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國泰愛玩,酒色財氣這些玩意兒,跟許輝處對象的時候他也沒少沾了。顧國泰開車回去的路上越想許輝跟他說的那些話越鬧心,索性找個地停下,打開音樂,窩在烏七八黑的車裡抽菸。
歌放來放去都是情啊愛啊的,我愛你時你不愛我,你愛我時我不稀罕你,反正年輕時都他媽窮折騰,過不下去太平日子。但顧國泰不得不承認,情歌真有它的魅力,燃情的時候能弄的你滿臉熊淚,這感覺……有那麼點快慰的爽感。
顧國泰停車的那片區挺安靜,大冬天的晚上誰也不愛出來瞎遛彎。這樣的環境挺適合回憶,顧國泰不由想起剛追許輝的那會。許輝不好追,他那脾氣軟硬不吃,你跟他說甜言蜜語他說你不上道,花言巧語的過不了日子。你要領他去吃幾塊錢一碗的餛飩,他會感嘆貧賤夫妻百事哀,物質得不到滿足,精神註定要奔向匱乏。你每天給他送玫瑰花,他會把這花拆巴了分給同系的姑娘,跟人家換奶茶喝。你要是不送,他說你不懂浪漫,一張嘴說的比唱的好聽,嚴重缺乏行動力。後來顧國泰總算摸清了他的脾氣,不跟他廢話,想親直接按倒了親,想上牀就直接往牀上帶。
想到這裡,顧國泰矇住臉,狠狠罵了句:我操!那時候倆人剛確定關係,許輝整天在外面窮跑噠,分給他的時間少之又少,還沒剛認識那會相處的時間多。顧國泰生氣,倆人吵架,顧國泰喝醉了跟酒吧裡的小男孩膩膩歪歪。許輝當場不給他甩臉子,把人拉出去劈頭就問:“你他媽不說你想要什麼樣的男朋友,我怎麼知道該怎麼做?”
一句話把顧國泰問懵了,許輝太注重自我感受,他有一個挺頑固的精神世界。顧國泰早覺出來了,許輝以前經常掛在嘴邊上的一句話:人可以失去所有,但不能失去自個兒。
顧國泰從背後摟住他,半玩笑半認真的問:“那我呢?你捨得不?”
現在回想起來,顧國泰記不清當時許輝怎麼回答的了。反正真真假假的,倆人吵架吵急眼了甚至動過手。許輝倔,不好哄不好騙也不好勸。顧國泰跟李冰接觸的那幾個月,他以爲許輝會跟他大鬧一場,但鬧是鬧了,鬧完許輝就搬陳河那住了,沒再主動跟他打過一回電話。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跟許輝半點不搭。
一包煙抽完,顧國泰把最後一顆菸頭彈出窗外,這麼晚了不知道花店關沒關門?最後在北京外國語那片兒找到個花店,買了店裡最後一束白玫瑰。人挑了一天剩下的,花瓣蔫蔫兒的,已經不新鮮了。
顧國泰剛把花擱副駕駛座上,電話就響了。好事兒不傳,壞消息傳的最快,李朝張嘴就問:“你跟那什麼許輝分了啊?”
顧國泰愛搭不理:“你他媽什麼事,老子煩著呢!”
李朝嘿嘿樂,他是有點幸災樂禍看戲的心態。“煩啊,出來喝酒吧,我在國貿這邊,好幾個人呢,來不來?不就是個小男人嘛,你要想玩,我給你找更帥的!”
李朝是李冰親大爺家的兒子,顧國泰心裡挺煩他的,但他剛從獄裡出來,這羣人他誰都開罪不起。顧國泰掛了電話,說這就過去。等他到的時候人已經開場了,不少面熟的端著酒恭喜他逃過一劫,還說他這回是命大,有人暗地裡幫他,不然他蹲個十年八年的都算輕的,哪還能退還財產?做白日夢呢吧。
李朝聽不下去了,酒杯往桌子上一撂,開腔:“顧國泰,實話跟你說了吧,要不是我們李家幫你疏通著,你還想今天站這兒喝酒,你燒高香吧你!”
都喝高了,顧國泰剛要紅眼跟李朝急,李朝嘟嘟囔囔地說:“你那朋友是叫許輝對吧?挺有種的,大冬天的呆我三叔家大門口跪了一天一夜,愣是把小冰給逼出來了……”李朝說的繪聲繪色的:“他就跪小冰面前求她把你弄出來,他也真敢做啊…換我在自己情敵面前下跪,我真做不出來……顧國泰你小子也真夠不是玩意兒的!”
‘嘩啦’一聲,顧國泰酒杯裡的酒全潑李朝臉上了,李朝想不到顧國泰會跟自己來這出,他一懵,顧國泰已經拽住了他的襯衣領子:“你他媽再說一遍?!他真跪李冰家門口了?!”
“你媽放開!顧國泰我早看你不順眼了,他媽的辜負了兩個人,你算什麼玩意兒!”
那些人一看這場面不對,大家平時都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忙上來拉開他們兩個。顧國泰紅了眼圈,要不是現在心裡難受,他肯定跟李朝幹架,揍死那嘴賤的王八蛋!
被人從酒店包間拽出來,顧國泰去洗手間用涼水衝了幾把臉,總算清醒了點。顧國泰雙手支在洗手檯上,看著鏡子裡狼狽的跟傻逼似的自己,真想把這鏡子砸成稀巴爛。他在監獄裡就尋思,事情根本不會那麼簡單。這些天被許輝的事弄的無心再想這些,現在仔細想想,那事許輝真做的出。別說下跪,就算讓許輝去□□,他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用許輝的話說,男人哪兒那麼多事?又不會懷孕。
想到這裡,顧國泰心口一抽一抽的疼。許輝做事不愛邀功,他也不會跟你翻那些“我爲你付出多少你必須還我”的賬。顧國泰越想越不是味兒,他哆嗦著手摸出手機,一遍又一遍地拔那個號碼。通了,是個男的,張嘴就罵他有毛病這都幾點了還打電話,最後把手機關了。
顧國泰這才愣愣的反應過來,許輝早不用手機了,那號碼早廢了。渾渾噩噩地走出酒店,顧國泰看著副駕駛座上的那束玫瑰花,也不管幾點,踩了油門往陳河家開去。他想許輝,想問問他能爲他去求人,爲什麼又不跟他好了。
已經凌晨了,陳河的小區早鎖了門,門崗不放行,顧國泰偷偷摸摸□□進去。陳河家在三樓,防盜門的開關都安在家裡了,只要上面不給開,顧國泰根本進不去。
許輝跟陳河侃了大半夜,把他拍的照片給陳河看,一張一張解說著來歷和他的感想。他纔剛睡下,就聽見樓下跟殺豬似的嚎他的名字。陳河也給吵醒了,站在許輝門口不冷不熱地說:“真造孽。”
“許輝,我愛你——跟我回家吧,我再犯渾你就狠抽我!你這樣不理我,我心裡難受!”顧國泰藉著酒勁兒想到什麼就喊什麼,一通話說的亂無章法。這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已經有好幾家亮了燈,伸著頭好奇圍觀。
“喊你呢,你就沒點表示?”陳河伸出手指戳戳許輝的小腹。
“別趁機佔我便宜。”
“誰稀罕摸你。”陳河說風涼話:“這人都賤哪,你上趕著的時候他愛搭不理,你愛搭不理了他又上趕著。”
“輝子——我知道你在聽著,你應個聲兒啊?你說讓我怎麼樣你才能原諒我?!只要你說,我都去做——”
“有煙沒?”許輝扭頭問陳河。
陳河去客廳給許輝找煙,又親自給他點上。許輝倚在窗戶那兒往下看,只看到顧國泰模糊的輪廓。他夢囈似的自言自語:“我太瞭解顧國泰了,知道早晚會有這齣兒……”
“那你應對措施是?”陳河問。
“應對措施?”許輝嗤笑道:“到現在你還以爲我玩玩兒?”
“對不起觀衆了,我來真的。有門崗電話嗎,大半夜的擾民,還不趕緊轟出去。”
顧國泰嗓子都喊啞了,他連許輝的影兒都沒看見。不知是哪個孫子把門崗叫來了,幾個人把他拖了出去。顧國泰心口跟被刀剮似的,許輝現在連見都不想見他了嗎?
顧國泰那天晚上沒走,他在車裡待了一夜。他有預感,如果這回他逮不著許輝,以後就很難再見著了。許輝心野性子野,他愛瞎跑,爲了拍張廈門夏天時的照片,他能貓那兒一個夏天,也不怎麼跟顧國泰打電話。他認識的人多,亂七八糟的朋友也多,並不是酒肉朋友,而是有共同話題就聊聊,沒共同話題就拉倒的那種,互不干涉彼此的想法和生活。
操!早知道就不結那JB婚了。
按說顧國泰被門崗弄走了,外面也恢復了安靜,許輝卻怎麼也睡不著了。那種想睡,但翻來覆去又睡不著的滋味比便秘還難受。許輝拿過來平板電腦登陸微博,翻了翻首頁,沒什麼有意思的新聞。他打開私信頁面,自從關閉了私信功能後,只有互相關注的才能給他發私信。
林春給他發了好幾條,有北京明天的天氣情況,有冷笑話,還有幾張惡搞的圖片。許輝剛要關閉頁面呢,突然又跳出來一條:輝子,你睡了嗎?
許輝順手回了過去:失眠。
立春:我也失眠了,怎麼睡也睡不著,老想跟你說話。
許輝樂了,問他:想說什麼?
愣了會,林春纔回復:忘了,剛纔想了想,沒想起來。
傻逼歲月:傻春兒。
立春:輝子,你喜歡什麼樣兒的?
傻逼歲月:說不上,現在不想談。
立春:你還想著那男的嗎?
傻逼歲月:認識太久了,有很多細節避免不了。
立春:我明天還得早起幹活,先睡了。你也早點睡,我奶說睡不著就數羊,但我覺得不管事。
傻逼歲月:晚安,其實我也覺得。
立春:晚安,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