
“冥大人?”慕容南都上前,在看到那個鞋印後一驚,正欲喚人,就被冥王搶先:“二王爺府中戒備實在是該加強了!”
“本王……”那雙男子的鞋印叫慕容南都蹙眉,再講不出一句辯解。
“二王爺,此人定然是在下官之前入的王府,最少也有半個時辰,不然以對方的功力,斷不可能發(fā)出如此明顯的聲響。”在慕容南都錯愕的目光中,冥王四下搜尋,終於在一根柱子上發(fā)現(xiàn)一個帶灰的手印,從大小上看,是男子的無疑,且下方也有與方纔假山後留下的鞋印相匹配的印記。
“冥大人以爲,當是何方勢力所爲?”他甚至來不及一看,對方便消失無蹤,要麼是來王府內(nèi)踩過點,要麼就是武藝極強。
“不可能是六王爺,他如今肩上擔子極重,帶走了幾乎所有心腹,只留下福叔一人,而福叔的身手雖好,輕功卻沒到如此地步!”眸光四下轉(zhuǎn)了轉(zhuǎn),冥王第一次感到這般無力。
“難不成是三皇弟的人?”慕容南都的話讓冥王陷入沉思。
在洛陽中,籠統(tǒng)就那麼幾方勢力較強,慕容南宇不在洛陽,那般重要的事情壓在身上,他分不出精力管洛陽事宜,在洛陽的權利已然被皇上架空。而右相鳳茂乾乃是多年積累下來的老狐貍,斷不可能輕易露出狐貍尾巴,叫人有跡可循。這麼一算,也只剩下慕容南朝一人對鳳盈之事上心。
“三王爺對鳳盈實在太過上心了!”冥王言罷,拂袖而去。
他不過是一言,卻叫慕容南都高高揚起脣角,似勝利在望。
鳳府之內(nèi),一道銀白色身影如鬼魅穿行,三兩下潛入偏院內(nèi)。
“小姐!”方入屋內(nèi),就聽得一女聲響起。
鳳盈並無愕然之意,褪下假手,脫去腳上過大的男子氈靴,一屁股坐於踏上,往後一倒,軟軟地陷入錦被之中。
“本小姐似乎說過,沒有本小姐的命令不許你踏入屋內(nèi)。”她聲音不大,但其中的淡淡怒意卻叫人無法忽視。
“尋靈知罪!”尋靈慌忙跪地,身子瑟瑟發(fā)抖,看起來好不可憐。
然而鳳盈並沒有拿眼去瞧她,而是翻了個身,似進入淺眠。
尋靈沒有起身,就那麼跪著,眼觀鼻,鼻觀心,模樣異常乖巧。
良久,榻上之人終於開口了:“念靈,你當知本小姐爲何幫你贖身。”
她喚了她的原名,尋靈身子一顫,以頭點地:“念靈謹記!”
軟軟支起身子,鳳盈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本小姐原本有一個大丫鬟,名叫白羽,不知你可記得她?”
“念靈記得!”提及白羽的名字,尋靈身子一顫,眼中閃過懼意,但很快便緩過神來。
“不是殺了她就能替代她,你懂嗎?若你想要過得好,就別學不該學的!”鳳盈眼中如綴星辰,氤氳著點點笑意,卻似九尺寒冰,讓人自骨子裡發(fā)寒。
“奴婢謹記!”頭再次朝地下重重一磕,卻被一雙柔軟的小手攔住。
“小姐?”
“做好你該做的,白羽她從活路走到死路,而你從死路走到活路,本小姐相信你比她聰明,也會過得比她更好。”言罷,一擡手,鳳盈再次臥入榻中。
尋靈緩緩起身,幾乎逃也似地離開鳳盈的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