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大宛皇帝與熙和小王刻意打擊的緣故,睿太子的日子並不好過,萱萱望著這些奴僕們臉上的表情,知道今日一定是大宛這些人又爲難睿太子了!
可恨大宛這些臣子們一個踩低爬高忘恩負義,見睿太子歸來不得大宛皇帝和熙和小王的歡喜擁護,也對睿太子排擠譏諷,他們那嘴臉似乎恨不得將睿太子踩碎在腳下,也幸虧有司容公主的身份背景在這裡壓著,要不然睿太子還不知能不能活到現在。
奴僕們的表情讓萱萱更加堅定要將熙和小王刺殺的決心。就算是要離開睿太子,也該將睿太子眼前的這塊大石頭幫他搬開!
進了自己的廂房,伺候她的侍女阿碧見她回來忙將飯食幫她端上來,“姑娘今天怎麼這麼晚回來?姑娘以後少出門的好,大宛比不得啓國!”
阿碧是司容公主從啓國帶來的人,現在這府裡外院,大半都是大宛皇帝和熙和小王送來的奴僕,真正屬於司容公主和睿太子的那些奴僕,全部在內院。
“嗯!”萱萱點頭應聲,食盒裡的飯菜還熱著,萱萱吃了幾口這才擡頭想起在一旁站著的阿碧,嘴裡的米飯嚥下,“你吃了沒有,和我一起吃吧!這麼多菜,我也吃不完!”
“阿碧已經吃過了,姑娘還是自己趁熱趕快吃!”阿碧一開始被司容公主賞給萱萱的時候,每次見了萱萱都是奴婢奴婢的自稱,後來萱萱糾正的多了,她也就是自稱阿碧,卻也不敢以我自稱。
今天的阿碧一臉愁容,聲音也不似平常活躍,萱萱有自己的心事,所以也沒有留意。
吃晚飯,萱萱打開屋子裡的櫃子,裡面有自宮門前的“暴民”事件後,司容公主派人來給她訂做的兩件衣服,阿碧也是司容公主那時送過來的。
要離開的話,衣服還有女人必需品是一定要拿的,萱萱的手在這兩件衣服上滑過,拋開先前的不快來說,司容公主對現在的她,也算是很盡心了。吩咐阿碧那塊步來,她好將這兩件衣服包起拿上。
阿碧一臉詫異,“姑娘要布包衣服幹什麼?”
萱萱拿起其中一件衣服在身上比劃;“沒事,你拿塊布過來就行。”等阿碧出了門,萱萱換了那件淺綠色的衣服在身上,又披上也是司容公主爲她送來的粉米色的繡花錦袍,這纔出門,向司容公主住的院子走去。
司容公主的身旁有四個得力的老嬤嬤,這些都是啓國的先皇后在她大婚時候送她做陪嫁的,那日在宮門外被暴徒打死的那個也是其中一個。
萱萱去的時候,司容公主正在其中一個老嬤嬤的教導下學習管賬,萱萱示意侍女們不用去通報,她站在客廳,就與幾個侍女閒聊著話,問著司容公主最近的身體怎麼樣。
“太子妃這幾日的身子大好,姑娘不用擔心!”因著那日暴民之亂救了司容公主,這些侍女們對萱萱也沒有之前的敵意,不過話語裡仍舊很是客氣。
見又是和之前差不多的回答,萱萱也就不再追問這事。等了一會屋裡的老嬤嬤出來,這才知道萱萱在外面等著,立即稟了司容公主,宣她進去。
“姑娘要離開?”司容公主躺在牀上,被子將她緊緊裹著,見萱萱進來,放下手中的賬本,詫異問道,神情裡說不清的是高興還是悵然,萱萱其實就像是她的一根刺,見著萱萱就會想到她的夫君把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女子留在府中也不知是安的什麼心思。現在萱萱說走,就恍惚想到,眼前的女子在那日暴民之亂時將她緊緊抱在懷中說“別怕別怕,有我呢!”那聲音到現在還能清晰的想起,柔柔的暖暖的,不知道怎麼的,就讓她想起了自己的母后。
司容公主的臉沒有一點點曾經的豐腴明媚,眉頭裡籠罩著淡淡的憂愁,竟讓萱萱想起了紅樓夢裡的林黛玉,生活把一個人改變得真是讓人不敢想象!
“嗯,承蒙太子妃收留了這麼久,現在身上的傷已大好,總不能在一直賴在這裡!”萱萱笑著回道,爽朗的聲音極力渲染屋子裡壓抑沉悶的氣氛。
“魅兒姑娘是準備去哪裡?”司容公主遲疑著,她並不想將萱萱留在府中,可是真正萱萱要離去,她卻又有種想要出口將人留下的衝動,幸虧萱萱身旁的老嬤嬤給她睇了個眼色讓她一個激靈清醒,若不然她出口的話就是留人話語了。
“魅江湖人,居無定所!魅已經收拾好了行李,明日一早離去時魅就不再過來打擾太子妃了!今晚是特意來說一聲,多謝太子妃這些日子的款待,晚了,魅就不再打擾太子妃,太子妃早點休息吧。”見司容公主面上恍惚難掩倦意,萱萱向司容公主作揖,也不再客套,等著司容公主點了頭轉身繞過屏風向外走去。
依稀聽到老嬤嬤低低的聲音,“這女人終於識趣的要走了!”
“她這樣來去突然倒是讓人意想不到!”這是司容公主的話。
走過珠簾,裡面的話就有點模模糊糊聽不清楚了。
掀簾出門,冷不防撞在一個肉身上,以爲是在廳裡端茶倒水的侍女,忙低頭說著對不起,心裡自責著自己到底是在想什麼這般不專心。
“無事!”睿太子的聲音!溫和而有禮,“可有碰撞到魅兒姑娘?”
萱萱退後一步擡頭,神情閃過一絲慌亂,不過馬上就恢復平靜,微微低頭頜首,“是太子,魅莽撞了!魅並無事!”
聲音刻意提高,裡面的馬上就傳來老嬤嬤與幾個侍女的聲音,“是太子過來了,參見太子!”
萱萱就趁著這間隙跨出門離去。
萱萱回到小院的時候天已經大黑,隱隱聽到小院一角似乎有低低的盡力壓制的啜泣聲,這聲音她是熟悉的,是一直侍候自己的那個小女孩阿碧的聲音。萱萱腳步停下,靜靜候在那裡,等到阿碧哭泣聲消失,然後細碎的腳步緩緩離開,萱萱還是站在原地,過了好久才擡起已經麻木的腿繼續向前走。
“姑娘回來了,姑娘要的布阿碧放在了姑娘牀上,姑娘稍等一會阿碧給姑娘打水洗漱。”
“嗯!”萱萱點點頭,阿碧的聲音鼻音很重,眼睛稍微有點紅,見阿碧就要出去忙又喊住問道,“阿碧,你剛剛去見什麼人了!”
“阿碧,阿碧去見姐姐了?”阿碧大概是沒想到萱萱會問這話,一時反應過來忙跪在萱萱面前說道,“阿碧不是有意要瞞著姑娘偷偷出去,求姑娘不要責罰阿碧,阿碧,阿碧錯了,求姑娘不要告訴別人!”這般說著,那雙腫腫的眼睛淚水又是溢了出來。
“你起來吧,我又沒有要責罰你,你姐姐也是在府裡?她犯事了嗎,怎麼你看她都不能讓別人知道?”萱萱扶額,阿碧的表情就似乎是下一刻她會將阿碧吃掉般。
“我姐姐沒有犯事!”阿碧沒有起身,雙手使勁的擦拭眼淚,“我姐姐是太子親自挑選的秀子!前些日子我姐姐和其他幾個秀子被太子進獻給大宛皇帝,可,可這皇帝盡然將我姐姐她們玩樂之後砍斷雙腳,今日遣了馬車送回來!我姐姐的舞素來跳的好,相貌又比我好了十倍不止,我阿媽還一直說我姐姐是個富貴命,如今富貴沒得著,卻反而沒有了腳,對於太子府她就是廢人了,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會被他們處理掉。”阿碧因爲傷心而說不出話語來,萱萱忙上前蹲下身爲阿碧擦拭著淚水。
秀子就是貴族們調養的處子,這種女子一般是多才多藝歌舞全通的,且個個都是貌美出衆,她們就是王公貴族手裡的禮物,隨時會被送出,幸運的或許會被人擡成妾室之類,不幸運的會被人當狐貍精處理掉,怕是死都不會有個墳堆。
阿碧理順了氣哽咽著又說道,“你不知道,大宛皇帝有多殘忍,我姐姐的下身,下身都血肉模糊!嗚嗚……”
“太子不會這麼無情將你姐姐她們處理掉,你放心好了!”睿太子剛回大宛,肯定是要安插人在大宛皇帝的周圍,這也是自古以來用之不膩的美人計,自己當初可不也是和阿碧姐姐一樣的遭遇,但是相對於來說,自己似乎比阿碧的姐姐要幸運很多。
“太子很好,可是太子再好,對於我姐姐這種廢人也不會讓留在府中,何況像我姐姐這樣的有好幾個呢,她們都是被大宛皇帝砍了腳送回來的,明天還有幾個要被送進宮裡,白天的時候這些女子跪在太子面前哭得好不悽慘,可是太子也沒點頭答應她們。”見萱萱竟然不管不顧的坐在她跟前的地上,阿碧心裡放鬆,大概是憋著的話找到了發泄口便啜泣著繼續說著,“大宛這些人都不把咱們太子的人放在眼裡。他們都認爲咱們府裡的秀子有和已故的皇貴妃一樣舞藝,姑娘不知,前院裡天天車如馬龍,那些來太子府的達官顯貴並不是真正的要來拜訪太子,而是來看府裡那些秀子們的歌舞。我姐姐說,大宛皇帝,也是要她們跳已故皇貴妃曾跳的舞,姐姐她們跳不出來,大宛皇帝便虐待姐姐她們。”
阿碧哭的悽慘,萱萱卻不知怎麼來安慰,縱然她不停的說太子不會將那些被砍斷腳的女子們丟出府,她自己心裡還是清楚,太子現在不丟出府只是因爲很多人都虎視眈眈的盯著他,找他的錯,那些女子都是被大宛皇帝寵幸過的,雖不至於不明不白的被處理,但以她們這種身份,沒有了雙腳在這個世道,就算不死,以後的生活也會悽慘無比。
又哭了一會,阿碧才抹著眼淚擡頭對萱萱說道,“姑娘,趁著現在天黑,阿碧可不可以給姐姐送件棉襖過去。”
“嗯,你去吧!”萱萱將阿碧從地上扶起,末了又說道,“我那邊還有幾件衣服,你也一起拿過去!唉,算了,我與你一起去吧,你一個人過去若是碰上巡邏的,怕是會把你當逃跑的抓起來!”
“姑娘尊貴身子,怎麼好去那種地方?”萱萱說的正也是阿碧擔心害怕的事,萱萱在府裡算是貴客呢,與她一道去雖然能擋去這些不必要麻煩,可是以萱萱的身份去那種地方,她心中還是有點忐忑,生怕要是萱萱去了看到那惡臭環境翻臉怎麼辦。
“哪裡是什麼尊貴身子,我不過也是個流浪人罷了!”
萱萱將自己那唯一幾件衣服疊好拿上,又等著阿碧從她住的小側屋拿了一個包袱出來,兩個人一起向外走去。
“姑娘就那麼兩件衣服,若是給了我姐姐,以後姑娘可怎麼替換?”
“無事,我自己還會買!”阿碧問了幾遍,萱萱一遍遍不厭其煩的回答著。
被削去雙足的女子有十個,全部都住在一個看似很大里面卻空蕩蕩連張牀都沒有的屋子。
到了門前的時候阿碧讓萱萱先在門外等一會,萱萱不解尋問,阿碧才吞吞吐吐的說先去裡面打掃一下。萱萱自是沒有答應,和阿碧一起進去。
裡面黑乎乎的一片,靜靜的沒有半點聲音,空氣裡迷漫著令人窒息的騷臭之味,應該是大小便的臭味。
阿碧點了油燈,昏黃的火焰微弱跳動,萱萱藉著燈光纔看到,屋子裡空蕩蕩的連張牀都沒有,十個女孩縮在一起,地上還有拖動雙腿時留下的橫七豎八的血跡,那些血跡的方向是後面角落裡,角落裡黑乎乎那一灘就是騷臭之味的發源地。
見是阿碧,幾個女孩全都擡頭一臉希翼的盯著阿碧,今天下去,還是虧得阿碧給她們帶來飯食過來,雖然少的可憐,卻也讓她們吃了點飽飯。
“不是讓你別再過來了嗎,你又過來幹嘛?”裡面其中一個女子低聲朝著阿碧怒叱。
萱萱尋著目光看去,見是一個與阿碧眉眼甚是相似,可卻有比阿碧精緻好看許多的女子,想來這就是阿碧的姐姐,瞧她眉眼柔順可神情卻似那種有手段的女子,其實秀子們經過調教,哪一個不是能軟能硬的狠角色!瞧著那雙裹著白紗布卻被鮮血浸染腳腕,萱萱心中難受,扭過頭不去看。
“姐姐,我怎麼能不來!”阿碧沙啞的聲音回答。
“就是就是,她要不來,咱們早餓死了,阿柔你就不要怪你妹妹了!”
……
另外幾個女子小聲討好著說道。
“你走,把你的衣服全部拿走!”阿柔卻不聽勸,板著臉朝阿碧說道,轉而看到萱萱,又說道,“你怎麼把外人帶了進來,還不快走!你留在這裡是想看我笑話嗎!”
阿柔是怕有人查出這些衣服的來源而連累到阿碧吧!
另外幾個女子爲阿碧幫腔說話,阿碧卻沒有回答,將最厚的一件棉襖裹在阿柔的身上,又將剩下的給了衆人,低低朝阿柔說了聲“明天我在過來看你!”這才和萱萱一起出門,出門走了幾步,萱萱又聽到阿碧極力壓抑哽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