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樓上，兩人刀劍相格，對拼一掌，俱被震退。
宇文嵩向城外落去，半空中揮刀斬落，將高大敦厚的城牆切開。
項金向城內落去，落地劍鞘離手飛刺，將被切出口子的城牆捅出一個五尺寬的洞。
兩人著地立即反彈，像城牆箭一般飛去。
刀劍相交，真氣激盪，傷痕累累的城牆徹底塌了一截。
塵土漫天，圍觀羣衆只能看到兩個模糊的人影好像在下落時對踢，連貫快速，就是燕家絕技。
塵埃落定，現出落地不動的兩個人。兩人面對面，刀劍在兩人腹前互相格擋。
宇文嵩右手握刀，左手攀上了項金脖子，項金右手持劍，左手手指鎖喉。兩人的手都沒有用力，點到爲止。
“好吧，平手。”荊玉鼓掌，“叫你們出界也太難了，現在這樣也好。”
她畫的界限本來就是有別的用處。
“我輸了。”宇文嵩收刀入鞘，“因爲脖子只是我的致命弱點卻不是你的。”
他根本扼不斷項金的頸骨，就算能，項金也可以恢復。
項金接過霜花收起來，“別這麼說，這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因素。你應該把我看作一個也怕被掐脖子的人。更何況我被壓制了修爲之後真氣難免會比真正的聚海中期渾厚一些，你還小我兩歲，各方面都有些時間帶來的差距。我們拼成這樣，應該算我輸了。”
“行了！真受不了你們，別互相推讓了，不爭勝爭敗的人可真少見。”荊玉爲項金換一件新的外衣，“要不要再互相吹捧幾句啊？少俠好刀法！哈哈哈哈……”
項金笑道：“沒想到你會爲我隨身帶衣服，真好。”
“本姑娘玄關裡衣物多的是，只不過大部分都是我的，你的是昨天剛加的，總共也沒幾件。你身上這件昨天剛買的，今天就破了，照這樣下去你只能穿破爛了。”
“沒想到你還會伺候別人更衣。”
“平生第一次，只有你有這個福氣。”荊玉最後爲他整理好，“你可要記得這份殊榮。”
宇文嵩已經轉頭走了。
這一戰有了結果，不論勝負，他都了了這份心願。
項金這個名字他聽了七年，他的父親和師父唸叨讚歎了七年。
“那個孩子的天資便是萬年也難有一個。”
“尋常的煉氣小派不配教他。”
這些話他聽了無數遍，他心底暗自將這個名字作爲比拼的目標。他相信自己的天資是比不上項金，他也相信自己可以比任何人都努力。
今天他要試試這個人是不是真的有這個資格。他試過了，夠資格。
試過之後，他就要走了。與項金一戰算不得是他人生中很重要的事，只是他想做的一件事。他已沒有別的事需要留在這裡做。他還有很多未做的事在別的地方等著他。
城門已經沒有了，或者說更寬了。
宇文嵩朝西走去。
城外百名騎兵是各營抽調的好手，只等領頭的京輔都尉下令衝鋒。
城內五十步卒組織看熱鬧的人離開，手持長槍向西而來。
四個原本混在圍觀羣衆裡的廷尉和京兆尹的捕快最先衝到宇文嵩身邊。
“南蠻人宇文嵩，城郊殺人，證據確鑿，今日拿你歸案！”
宇文嵩停步，“第一，我不是南蠻人，在南蠻住幾年而已。第二，我覺得我應該殺他。第三，等我有錢了會賠城牆的。”
“無論何人犯了何罪，都該由國家法律定奪，你無權要他死。大揚律允許江湖人自行了結江湖人的私人恩怨已經是開恩了。”
一旁的荊玉小聲道：“金哥哥，你還認不認識這個說話的人？”
項金看了一會兒，“好像和前天剛見過的羅雲大哥面貌很像。”
“就是那個討厭的羅風！”
“你也太記仇了吧。一隻兔子而已，人家還沒搶到，你至於記恨五六年嗎。”
“這個人這些年一直都很討厭。羅雲大哥能去前線做將軍，他卻只能做個捕快，活該！”荊玉忿忿不平，如果沒有項金拉著就要衝上去打人了。
“不要生氣，老是生氣就不美了。小美人要胸懷廣闊，有容人之量，學會寬恕，不要總是動手打人……”項金摸著她的頭髮，柔聲細語的教育勸導，“我也是個捕快。”
“項金，你也是捕快，爲什麼不來擒拿犯人！”羅風四個人一起上也奈何不了宇文嵩。
宇文嵩刀不曾出鞘，拿鞘隨意拍幾下，他們就近不得身，更不能阻止他離開。
項金右手緊扣著怒氣衝衝的荊玉的手指，心平氣和道：“我和你不一樣。你是正式的公門差役，上了名冊的，每月都有俸祿可拿。而我是另一種不在名冊上的，我想接案子就接，不想接也不能強制我，不過這種相對的自由也不是憑白得來的，我們這種沒有俸祿可拿，接活並且幹成了纔會有錢拿，不接或者失敗了一個銅板也沒有。”
“那你身爲諸侯世子，不該爲朝廷做些什麼嗎！”
“憑什麼啊？我是世子那也是我父親一點一點拼出來的，我又不欠你的，爲什麼替你工作，你怎麼這麼理直氣壯呢？”
“就是就是！”荊玉也平靜下來，不讓動手就用語言反擊，“朝廷拿百姓的銀子養你們這幫人不就讓你們查案捉賊的嗎！你花著國家的錢，吃著國家的糧，到了用你們的時候你們沒本事，三言兩語就把別人推出去，一羣飯桶，別人可不是吃這碗飯的！”
項金接道：“大義凜然的話誰不會說啊，你既然吃了這碗飯，那就要上報皇恩，下安黎庶，今天必須逮捕他，逮不到他，你上對不起朝廷，下對不起百姓。”
羅風閉口不言，咬牙瞪眼繼續帶人向宇文嵩進攻。
宇文嵩無意殺人，不然他們四個一個也活不了。
荊玉看討厭的羅風吃癟的樣子興奮地握起小拳頭輕輕捶項金胸口，“金哥哥，沒想到你也會這樣，看來還不是太傻嘛！”
“其實他也沒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他爲了法律而戰，只是他太年輕了，太愣，比我更傻。城外百騎，哪兒用得著他著急。宇文嵩想走還是有些難度的。”項金用大手握住荊玉的小拳頭，“我不想他被留在這裡，我們有什麼辦法能偷偷幫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