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仍在下著,豆大的雨珠砸在地上,濺起無數水花。
街道上的小攤早已收起,道路變得寬闊明朗,偶有幾人撐傘走過,也是神色匆匆。
鳳盈等一行三人走在街上,青灰色的油紙傘如同從青灰色的天空上剪下裁成,將大雨阻隔,在眼前形成串珠般的雨幕。
她步伐緩慢,神色淡然,似鶴立雞羣,叫人忍不住側目。
“風公子,我們真要去倚紅樓???”陳旭亦步亦趨地跟在鳳盈身後,望著那清瘦的背影有些失神。
秋風襲來,寒意入骨,他一個大男人都覺得冷,冷得直打擺子,她的衣裳分明也溼了,她又穿得單薄,但她背脊挺得是那般筆直,行如松柏,風度翩翩。
“廢話!”趙三白了他一眼,像看白癡一樣看他:“倚紅樓的姑娘各個美如天仙,你不會沒聽說吧?罷了,你就算不懂,但我也保準你去了不會後悔?!?
“我……”陳旭還欲說些什麼,奈何倚紅樓的鍍金牌匾已出現在眼前,此時他就算打退堂鼓,趙三也不可能依他。
“來啊,來抓我??!”
“爺,你好壞?。 ?
“……”
一腳方踏上倚紅樓的門檻,入耳是甜到發膩的嬌嗔,相比於前兩人的淡定,陳旭只覺心跳不穩,暗暗嚥了口唾沫。
“喲,三爺啊!”見到三人,老鴇一步三扭地走到趙三面前,薰過香的帕子一甩,整個人柔若無骨地依在趙三肩頭,眸光上下打量鳳盈,面上的笑愈發燦爛:“三爺這回可是帶了朋友來玩?”
“這位是我的兄弟,陳旭陳將軍,這位是我兄弟的好友,風公子!”趙三一一介紹後直接切入正題:“最近可有新來的漂亮姑娘?”
“瞧把三爺你給急的……”薰香的帕子這次甩向鳳盈,卻被她一把抓住。老鴇面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即恢復如常:“三爺您可是???,不帶帶兩位兄弟?瞧他們兩個,可是拘謹得很呢!”
倚紅樓乾的什麼勾當人盡皆知,陳旭是第一次踏入,還是和曾經鐵腕的元帥,那個暗藏他心裡的女子,他怎能不拘謹。
手心蒙上一層薄汗,陳旭故作淡然地將手背到身後,想借由灌入的秋風將他的手吹乾。無奈風越吹,他手心的汗流得越多。
“媽媽還是先幫趙兄找個合適的姑娘吧,我兩再看看!”順著帕子握住老鴇的手,鳳盈朝她拋了個電眼,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塞入老鴇手中,嘴角斜斜揚起,就像個雅痞的貴公子:“記住,要漂亮的!”
“好……好嘞,三位爺樓上請!”老鴇面上泛起紅暈,扭著細腰親自在前頭帶路。
“風公子不是第一次來?”趙三詫異地問道。
瞧他一副清秀俊雅、風度翩翩的模樣,還以爲沒來過這種地方,沒想到他連老鴇都能迷住。
“趙兄有所不知,風某生平最愛就是賞鑑一方美人,這大小窯子,也是逛過不少?!兵P盈這一番話驚得二人瞠目結舌。
陳旭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她可是個女子,哪有女子逛窯子的?她逛窯子也就罷了,竟然還是窯子店的???。
“三位爺,請慢坐,霜娘這就給你們叫姑娘來?!卑才藕醚砰g,老鴇眸光落到鳳盈面上,秋波暗送,這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推開小窗朝下看,倚紅樓的大堂裡有男女在追逐嬉戲,樓梯上有男女摟摟抱抱,而對面的雅間,卻有嫋嫋琴音傳出,似被隔離出的不同的世界。
“爺!”嬌軟的聲音媚得人骨頭都酥了。三人齊齊回頭,一隻巴掌大小的三寸金蓮跨入。
女子光著腳,腳上繫有銀鈴,赤足白嫩可愛。視線漸漸上移,只見她披了件大紅色的薄紗,長腿與纖細的柳腰若隱若現,胸前兩團渾圓呼之欲出。
“叮鈴!”“叮鈴!”行走間,悅耳的銀鈴聲響起,女子面上掛著純真無邪的笑,與妖媚的身段形成強烈反差,刺激著衆人視覺。
“咕咚!”“咕咚!”兩聲吞嚥聲先後響起,陳旭別過臉,掩蓋自己失禮的尷尬,趙三則目光炯炯,直勾勾地盯著女子的臉,再到女子的胸,若不是旁邊坐著兩人,他定按捺不住餓虎撲食。
就見女子扭著纖腰,娉娉婷婷地走向鳳盈,單手勾住她的脖子,媚聲道:“爺,奴家不美嗎?”
“霜娘,這種吃不得的美食端到桌上,可不是饞我家兄弟嗎?”鳳盈摟住女子的腰,將她拉近幾分,面色平靜道:“姑娘可是會跳西域的舞蹈?”
“公子好生聰明!”女子的眸光順著鳳盈的眉眼向下移動,落在那凸出的喉結上,她伸出小手摸了上去,鳳盈也不阻止,任由她將脖子摸了個遍。
收回小手,女子眸中是不加掩飾的失望:“公子竟然對奴家沒有半分興致,是奴家生得不夠好看?”
“魅蓮,下來!”霜孃的聲音響起,而後兩人跨入廂房內。
一個白衣的秀麗女子上前,跨坐在趙三身上,將他臉擺向自己:“爺……魅蓮姐姐可不賣身,不如讓奴家好生侍候你。”
“好!好!好!”一聽那妖媚的女子不賣身,趙三急色地吻上秀麗女子。
二人天雷勾地火,趙三見鳳盈和陳旭一副清心寡慾的模樣,識相地將女子抱出去親熱。
“風公子怎知魅蓮不賣身?”霜娘好奇地看著鳳盈。
“媽媽,風公子真是男的,那喉結摸著絕對沒錯。”魅蓮附在霜娘耳畔低語,頗爲幽怨地看著鳳盈。
凡是來這倚紅樓的男子,哪個見到她不是一副急色的模樣?再淡定的,那也是滿目驚豔,偏偏這風一神色淡然,波瀾不驚。
“正如她的名字,魅而不俗?!兵P盈微微一笑,瀲灩風華,貴氣盡顯。
“想來風公子閱女無數,霜娘也不敢獻醜,若是風公子來的目的與三爺一樣,怕是倚紅樓翻不出個入得了風公子法眼的姑娘。”在大堂時,他淡然,眸光只是掃過那些女子,沒有絲毫停留,她就知他不似那些恩客。所以她將頭牌之一的魅蓮推出,豈料就連魅蓮都不能叫他眸光波動。真不知是他見過的美女太多,還是根本就不好女色。
“霜娘既肯叫頭牌出來,是看得起風某,風來此並非爲了尋歡作樂,而是聽曲觀舞?!?
“不爲尋歡作樂?”霜娘掩脣嬌笑,嗔道:“公子好生假正經,哪有人來青樓楚館是爲了風雅之事?!?
“俗中觀雅難道就不算風雅嗎?”接過陳旭爲她斟滿的美酒,鳳盈勾脣,將酒杯置於鼻端,目光邪魅地看著魅蓮:“好酒者不一定需要品酒,嗅嗅美酒的醇香就足夠沉醉其中?!?
“風公子果非一般人!”魅蓮眉梢帶喜,朝她福了福身:“煩請公子稍等片刻?!?
言罷,她將霜娘推了出去。
“你這小妮子想幹嘛?”霜娘握著她的手,頗爲擔心地看著她。
魅蓮低頭淺笑,眼中滿是興奮的光:“媽媽,這位風公子便是前些日子在茶樓吹簫的那位。”
“就是那個讓茶樓生意紅火一時的黃衣公子?”霜娘有些詫異,而後半瞇著眼睨著她:“你怎麼知道?偷跑去看了?”
“媽媽,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若魅蓮能如琴語那般入了他的眼,我們倚紅樓日後不也能像寶翠樓一般冠上‘風雅’二字了?”魅蓮言罷興奮道:“屆時姐妹們也就不必受那些粗俗人的勞什子破氣?!?
“你的意思是……”霜娘有些不確定地看著她,心中暗付其中可行性。
“哎呀,媽媽快去請人來奏曲,快去!”急急將人推去,魅蓮整了整鬢髮,邁著碎步步入房內。
“風公子!”面上掛著盈盈笑意,魅蓮在鳳盈面前坐下。
陳旭一瞧見她胸口,就侷促地別開臉。但到底還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再加上見過的女子不多,這般嬌柔嫵媚的女人更是不曾瞧過,當下眸光不時瞥向魅蓮,整個人尷尬得不行。
“魅蓮姑娘!”倒了杯酒,遞給魅蓮,鳳盈睨了眼陳旭,揶揄道:“霜娘怎不給我這位兄弟叫個姑娘?”
“元……”自知失語,陳旭捂住嘴,悶聲道:“風公子莫亂開玩笑,我不需要。”
“這位公子可真害羞!”魅蓮這才注意到陳旭,相較於趙三的急色,鳳盈的淡然,他的存在感實在太弱了。
“他第一次來,姑娘莫見怪!”品著杯中美酒,鳳盈眸光投向窗外。
倚紅樓,這洛陽除了寶翠樓外竟然還有這麼個青樓。相較於寶翠樓的富麗堂皇,倚紅樓確實遜色不少,裡面的姑娘也樣貌稍次,不過這頭牌卻著實不錯,媚而不俗,又妖又純,別有風味。老鴇霜娘也是個難得的聰明人,不僅懂得用藥,觀察入微,還善於突出每位姑娘的亮點。
“這位公子可愛得緊,這樣的恩客倚紅樓少見,能侍候二位爺是魅蓮之幸!”魅蓮說的是心裡話,來倚紅樓的多半是像趙三那樣的急色之人,有的還不如趙三年輕,又老又醜,歲數都要趕上她爺爺了,卻還動手動腳的。
眸光從陳旭落回鳳盈身上,魅蓮媚笑道:“方纔公子將魅蓮猜了個透徹,魅蓮不知公子是如何曉得魅蓮善西域舞,不知公子可否點醒一二?”
“魅蓮姑娘擡愛了!”將眼前女子摸透了七八成後,鳳盈笑道:“若姑娘爲風某舞上一曲,風某便爲姑娘解惑!”
“好!”紅紗揚起,綻放如蓮,魅蓮躍上酒桌,絲竹之聲驟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