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鐘，又敲了一下，已是下半夜一點鐘。

往事推波助瀾，加劇熊瑛華心中內疚、懺悔，罵自己是豬頭，不相信自己人傑中精品的學生，卻偏聽信一個狗官的話，助紂爲虐，在學生頭上雪上加霜。

當面前一盒人蔘映入眼簾時，熊瑛華腦海裡同時出現了鄒堯申、胡耀顥這兩個學生：一個趨炎附勢，缺少陽剛；一個傲骨霸氣，桀驁不馴。熊瑛華默然感嘆——鄒堯申啊鄒堯申，你即使成了億萬富翁，那又如何，千個鄒堯申也抵不上一個窮酸胡司令。男子漢大丈夫在世，理應是龍吟虎嘯、風翥鸞翔。

感嘆到這裡時，熊瑛華更感到自己身爲老師，肩上壓著一種不能推卸責任，她要爲學生討回一個公道，哪怕身敗名裂，最終也和學生胡耀顥一樣遭到陷害，也在所不惜。

第二天一大早起牀，刷牙、洗臉完，顧不上吃早餐，熊瑛華直搗湯項丘家。

一大早見熊瑛華突然出現在他家，湯項丘心頭莫名其妙不安、焦躁起來，總感覺熊瑛華今天一身殺氣，來者不善。

或許是熊瑛華太美了，個高胸大不說，尤其是她的氣質；或許是他太矮了，太醜了，像個尿壺，所以湯項丘對熊瑛華有一種可望不可及的畏懼感。

但是湯項丘現在對熊瑛華是超級好，好的過火，一來他兒子湯亞中能否考上大學，九成命運捏在熊瑛華手中；二來他欲想巴結熊瑛華，借胡耀顥是熊瑛華學生，利用熊瑛華擺平農用機械廠這場聲勢浩大的刁民暴亂。

湯項丘還在猜測熊瑛華這麼趕到他家是喜是禍，沒有轉過腦筋當兒，熊瑛華已經拉下臉，張口就不容拒絕的要他湯局長馬上恢復胡耀顥廠長一職.她那口氣何等的冷峻，有一種烏雲壓天的緊迫，叫湯項丘聽的，只能驚悚來形容他此刻內心。

“爲什麼？”湯項丘急得直搓鼻子，眼睛恐慌不安偷看熊瑛華，發現她瞄頭不對勁。

張嘴這一刻，湯項丘大腦高速轉了千遍，也摸不透熊瑛華態度突然轉變，是什麼原因？前天熊瑛華跟他湯項丘外甥女——尚若智一塊去找到他，他可是費了一番苦工夫對她解釋的清清楚楚，是看著她滿懷歡喜離開而去。

平日親切似陽春三月明媚陽光的眼睛，這時射出一束義憤逼視湯項丘，熊瑛華芳顏不悅——爲什麼，不爲什麼。報紙，他看了吧？電視新聞更不用說了。聽說他是一個收音機迷，耳朵比兔子還靈。當然，他是一個電腦盲，不懂上網。身爲一個局長，心胸不能狹窄的針尖小，沒一點肚量。跑到工廠去吹牛，遭到一個工人戲弄、諷刺、挖苦，只能說明他太無能、窩囊。農用機械廠當時境況明擺在世人面前，他身爲上級主管局長還有什麼臉，他還有什麼本事跑去吹牛……

怎麼搞的，我和胡耀顥私下裡的仇，熊老師這個大奶美女曉得一清二楚？湯項丘心頭嘀咕著，掂出熊瑛華這個狀元老師話中的份量，恐慌下，他又一個勁搓鼻子。

搓鼻子同時，湯項丘心頭判斷：熊瑛華一夜間換成另一個人，無非是年輕人整天玩電腦上網，中了網毒太深，遭到了嚴重傳染，一時心血來潮。

“熊老師，你別老是相信電腦上亂七八糟的東西，那些全是假的，沒一點是真。我是亞中的家長，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湯項丘抓了一把汗，溜著他那對僅是莧菜籽大的眼睛，嘣嘣嘣亂跳的心在打著餿主意。

見了學生胡耀顥一面，被譴責、罵了一頓，從電視、報紙、網上了解了事件真相，顯而易見，今天的熊瑛華明辨是非，紙糊燈籠，不會再上當，什麼學生的家長，見鬼去吧。

什麼時候了，湯項丘還在糊弄她，熊瑛華心頭怒火連燒十八彎，譏誚、譴責湯項丘：“騙了我一回，還嫌不夠，你繼續騙，湯大局長。什麼電腦上的東西全是亂七八糟的，我看，是你欺騙兒子班主任本事大——滿嘴假話，亂七八糟。你以爲我不明白事情真相呀？報紙、電視、網上所說的僅是冰山一角。你的真正惡毒心，人們還沒有把你揭露出來。”

擔心老公惹怒了熊瑛華這個狀元老師，央及到兒子頭上，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躲在臥室裡的慄華秀，她趕緊出來，一邊給熊瑛華拿水果，一邊佯裝責斥老公：“熊老師是亞中的老師、班主任，怎麼可以不給面子，說謊話。”要知道她當初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兒子弄到熊瑛華班上去。

老婆的暗示，湯項丘更急了，一急，又猛搓鼻子，心頭嘀咕，難道熊老師跟胡耀顥這個婊崽還有什麼別的牽連，要不，她怎麼會爲他這麼賣勁?

心頭猜疑，兩坨肉的南瓜臉堆上奸笑，湯項丘假惺惺：“熊老師，你是我兒子的班主任，我當然會聽你的話。這件事，千錯萬錯，確實不是我湯局長的錯。你要我恢復胡耀顥這個婊——這個廠長，這個面子，我一定會給你，但你總得給個理由，讓我湯局長放心的理由吧。”

在一旁的慄華秀，也不失時機幫老公說話：“是啊，熊老師。胡耀顥是你的學生，我們兒子也是你的學生，相信你不會厚此薄彼。你爲學生著想，當然也會爲我們家長著想，也會讓我們家長放心，你說是吧？”

教師這個職業造就了熊瑛華不善心計，不善勾心鬥角，不善爾虞我詐，她在這方面絕對不是湯項丘的對手。但是熊瑛華有一顆正義、耿直的心，願爲學生的正義事業赴湯蹈火。

理由，一個放心的理由？

大腦在這片刻轉了上千遍，不知爲什麼，熊瑛華突然信口冒出一句：“他是我男朋友。”

“什麼，你們師生戀，姐弟戀？” 慄華秀驚叫起來。

“對！”奇怪的是，熊瑛華這時候異常的坦然，臉不紅，心不跳：“我們就是師生戀，姐弟戀，這有什麼不可以嗎？”

壞啦，這一回捅了馬蜂窩——栽到家了。湯項丘心頭苦苦慘叫一聲。難怪，胡耀顥根本不把他湯局長放在眼裡，背後原來是有熊瑛華這個狀元老師做靠山。

如夢初醒，湯項丘暗暗叫苦不迭同時，心頭則不停謾罵：胡耀顥，你孃的，你是熊老師的學生，我兒子也是熊老師的學生，爲什麼還仗著熊老師偏偏跟我作對，你還是不是人呀你？你還有沒有一點點人心呀你？

知道了其中厲害，湯項丘態度來個180度大轉向，用商量口氣對熊瑛華說：“熊老師，湯局長我真不知道他是你男朋友。要是知道了，天塌下來的大事，我都不能撤他職。熊老師，你看這樣好不好，我把他調到別的工廠去當廠長？”

“不行！”熊瑛華聲如驚雷，連想都不用想一下。

——不行？叫湯項丘騎虎難下。

你孃的，胡耀顥你這個婊崽，你這一回把湯局長——我害慘了。心頭兇惡謾罵，湯項丘便哀求熊瑛華：“熊老師，你總得給湯局長我一個面子吧？”

——面子？

不行就是不行。

態度依然強硬十二分，熊瑛華不作任何退讓。不要說是湯項丘，連熊瑛華自己都感到疑惑、奇怪，她咋會這樣呵護胡耀顥，畢竟在她面前的是她一個學生家長？這樣呵護學生胡耀顥，那麼一切是爲了什麼呢，熊瑛華一時找不出答案。

沉思片刻，熊瑛華啓開朱脣，軟中帶硬，柔裡藏剛，當面責問湯項丘：“湯局長，你公報私仇把胡司令撤職，有沒有給胡司令留一點面子？不要說我痛恨你這種惡毒行爲，冰雲所有人照樣饒不了你的胡作非爲。是你一個人，把冰雲整個市的名聲搞臭了。”

身子開始發顫，一個勁兒猛搓鼻子，湯項丘哪裡還敢正視熊瑛華：“熊老師，別的，你要怎樣，我——可以——依你。這件事，我不會依你。”

不錯，要湯項丘辦到這一點，除非他來個脫胎換骨。

“那好啊——”熊瑛華霍地立起，嚴厲警告湯項丘：“忠言逆耳是吧，那你一定要付出代價。”“電子工業機械廠癱瘓在那兒，你應該明白自己要承擔什麼樣後果？我奉勸你一句，現在良心發現，還來得及，否則，你要想好了……”

從來是呵斥人，訓人，罵人，湯項丘哪能受得了兒子班主任這般頤指氣使，訓斥、警告。一時火起，湯項丘大罵起來：“他不就是你的男朋友嗎，我就撤他職，又怎樣？”

“不怎樣。看在你是學生家長份上，我好心忠言勸告你。不給胡司令恢復廠長，我——告你去。”披肩秀髮一甩，熊瑛華一對皓眸一瞪湯項丘，然後憤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