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一樣是一身夜行黑衣,黑巾蒙面,肯定在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他欲躍起逃走,火焰捲起他,焚去蒙面的黑布,化成幾隻燕子的形狀,一起銜著黑衣把他叼起來丟到荊玉腳邊。
荊玉擡起玉足踏在他胸口,嘴角翹起,並不回頭,只轉動手臂指向身後牆頭上的項金,“小賊,還不自己乖乖過來。半夜爬我家牆頭,想來做什麼?”
項金跳到地上走過去,“我在巡城,看到那個黑影向這邊跑來,就跟過來了。那人實在太快了,累死我了。看到他進了這裡,我擔心你,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項金說著,看了一眼荊玉腳下的人,“這是在通緝的大盜啊,外號叫什麼‘一文不嫌少’。他可不管別人貧富善惡,有錢就偷。你家收藏的那些玉器,隨便拿幾樣出去都是大把的銀子。”
荊玉踢了踢那人,“就把他送你拿去邀功吧,小捕快。他也在御氣中期,輕功肯定不弱,你可別讓他跑了。”
“那你陪我一起把他帶回去吧。”
“好吧。看在你這麼弱還爲我擔心趕過來的份上,就陪你走一趟吧。”
項金真想立刻修爲天下無敵,可那是不可能的,還是加倍努力修煉吧。
“雖然我現在能直接飛起來,但一手一個提著你們太難看了。”荊玉搖著頭拿出那個火焰繡球,變大到足以承載三人。
荊玉將那人用火焰聚成的繩索拴在球穗上,抓著項金手臂御球騰空飛去。
令箭與那名刀客一起追趕到一條小巷裡,血跡消失了。看來那人在這裡停下包紮了傷口,又離開了。不過他肯定走不遠,若還像剛纔那般飛奔就別想止住血了。
那名刀客不抓住賊人不願回去。以他聚海初期的實力在江湖上也是一流高手中的高手,後來做了公府護院,十幾年來沒失過手。四五年前,一個紅衣紅眸火一般的女子從府門打進去,一招打倒了包括他在內的所有出手的護院家丁,踏著他們的身體走到小郡主身邊,踩著他的頭收了滿眼崇拜的小郡主爲徒。後來他知道那是仙人。不過他還是很在意,如果這次再讓賊人溜掉,旁人不說他自己也覺得面子上過不去。他一直跟著令箭,想幫一把手,決心要親眼看到賊人被捕。
令箭從這個小巷裡走出,進了對面的客棧。客棧不是什麼有名氣的大字號,不過店裡生意不錯,整樓燈火通明,每桌都有客人。大家看到他,以爲這裡出了什麼事,都有些害怕。令箭向裡走去,注意到一個紅衣女子獨自一桌吃著菜,正是那天在乞丐旁遇到的那個。她身旁香氣撲鼻,香氣過濃了一些但依然使人舒適,應該是最近城裡賣的最好的香料。令箭又多看了她一眼,她又瞪回來。令箭摸摸鼻子走開了,心想著這纔是女孩子該有的味道。他到了樓上,逐間房查看。各色樣人都有,有仍在挑燈夜讀的書生,往來奔波在此歇腳的生意上,請客置席的本地人,就是沒有他要找的賊人。
令箭走出客棧,重新回到巷口,刀客還在這裡等他。他招呼附近巡邏的士卒,傳令將所有巡邏的人都集結到這附近的街巷,天上地下都要睜大眼睛盯著,任何人走動都要盤問一番。令箭知道那人肯定在附近某個地方,就算一時間找不到他也要困住他。令箭準備回去與鐵面等人商量。一個人看問題可能會有疏漏,一羣人看問題不可能都有同樣的疏漏。大多數一個人難解決的問題對一羣人來說很容易。
項金和荊玉把抓到的人交給鐵面,兩人走著回去。
兩人走到了楊家門外,這裡的乞丐已經不只三個了,因爲城中其餘乞丐知道了來這裡休息可以免遭打罵,不會被攆,不少人比他們年紀還小。這裡白天太熱,晚上倒是挺涼快的。聞著大院裡飄來的酒肉香味,啃個硬饅頭也多點口水好下嚥。
這幾天楊家的下人都憋著氣。他們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以爲楊家還和以前一樣絕不會倒。等這些官差離去,他們要拿全城的叫花子出氣。
“看來那天下手輕了。”荊玉盯著楊家的大門說道。
“我又替你補了一頓。”項金笑著說,“大門換得挺快的。”
令箭正好來到這裡遇到他們。
“我已經鎖定了一片區(qū)域,正要找鐵老大商討。”
“他沒空。”項金回答。
“爲什麼?”
“我們抓了那什麼‘一文不嫌少’剛交到他手上。他正忙著呢。”
“行啊。人小本事不小。”鐵面贊到,“這幾天怎麼了,哪裡都是賊,到處有麻煩……”他說著說著,在酸臭味與酒肉味瀰漫的空氣中嗅到了淡淡的女孩子身上的香味,和那個紅衣女子身上的一樣。香氣自然是這裡唯一的女孩子荊玉身上的。
“我知道那花蝴蝶採花蜂在哪兒了。”令箭大叫著飛奔回去。項金和荊玉也好奇地跟過去。
路上令箭給項金解釋道:“還記得那天乞丐旁瞪我的那個紅衣女子嗎?那天我們擦肩而過,她沒有一絲該有的香氣,所以我纔多看了她一眼。當時我以爲是被周圍的臭味兒蓋住了。剛纔我又見到她了,身上繚繞著濃郁的香氣,香料和小郡主的是一樣的。”
“把‘小’字去掉。我不小了。”荊玉不滿。
“好的,郡主。剛纔你們也聞到了,這種香氣只淡淡的一點兒便很難被別的古怪味道掩蓋。所以她那天根本就沒施香料。如果她夜裡吃個飯都要帶那麼濃的香氣,那麼白天出來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走在滿城人面前,沒道理不在意這個。況且一個女子每天用些香料,時間長了就算不用香料自身也會有些香氣。所以她根本沒怎麼用過,今夜是在用濃郁的香氣遮掩身上的血腥味。他是個男人,那天扮成女人在觀察我們,他不習慣在自己身上用香料,今夜他流了很多血,即使止住了一時半會兒也難以除去那股猩甜之氣,不得已用此來掩飾。”
他們來到了那個客棧,帶著外面巡邏的士兵衝進來。
那個紅衣女子依然鎮(zhèn)定地坐在那裡吃著。
她只能在這裡慢慢吃,外面圍得鐵桶一般,還能去哪兒。
令箭指著她把剛纔的推理又說了一遍,就要上前扯她袖子。
“你們打著抓賊的名號來欺侮我一個弱女子。”她眼裡泛起水霧,氣憤地站起來,委屈地說著,聲音是婉轉的女子嗓音,身長比那黑影矮了一些。
“縮骨變聲的功夫不錯。”令箭依然相信自己的判斷,只是不好動手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傷口了,手臂上的鏢傷還沒什麼,大腿上的刀口此時真不方便強行檢查,思索一會兒,“我找個女的檢查你身上有無傷口,男人迴避,如何?”
她也只能答應了,不然就直接被強制逮捕了。
令箭看向荊玉。
“別看我。聽你說的有模有樣的,他真是個男人怎麼辦?”荊玉搖頭。
可是令箭帶的人沒有女人。
荊玉探手伸入項金懷裡,掏出一塊巴掌大的金磚,約莫二十多兩重。
喜歡這種金燦燦、沉甸甸的東西是人的天性。
項金從第一次見過金子之後就喜歡隨身帶兩塊金磚,有一種踏實滿足的感覺,哪天沒錢了能拿出來應急,也能做不爲人知的後手兵器。拿金子做的磚頭砸人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用的。
荊玉舉著這一大塊兒金子掃視擠退到門口的人們,“這位長官說的很清楚了,我們現在需要一個女的來幫個忙,作爲報酬,這塊金子歸她所有。不過這個忙有點兒危險。”
項金心裡對這種做法不太贊成,皺著眉頭。難道一個普通百姓的性命不如一句男女授受不親的禮節(jié)嗎?他寧可選擇強行扯開那人的袖子。
“沒事的,相信我可以保住人絕對安全。”荊玉小聲安慰他,輕輕捶了他一下,“難道你想看人家姑娘肌膚?”
“那絕對是個男人。”項金肯定地說。
荊玉又捶了他一下,“難道你喜歡看男人?”
項金聰明地閉嘴了。
在這個不大不小的客棧裡,這些人不窮不富。拿店老闆一家來說,這生意一年紅火能賺個七十兩銀子左右,二十多兩金子就是二百多兩銀子,抵得上三年多生意,讓人有點兒動心,可遠不到值得捨命一搏的程度。他們都聽清楚了,那看似清秀的姑娘可能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罪犯,去脫她衣服看有沒有傷口這事兒弄不好得豁出命去。
荊玉又解下自己衣服上的一塊翡翠玉佩,“這個怎麼著也值個三四百兩,誰敢?guī)瓦@個忙就一併給她了。”
客棧老闆娘動心了。這兩件加起來快抵得上他們一家忙忙碌碌十年的收益了。他們老兩口快五十了,還能幹十年嗎,兒子也要娶妻生子,正是用錢的時候,雖然這些年生意不錯,有些積蓄,能娶個不錯的媳婦,不算缺錢,可錢再多些兒子以後在家裡對女人能硬氣點兒不是。何況老闆娘安慰自己咋那麼容易死,有這麼多官爺在場,再說萬一那姑娘就是個姑娘,官爺們看走眼了呢?
正是:
因守禮法出重賞,爲得生資有勇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