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婉容沒有絲毫妥協的模樣,太后的臉色越發難看,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道:“罷了,哀家今日累了。你們先下去歇著,改日再召你們入宮!”
又擔心夜書月還要說什麼不得了的事,太后趕忙揮手道:“彩月,將他們送出去!”說著,就閉眸假寐。
婉容嬌笑著拜了一拜道:“容兒先行告退,太后注意修養!”似乎方纔的事就沒發生過,她的臉上沒有半點怨恨。
“縣主,太后的脾性你自然是知曉的,您與太子的婚事,再考慮一番吧!”剛送婉容和夜書月出了門,彩月就轉身低聲叮囑,又看了一眼夜書月,彩月纔回去。
夜書月看著彩月匆忙的身影,搖頭嘆息:“太后寵愛縣主,原來只是將你當做便宜孫媳婦養的啊!”堂堂將軍府的小姐,又是名滿天下的縣主,卻要屈居妾室,身份猛然就變得低賤了。
楚千言迎面走來,看見夜書月在婉容身邊就問:“皇祖母有爲難你們嗎?”脾性想來火爆冷漠的太后,平日可是不會召見誰的。一旦親自召見,那一定不是好事。
婉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側身向夜書月微微一笑:“您來楚國不久,我帶著您出去逛一逛吧。”一想起太后的話,她就有種吃了蒼蠅的噁心感覺。原先將她視作尊長,處處敬她,她就這麼“愛護”自己的麼?嫁給太子做個妾室,那就註定了一輩子爲他籌謀犧牲,最後落得被當家主母猜忌致死的命運!
這一點,作爲活了這麼久的太后,不比她還明白麼?還是太后以爲她年紀小,想不通透,以爲太子能將妾室扶正?
太子的妾室永遠不可能扶正,這是歷朝歷代的規矩。楚千言再愛她,都不可能……
“容兒,容兒!”楚千言心裡掠過一陣驚慌,怎麼她在他的面前都走神了,而且這種恨意又怎麼明顯!
婉容被他的驚呼聲驚醒,施了一禮道:“太子趕緊進去吧,太后許是等著您呢。”說著就拉著夜書月的衣袖,急急地走開了。
走到人少處,夜書月才拉回自己的袖子說:“縣主方纔說帶著我逛一逛大楚,是爲了太子敷衍我,還是真的要帶我去呢?”大楚的情形,他已經通過各個地方的耳目瞭解,可就是想和這個女人一起走走。
婉容略感歉意,她絕非真心要利用他而趕緊離開楚千言。何況,方纔太后那樣強勢,這男人還幫自己解了圍……
略微一思索,婉容就扯開一個笑緩聲道:“自然與你一起逛逛,京城裡有許多店鋪是我名下的,吃穿用度一應俱全。若是你想貼近民風,我們還可以逛逛小攤子,有趣的小玩意可多了。”說起這些,她的心情也好了些許。
婉容說起尋常的生活,靈動的模樣甚是可愛,眼睛明亮到讓他的心不由得一動。這個女人,與尋常一提起出門閒逛,就嬌嗔著要去買胭脂水粉的大家閨秀,一點兒也不像。說起話來,也不曾讓他厭惡,或者感到一絲淺薄。
不知不覺,兩人就出了宮門,在外等著的姜和立馬上前詢問:“容兒,太后召見你做什麼
?我們回家慢慢說!”
像是沒見到夜書月,姜和拉著婉容的手就要離開。
“表哥,我想帶著夜皇子熟悉京城的環境,你先回府。”一提起太后,她的情緒就有些不穩,不能因此讓表哥擔心。
姜和還想說什麼,就見夜書月閃身擋在婉容面前,對著他抱拳笑道:“改日去姜府看姜兄。”說完就拉著婉容的手上了馬,在姜和呆滯的目光中揚塵離開。
坐在馬匹前段,婉容神色安寧了許多,這種自由的感覺是她的最嚮往的。摸了摸馬匹的毛,婉容震驚地問:“這是絕塵馬嗎!”光滑又堅韌的毛,棕褐色的瞳孔,奔跑起來又不會讓坐在馬背上的人感受到顛簸。不是絕塵,有能是什麼?
夜書月眼底的詫異和一抹驚喜一閃而逝,他將懷裡的婉容擁得更緊:“我擁有的寶貝,可是樣樣逃不過縣主的眼睛啊!這是絕塵,難得有人認出,算是這匹馬與縣主有緣了!”
婉容恍惚地摸著馬匹,感到一陣的不真實,竟然能坐上絕塵!這可前世她叱吒沙場時,都沒能實現的夢想!
“既然這麼有緣,這馬就送縣主了!”很少有人這麼愛護地爲馬匹順毛,一看就知道婉容愛極了這匹馬。
婉容猛然轉過頭,想要問個清楚,這愛馬怎麼能輕易送人呢!
夜書月低頭騎馬,絲毫沒察覺她的動作。直到四脣相對,夜書月才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酥麻得觸感將他忘記了神智。
“對不起!”婉容急忙轉回身去,怎麼會這麼巧……
“我,我……”婉容乾脆將頭埋在馬背上,以防貼著他的胸口,太尷尬。一想到方纔脣齒相觸的一幕,她的心就躍動得厲害。
“籲!”
還沒回過神,婉容已經被夜書月拉到了身後,陡然睜開眼睛,她的心猛然一抽。這不是,太后身邊的人嗎!這些人連蒙面都不蒙,就這麼幹脆地出現,是有把握將他們拿下?
冷厲的殺氣席捲而來,夜書月趕忙在婉容耳邊輕聲道:“抱緊我,閉緊眼睛別看,好嗎?”異常婉轉動人的聲音,讓婉容心一橫就閉上了眼。
刀劍碰撞的聲音一刻沒停,馬匹的嘶叫聲也不時響起。每當婉容想擡頭看,夜書月就像是有心靈感應地說:“別看!”
血肉飛離身體的聲音讓她聽著心驚,太后這是要他們的命,而非抓他們回去……他們不用蒙面,原來是拿定了注意要他們死!
腦海中突然閃過夜書月的那句話,略微提起了太后的出身,難不成這是什麼要太后動殺心的事?
“唔!”夜書月的身子又顫動了一下,這次劇烈的顫動,比先前都要可怕!
婉容猛然睜眼,眸子狠狠一縮,牙關止不住地打顫。馬蹄下已有數不清的橫屍,踩踏間鮮血染紅了雪白的馬毛。殺手還是一波又一波地衝過來,大有不死不休的意味。這是太后手下的精兵衛,只護太后一人的安全,這還是太后無意喝醉時所說……
但,最奇怪的是,她對這些刺客的動招的手法,太熟悉了
!
對!在她及笄那日在姜府大肆殺伐的刺客,與這些人用劍的手法是一樣的!能調動精兵衛的只有太后一人,可她爲何要這麼做!
來不及多想,婉容立馬拉著夜書月滾下馬,避開迎面而來的劍鋒。根據她的驚豔判斷,她們來不及在馬上躲開這劍鋒!
夜書月這才發現她已經睜開眼,不可思議地深望著她。連皇妹夜染月都怕看見太血腥的場景,怎麼這女人處之泰然,難不成是神經太大條了?
婉容急忙拍了拍夜書月的臉道:“背靠背,我們雙方都密切注意自己方向的敵人。不要再拖了,一招斃命便是,他們的弱點看來是手腕。削了他們的手腕,一劍封喉,你做得到!”想要她的命,他們還不夠格!
突然的變故讓刺客們的攻擊更密集,前仆後繼地衝上來,對同伴的死亡視若無睹。被削了手腕的刺客的確緩下了攻勢,但他們的人太多,總能將他們倆的力氣耗盡!
婉容深知這一點,藉著夜書月的肩一躍而起,猛然飛灑出去的銀針,讓每個人都措手不及地中了一根。
心中安定了許多,婉容勉強朝夜書月勾脣苦笑:“這些人,也許是爲你而來,也許是爲我!太后是要我們的命,你可不能掉以輕心!”只要一想到方纔他一人獨當一面,拼殺良久,她的心就痠痛得難受。
許是想起自己前世孤軍奮戰的悲哀,她對夜書月的親近之意越發濃烈。其實,他們是朋友,不是麼?
夜書月見刺客們都扼住喉嚨,臉色漲得青紫,就止住了腳步,更加訝異地瞧著婉容。這女人,究竟還有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一次次的接觸,讓他發現,這女人已經走進了他的心裡。二十年裡,頭一次有這種甜蜜的感覺,他甚至懷疑自己在做夢。
Wшw ⊙тTk an ⊙C O “快閃開!”猛然推開站在身前的夜書月,婉容也竭力往一邊躲去。可始料未及的是,刺客有兩個,配合得非常完美,徑直刺穿了她的身子。
“嘩啦”一聲,兩個沒有中銀針的刺客被夜書月刺中心窩,與數百具屍體躺到了一起。
大片大片的血,幾乎染紅了夜書月的眼睛:“婉容!我帶你去看御醫,我從夜國帶了御醫,就在我住的宅子裡!”輕柔地抱起婉容,他甚至不敢拔去婉容胸前的那把刀。就怕,一拔開,血柱就會噴涌出來。
婉容盡力地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絕塵馬遠遠趕來,將兩人負在背上狂奔不止。
夜書月湊近了去聽,只聽到婉容小聲道:“以後面對敵人時,不要再單獨行動了,多危險!你瞧你,手臂上的傷口深得驚心啊!”蒼白的臉色上的笑容,看著尤爲讓人心疼。
神智漸漸遊離開,婉容撐著最後一絲力氣道:“夜書月,你要記住,我們是朋友!你要相信我,有能力與你並肩作戰!”
忍不住嘶吼一聲,夜書月在昏迷過去的婉容臉上摩挲了一陣,眼底一片肅殺。這種冰涼的殺意,他已經太久感受不到了!
哼!大楚國的太后是麼?很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