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爲什麼,自己彷彿能夠感受到舒瑾萱心內那股強烈的怨恨和憤怒,墨竹心頭一動,腳步也跟上來,輕聲道:“小姐,我們走吧。”
藍景誠的身影立於清冷潔白的月色中,頎長的輪廓反倒減少了清冷,平添了幾分溫潤的寧和,他解圍道:“既然偶遇,不妨去白雨樓上坐一坐。”
白雨樓是京都最大的酒樓,臨風賞月,風景獨好,無數人想去,但是耗盡千金也不得一座。
十三公主是個喜歡湊熱鬧的孩子,立刻忘記了剛纔的不快,撲上來抓住舒瑾萱的胳膊:“一起去吧!一起去嘛!”她一邊說話,一邊亮著水靈水靈的眼,半帶著討好,金耳墜鑲的小珠子在耳下亂擺,手腕上的金鐲子也響著,叮叮噹噹十分好聽。
舒瑾萱其實很喜歡十三公主,這種好感,也許是從前世她對自己的善待開始,也許是自己早已知道對方的結局,不知爲什麼,她竟然有點不想拒絕這個孩子的要求。
因爲她知道,十三公主的天真爛漫,維持不了幾年了。
舒瑾萱的眼睛裡不知爲何有了點水光,可是她很快眨著眼睛,彷彿從來也沒有過淚意,這一刻,她的眼睛很明亮,像星星從漆黑的蒼穹掉落在她眼裡:“好,一起去。”
十三公主笑著跳了起來,在她純潔而小小的心裡,根本藏不下剛纔那麼多的不愉快,現在早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拉著舒瑾萱一路跑得飛快,藍景誠跟在後面,卻是不緊不慢地走著。
藍景誠低聲問身後的侍衛:“你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
侍衛首領低聲道:“殿下,四小姐好像會武功,還有身邊好像也藏著一個高手,不僅如此,屬下覺得周圍似乎還隱藏著不少頂尖的人物,只是——請主子恕罪,屬下武功低微,看不出他們究竟藏身哪裡。”
藍景誠肯定了心中的猜測,不由皺眉。舒瑾萱一個大家閨秀,竟然會武功?還有那批隱藏在暗處的人,究竟是來保護誰的呢?不知爲什麼,他有一種直覺,對方的變化,一定和隱藏在暗處的這批神秘人物有關。
能夠動用這樣一批武功高強的絕頂高手,舒瑾萱的身份,一定不簡單。藍景誠一邊這樣想,一邊快步追了上去。
白雨樓果真如傳言中所說,臨江而建,月倚西樓,外觀豪華大氣,內裡雅緻精巧,也不知道花費了主人多少心思,才得如此光景。世人皆知,這白雨樓裡面,有一切好玩的事物,有千金一擲的豪賭,有一笑傾城的美人,所以在京都,白雨樓的名聲早已傳遍,是英雄得志之地,名士得意之所。
舒瑾萱看出窗外,卻見到漆黑的天和漆黑的江水連成了一片,天地間顯得一片黑茫茫。唯獨白雨樓所在的這一片江面卻被燈火照得如同白晝,金煌煌的燈光灑在波動著的水面上,就像在水裡灑上了無數金片。難怪那麼多人趨之若鶩,的確是個不同凡響的地方。
白雨樓內,雅座早已佈置好了,舒瑾萱看著牆壁上的一副字畫,不由笑道:“這裡的老闆倒是捨得本錢,這幅畫可是前朝劉大師的真跡,居然能夠在一家酒樓裡頭看見,還這樣不在意地掛在牆壁上任人觀賞。”
十三公主撲哧一笑,道:“這就要問問二哥了!”
舒瑾萱聞言,不由挑眉看向藍景誠:“這麼說,這家白雨樓,屬於你了?”
藍景誠微笑道:“這本是我舅父的產業,後來他不樂意經營,便丟給了我。”
這就是母族強大的好處了,舒瑾萱微微一笑,看來這白雨樓不僅僅是個酒樓,還是個蒐集消息的地方,只是——藍景誠有皇帝的寵愛又有母族的優勢,最後還輸給藍楓逸,實在是太悲催……
話是這樣說,舒瑾萱卻是知道藍楓逸爲此等了多久,耗費了多大努力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藍景誠還是不夠狠毒。
視線不經意間落到了藍景誠手腕上,舒瑾萱看著那串檀香佛珠道:“這珠子我瞧著很漂亮,能不能借我看看?”
藍景誠緩緩將佛珠褪了下來,送到舒瑾萱面前:“這佛珠,是一個故人留下的一本陣法。因爲是家傳之物,所以有命不得泄露於外人,只能親口傳授,可惜那人將所有的陣法用微雕的法子記錄於佛珠之上。”
舒瑾萱一愣,隨即道:“是九宮陣?”
藍景誠大吃一驚,“四小姐如何得知這九宮陣法的?”
舒瑾萱微微一笑,淡淡道:“我也是偶爾得知罷了,不過聽二殿下的口氣,這九宮陣法一定是稀罕之物了。”
藍景誠點頭,道:“九宮陣是按照九宮方位圖設計的,聽說二十年前,劉校尉曾用這種陣法立下奇功,這九宮是一宮北,二宮西南,三宮東,四宮東南,五宮中,六宮西北,七宮西,八宮東北,九宮南。具體的情形,外祖父也沒有詳細提及,只不過劉校尉死後,這九宮陣就失傳了。”他的眼睛裡,隱隱跳動著一種火焰,顯然對這九宮陣十分感興趣。
藍景誠曾經聽外祖提起過,神陣譜是幾十年前的異國商人帶到藍照國,幾經輾轉,最終不知遺落何處,是行軍佈陣者夢寐以求的神典。
外祖爲了尋找這部經書,每年不知要花去多少人力,沒想到後來發現,這本神陣譜四分五裂成爲十冊,裡面的七七四十九種陣法全部散失到了不同的人手中,其中九宮陣就在劉校尉手中。
當年外祖雖然也很想得到九宮陣,但劉校尉畢竟是功臣,不好強迫,這件事,也是外祖一生的遺憾。朗緊湊曾經許諾,將來會尋到這四十九種陣法圖,祭告外祖的在天之靈。
可想而知,現在九宮圖現世,他有多麼高興了。
藍景誠剋制住內心激動,小心翼翼的接過佛珠,拿在手上前後探看,細細觀摩,好半晌後,纔看清佛珠上記錄的密密麻麻的古怪文字,他長長吁了口氣,如釋重負的感嘆道:“這文字是苗文,我只能看懂十之一二,實在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