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鳳盈率先反應過來,火急火燎地撲上去,就見鮮血已經將她的襦裙染紅。
“穩婆,快去請穩婆,快啊!”死死抱住白芷,鳳盈面容因吶喊和恐懼扭曲。
“快,快去把院子裡的那個穩婆請來,還有你們幾個,快去鎮上請幾個牢靠的穩婆!”尋靈指揮著,可她尚未吩咐完,那一個個被她指派出去的人便都被鳳丞相的屬下攔住。
“魎大人這是何意?”看著已然失態的鳳盈,尋靈緊張地交握著雙手,想要說些什麼來勸阻,可到了關鍵時刻,偏生卻說不出來。
“尋靈姑娘,院子內住著的兩個穩婆是相爺多方打聽才請來的老手,有她們二人便足矣!”看著鳳盈火急火燎地將白芷抱入屋內,魎依舊沒有放人的打算。
“魎大人,白芷姑娘可是小姐同二少爺的心頭寶,她要是出了什麼意外,你擔得起嗎?”遊宏圖亦上前勸阻。
這些日子以來,鳳丞相的勢力已全數轉移到這個小苑中,現下他們手中勢力只有不到兩成在此,就算心中再怎麼焦急,也不可與對方硬碰硬。
“這是相爺的吩咐,二少夫人的命在下擔不起,但相爺的責備在下更加擔不起。”魎話落,周遭的侍衛一併圍上,將他們幾人全數困住。
“遊護衛,那兩個穩婆是相爺招來的,相爺是小姐的爹,不可能會對小姐不利!”尋靈扯了扯遊宏圖的袖子,聲音中還是難掩的緊張:“近來相爺對小姐的好大家都看在眼裡,且小姐是相爺的掌中寶,相信這兩個穩婆定然經驗豐富得很!”
“……”侯谷蘭站在一旁,原本是被勸慰穩住了心神,但到了後面,尋靈的那番話直叫她心頭髮顫。
相爺對小姐的好?自打她待在小姐身邊,就沒見過相爺真心實意對小姐好過。
眼角的餘光瞥見那兩個穩婆被引入,侯谷蘭素手緊握,心頭的不安愈發濃烈。
女子生產時發出的慘叫不絕於耳,終於,她沉不住氣,縱身一躍便上了屋頂,不顧各方阻攔直奔小鎮。
“把這個丫鬟攔下,快攔下!”魎一聲大吼,數個暗衛竄出,同侯谷蘭纏鬥在一處。
“谷蘭!”遊宏圖欲上前幫忙,方跨出半步,只覺腰帶處一緊,待看到橫在他面前的大手後頓住腳步,沉聲道:“谷蘭可是小姐的大丫鬟,你還不快叫他們住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遊護衛放心,他們會有分寸的,只是遊護衛若是強行出手,場面只會越發不可控,還希望遊護衛能爲大局著想,爲小姐著想。”魎知道對方是個有分寸的,當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果不其然,那隻跨出的腳緩緩收回。
“莫要傷著谷蘭,否則這可就是你我二人的私怨了!”眸光擔憂地鎖在那暴怒的女子身上,遊宏圖的聲音有些無力。
“放心吧!”在場的衆人都明白遊宏圖對侯谷蘭的心思,因此魎對他的說法並不意外,且也應承得分外痛快。
“遊護衛莫要憂心,谷蘭她……她……”尋靈話音未落,就見身旁男子神色在一瞬間變得凝重。
“咚!”悶聲倒地的聲響傳來,遊宏圖危險地瞇起眼,看著被打暈的侯谷蘭從屋頂滾落,他飛身上前,將那氣息不穩的女子接住。
“魎大人……”看著遊宏圖悶聲不吭地將侯谷蘭抱走,尋靈緊張地揉著繡帕。
“派人看好那個叫侯谷蘭的,就算她醒了也不能叫她出來,此女實在太鬧騰了!”沒有理會尋靈,魎壓低聲音,沉聲命令道。
“是,大人!”
暗衛應罷,率十數人跟上游宏圖。
“你覺不覺得,這其中好像透著點什麼古怪!”在一旁冷眼旁觀許久的魑忽然開口了,凌厲的目光落在尋靈身上,似要將她剖解。
被他的目光所瑟,尋靈縮了縮脖子,眼中有恐懼,還有強壓下的疑惑。
“什麼古怪?”魎湊上前,眸光四下掃視一圈,那些鳳盈帶來的人皆是面露憂色,可除了擔憂,並沒有其他,一切看起來再正常不過。
“他們一行的反應都很正常,可是我總覺得奇怪,那個邱遇白砸的方向也太準了吧,恰好將二少夫人給帶倒了,還引得二少夫人小產。”魑說到這,一手搭上對方的肩,低聲道:“你不覺得,這兒一切像是小姐故意的?”
“故意?”魎被他的說法嚇到,當下拔高了音量,當注意到自己失態後連忙正色。
衆人瞥過來的目光不過一瞬,很快便再次被女子痛苦的聲音吸引目光,一個個皆是翹首盼著。
“小姐是你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她的性子你我心知肚明,莫說小姐待白芷親如姐妹,就算是個不相干的人,她也不會做到這般狠絕!”魎幾乎不假思索地去爲鳳盈辯解。
在他心中,鳳盈是陰鬱晦暗的鳳相府中難得的一片淨土,如果不是受命於鳳丞相,他絕不會這般對她。
“小姐搬出相府這一年多來發生了多少事你心中有數,再明朗的人遇上這些,心中都會生了怨懟。況且……”微微偏頭,眸光落向那慘叫聲的聲源處,魑循循善誘道:“小姐受了情傷,二少爺和二少夫人整日裡郎情妾意的,你難道不覺得小姐瞧他們的目光越發不對勁嗎?”
“這……”魎擰起眉頭,想到方纔鳳盈忽然迸發的戾氣,還有後面的所作所爲,心漸漸沉入谷底。
原本好好的一個人,竟是被他們這麼一步步地逼成了這副模樣。
“會不會是小姐不打算配合相爺?”魎有些不確定道。
他寧願相信這是鳳盈的詭計,也不信鳳盈滿腹妒意,對那多年來的好姐妹下如此狠手。
“小姐如果要有異動,她不可能沒人接應,可方纔我看了圈,她下面的人反應再正常不過,更何況,要是想借機硬闖將消息帶出,出手的也不該是侯谷蘭,要知道這丫頭就是個繡花枕頭,掀不起大浪。”魑言罷,譏嘲地勾起脣角:“這世間所謂的良善根本就是因著自身利益沒受到損害,小姐可是那個女人的孩子,骨子裡的血液又怎會至純!”
“魑……”
“吱!”二人說話間,鳳盈推門而出,當下連忙噤聲,不在去用言語刺激她。
步伐沉重地走向院中,她的衣裳臉頰上都是血跡,眼神空洞,像是沒了魂魄的傀儡。
“小姐!”尋靈疾步迎了上去,一手扶著她,眸光卻是落在那緊閉的大門上:“小姐,白芷姐姐她怎麼樣了?”
“二哥呢?可有通知二哥?”軟軟地倚著尋靈,鳳盈聲音中滿是恐懼,空洞的眼不知望向何處:“穩婆說白芷很危險,可能稍不留神就會……就會……”
“就會什麼?”尋靈瞪大了眼,屏息等著她再次開口。
“小姐,白芷姐姐她怎麼了?她怎麼了?”猛然撲到鳳盈身邊,白筠眼角溢出淚來,不受控制地“簌簌”往外冒。
“沒怎麼!”深吸一口氣,鳳盈沉聲道:“將二哥叫來,快去將二哥叫來,就是把這方圓百里給掀了也要叫他在今夜之前趕來,快,快啊!”
她說話已然語無倫次,若不是被尋靈攙著,只怕根本無法站住。
“小姐,這些人不讓出啊!”尋靈言罷,身邊女子身上氣勢驟變,一雙清冷的眸霎時轉爲陰鷙嗜血。
“小姐,小的這就派人前去尋二少爺!”魑話落,卻沒及時有所動作,而是手一揮,立即有人靠近白芷的臥寢。
不過須臾,那人奔了回來,在他耳畔壓低聲音道:“二少夫人受驚難產,二少爺要是不在今夜之前趕來,只怕大人和小孩都見不著啊!”
“……”眸光落在面如死灰的鳳盈身上,魑大手一揮,沉聲命令道:“魎,你帶幾個人前去十里外的蘭闊城將二少爺請回,用最快的馬,務必在天黑前趕回!”
“我這就去!”魎應聲罷,動作迅速地消失在院子裡。
“小姐,白芷姐姐怎麼了?”跪在鳳盈面前,白筠扯著她的裙角,身子抖得如同篩子:“小姐,求求您了,求求您告訴奴婢!”
雖然她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可她並不愚笨,小姐和魑的反應表明,那個聲息漸弱的女子有危險,很有可能挺不過這麼一劫。
“……”眼珠轉了轉,鳳盈看向跪倒在她腳邊幾欲昏厥的女子,眸光依舊空洞。
她怔怔地,不言不語,不哭不鬧,就這麼軟趴趴地任尋靈扶著,眼角有淚滲出,初時只有一兩顆,可到了後面,越來越多,止也止不住。
“姐姐!”白筠嚎啕,不顧一切地奔向那緊閉的門,一面拍打一面哭道:“姐姐,你千萬要挺住,姐姐,你聽見了嗎?我是白筠啊,你想想二少爺,你想想你腹中的孩兒……”
“閉嘴!”手往院中的柳樹上重重一錘,鳳盈泣不成聲:“白芷她還活著,她還沒有事,本小姐也不會叫她出事,她不會出事……”
鳳盈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痛苦與悔恨盡數寫在臉上。
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過瞬間便轉開,脣角譏諷的弧度越揚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