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衆人的反應,鳳盈有些猶豫。
耳畔是他極淺的呼吸聲,帶著些許小心,拂在她脫皮處的肌膚上。
他的懷抱寬厚,溫暖,叫她心安。
慢慢的,她將手擡起,緩緩解開面具:“你確定要瞧我現在的模樣?”
眸光落在她裸露的肌膚上,每一寸肌理都黑白交錯,看著猙獰,詭異,可他心中只有憐惜。
“恩!”他曉得她此時臉上大抵也是這般模樣,可他想瞧見她的面容,無論是何種模樣,只要是她。
將面具拿下,鳳盈深吸一口氣,就這麼淡淡地瞧著他,等待他的反應。
她心中早有最壞的打算,縱然面上一派淡然,心中仍然止不住地緊張。
她不在乎任何人的反應,獨獨於他,她是在乎的。
女爲悅己者容,可容顏易老,若他只喜歡她的容貌,她又該做何?
四目相對,他眼中有憐惜,有溫柔,沒有錯愕和驚恐,鳳盈忍不住展顏,脣角高高揚起。
“跟個小花貓似的!”大掌撫上她的臉,慕容南宇弓身脣貼在她的脣上,喃喃道:“本王在柳城夢見吻了你……”
因著脣瓣貼在一處,他說話間微微摩挲著她的脣,帶著幾絲癢,癢到心底,使得她心跳漸漸加速。
“可惜夢中的感覺與真實相去甚遠!”他說著,加深這個吻,雙手將她緊緊箍住,抵在榆樹幹上。
眼瞼顫了顫,鳳盈闔眼,擡手摟住他的脖子。
他吻得忘情,帶著炙熱和渴望,一寸寸將她侵蝕。
“盈兒!”望著她迷濛的眼,慕容南宇露出滿意的笑,雙手捧著她的臉,在眉心印下一吻。
微微擡眼看著他,鳳盈的神色有些許狐疑。
這個動作,曾有人對她做過,一樣欣喜的笑,炙熱的吻烙在她的眉心,那個身姿挺拔卻面容模糊的少年笑著對她說:“小小女娃便如此霸道,日後可還得了?看在你我相處多日的份上,日後你若是嫁不出去,我娶你。”
這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時的她才七歲,不知男女之情爲何物,只覺那少年怪異得很,許是摔下山崖將他腦袋給摔壞了吧!如今這麼一想,倒發覺自己竟自幼便被人佔了便宜。
“跟花貓似的,真可愛!”對於她面容的變化,慕容南宇倒不甚在意,她這般模樣也挺好,能省去不少麻煩,最重要的是很安全,他不必因著她的容貌懸著一顆心,生怕她被人搶走了。
“幸災樂禍!”鳳盈橫他一眼,抹了把脣,語帶嫌棄道:“我現在這麼醜你都下得去口,六王爺可還真不挑啊!”
雖然欣喜於他並非以貌取人,但他眼中的笑意未免太過明顯,像幸災樂禍般。
“呵!”慕容南宇低笑,打橫將她抱起,闊步朝山上走去。
他能感覺到她現在身體虛得很,不過親了她一下,她便喘得厲害,可見方纔馬匹的顛簸亦是叫她很不舒適。
她素來愛逞強,在北疆逞強,在鳳相府逞強,在自己的府邸也逞強,他多希望她跟他喚一聲“累”,這樣他便能好好地將她護在懷中,可心底裡又愛極了她的逞強,那是源於骨子裡的不屈,能叫她應對日後的更多磨難。
“我自己走!”山路陡峭,雖然他如履平地,但鳳盈心知這樣的危險,且她自己有手有腳,實在不習慣這麼被人抱著,不過是身子虛了點,登高遠望不照樣是小菜一碟。
“……”慕容南宇低頭瞧著懷中脣色黑紫的女子,她亦是盯著他,眸光中是不可置否的堅定。
手一鬆,她足尖沾地,擡手舒展著身子,看著黑坳坳的山,不由疑惑道:“爲何帶我來這?”
這山上佈滿嶙峋枯木,隱約可問鳥鳴獸語,一看便知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指不定還會遇見毒蛇猛獸,到時可就麻煩了。
“到了你便曉得了!”握住她的柔荑,慕容南宇施展輕功朝上躍去。
在他有意無意的帶動下,鳳盈迅速跟上,倒是不覺吃力。
越往上,鳳盈越覺這山頭古怪,積雪似越來越薄,隱約還有各種與時節不符的花香。
過了半山腰,積雪再無蹤影,熱氣拂來,彷彿換了天地,鳥語花香一派春意靜好。
“來!”他牽著她,在一平臺處停下,在幾乎目不能視的道路上穩步前行。
密林將月光遮蔽,除了呼呼的風聲,鳳盈只能聽到他和她的呼吸聲。
有潺潺水聲入耳,兩人似進入山洞內,她再也看不清前路,就連他們相握的手也再不能瞧見,只能憑藉他的呼吸聲來判定下一個落腳點。
“過來!”慕容南宇扯了扯她,她循聲跨出一大步,平穩地站定在他身側:“還有多遠?”
這種目不能視的狀態實在惱人,若是持續久了,會叫人發燥的。
“快了!”慕容南宇說著,用衣袍將她裹住,低聲道:“噓,莫出聲!”
“……”心頭雖然狐疑,但鳳盈還是照做了,緊抿著雙脣,頭抵在他的胸口處,聆聽著滴水聲外的唯一能叫她心境的聲響。
約莫過了半響,原本安靜的山洞內傳來異樣的聲響,“吱吱!”一陣類似於老鼠叫的聲音叫鳳盈心頭一驚。
這聲音雖然與老鼠的聲音區別不大,但不可能是老鼠,且還有翅膀煽動的聲音,應當是一羣蝙蝠。世間有蝙蝠好人血,就是不知這山洞內的蝙蝠是哪種。
“撲棱!”一陣翅膀煽動聲響起,越來越近,最後停在她的周身處。
原本緊踩在地面上的雙腳懸了空,慢慢朝山洞內移動,隨即豎直向上,不知將她帶向何處。那雙長臂一直緊抱著她,帶著幾分安撫,像是怕她心燥。
腳再次踏在堅實的土地上,翅膀煽動聲消失無蹤,熱氣襲來,像從方纔山洞中的春日跨入了夏日,身上漸漸沁出汗來。
將她裹得嚴實的袍子掀開,慕容南宇拿袖子抹去她額際的汗,而後解下她身上的狼裘,三千青絲如瀑布般披散而下,柔順地垂於肩頭。
“這裡……”鳳盈擡眼望去,就見一巨大的溫泉“呼呼”冒著熱氣,氤氳出的水霧將夜色迷濛。
“這裡是蒼巖山山頂!”慕容南宇言罷領著她朝溫泉旁的竹屋走去。
“這裡便是蒼巖山?”回身望去,就見不遠處有個深不可測的巨大黑洞,他們方纔應當就是從那洞裡上來的!
“不是說蒼巖山在不名地嗎?怎會在濟城城外?”要說這蒼巖山,名頭與嵩山並齊,乃是遊方鬼醫的居所,不過這也只是個傳說,遊方鬼醫的行爲就跟他的大名一般,遊走四方,居無定所,且如今已做了古,又怎會有打掃得如此整潔的清油雅靜的居所。
“不名地就在濟城城外!”推開竹門,慕容南宇示意她入內:“衣裳已經給你備好了,快去換吧!”
“你還沒說要幹嘛呢!”在門口站定,鳳盈並沒立即進去,而是滿臉防備地看著他:“你該不是要我去泡那溫泉吧?”
這山頂上除了巨大的溫泉,剩下的就是這間竹屋,他總不可能是備了身衣裳叫她換下,然後帶著她在山頂轉悠吧!
“恩!”慕容南宇挑眉,應了聲,算是同意她的說法。
“要泡你自己泡去!”狠狠剜了他一眼,鳳盈不知想到哪去了,面上飛起紅霞。
“盈兒……”他湊近幾分,眉眼含笑,低語道:“本王又不是沒見過!”
他語氣很是曖昧,引人遐想聯翩,鳳盈迎上他的目光,張了張口,底氣十足道:“你倒是說說見過什麼了!”
敢調戲她,見過又怎麼著了,他要敢說她就掐死他扔水裡,恰好此處夜黑風高又無人,正適合殺人與毀屍滅跡!
“見過……”眸光從她臉上漸漸下移,在鎖骨處停留須臾,而後落在她的胸口,意有所指地挑挑眉,在她漲紅著臉之時搶先開口道:“盈兒的臉怎這般紅?”
“慕容南宇!”將他的嘴生生捂住,鳳盈惱道:“你若再來這招,我就把你丟水裡!”
“不同你開玩笑了!”握住她的手,慕容南宇心情大好道:“莫要多想了,你換身衣裳去藥泉裡泡著,本王不下去!”
“你纔多想了呢!”將他往門外一推,鳳盈重重將竹門關上。
多想了?是她多想了嗎?好像……似乎……從頭到尾他都沒說過他會入藥泉吧?
以手捂眼,鳳盈內心有些崩潰。
絕對不是她想歪了,絕不是!都是因著慕容南宇態度過於曖昧,且就算他不入藥泉,她在裡面泡著,他在一旁看著……不對,慕容南朝剛剛讓她換衣裳,如果是像往日泡溫泉那般,不需要換衣裳的吧……
果然是她想多了,慕容南宇的意思是讓她合衣泡藥泉啊,她怎麼就給想到那方面去了呢。
“好丟人!”雙手撓牆,鳳盈只覺這輩子最丟臉的一面都叫慕容南宇看去了,她往日那麼聰明的一人,怎到了他面前就總愛亂想呢。
深吸一口氣,擡腳走到榻前放著的寶藍色衣裳面前,拿起細細一看,這顏色倒是選得很正人君子,因爲即使入水也不會隱約透出肌膚。
再拿起褻衣,一團粉色掉出,她彎腰拾起,在瞧見那糰粉色的廬山真面目後嘴角抽了抽,咬牙切齒地從牙縫中擠出數字:“慕容南宇,你這個僞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