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瑾萱看著他,原本略帶寒意的眼神慢慢變得溫柔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舒遠兮笑起來,看著舒瑾萱,眼中驀地一亮,只是片刻後不知想起了什麼,頭往邊上一偏,舒瑾萱一愣。
“我不是小孩子。”他突然固執地道。
舒遠兮期待的望向她:“我已經長大了,不要把我當小孩子看!”
此刻,他白皙的膚色上,像塗了胭脂,聲音尚帶著稚音,只那神色間的認真肅穆。
舒瑾萱突然笑了起來,爲他此刻孩子氣的話,這世上只有孩子,纔會說自己已經長大了。
舒遠兮見舒瑾萱不信,突然抓住舒瑾萱的手,認真道,“我要變強,再也不會人欺負你。”
舒瑾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終究忍不住,笑出聲音來。
舒遠兮氣惱。他的四姐,有著世上最美麗的一雙眼睛:如墨一般的漆黑,如月光一般的溫柔,以及……寒星般的寂寥。他所說的話,全然是發自真心。
他生氣,爲了她此刻的不信,爲了她完全的不把他當一回事。
白芷卻盯著三少爺,輕輕嘆了一口氣,這是個多麼漂亮的少年啊,居然對自家小姐這樣掏心掏肺。
遠遠的,藍楓逸告辭出來,經過走廊,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看著涼亭中那個笑靨如花的少女,一時無法將她與剛纔在大廳內那個張牙舞爪、冷心冷肺的女子聯繫在一起。
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分明還沒有長成,身上卻有隻屬於成年人的矛盾和複雜,真是有趣得很。
身後,馬上要去跪祠堂的舒子嚴恨恨道:“這個該死的丫頭!”
藍楓逸轉頭,道:“子嚴兄,這一回,是你失策了!”
舒子嚴本是抱著戲耍的心態,以爲一出手就能將舒瑾萱置諸死地,卻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在全家人面前丟盡了顏面,更害的高貴的妹妹下跪認錯,正是懊惱,不由恨道:“有她痛哭的時候!”
藍楓逸淡淡道:“男兒應該把精力放在朝堂,而非內宅,你不該再參與這種無謂的爭鬥了。”
舒子嚴吃了一驚,頓時住了口,神色變換半天,終究道:“是。”
藍楓逸又向遠處的舒瑾萱投去一眼,微微笑了。
晚上,剛剛用完晚膳,墨竹進了屋子,道:“小姐,三皇子殿下派人給各位夫人小姐都送了禮物。”
舒瑾萱擡起眼睛,略有不悅,墨竹小心道:“小姐,您看——”
“什麼東西?”白芷看了一眼舒瑾萱的臉色,輕聲問道。
“是一盆海棠花。”
這天氣,將花以暖氣薰開,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舒瑾萱蹙眉,看著墨竹指揮人將海棠擡進來。這海棠一看便知是名品,未開放的海棠花蕾紅豔,似胭脂點點,而大部分已經開放的則俯仰錯落,濃淡有致。葉子也陪襯得好,嫩綠光亮而細緻,真如綠鬢朱顏,令人有忽逢絕豔之感。
海棠花,前生自己最愛的花。
那時的王府裡,曾經遍植海棠,那時候,她以爲明媚的海棠象徵著呵護與珍愛。後來她才知道,海棠花其實又名斷腸花,實爲不吉利的東西,藍楓逸實際上極爲厭惡。一切,不過是一場戲,他今天竟送來了海棠花,真是絕妙的諷刺。
墨竹道:“三殿下說名花配美人,今日無意中叨擾了諸位小姐,所以借花獻佛,聊以賠罪。送給大小姐的是牡丹,二小姐的是薔薇,五小姐的是茉莉——”
看著舒瑾萱的神情,墨竹住了口。
看著開的吐火如荼的海棠,舒瑾萱下意識地伸出手,輕輕拂過開得最盛的一朵花,默立許久後,才僵硬的擡手,把最美麗的一朵摘下。那朵花的顏色竟是極豔極紅,在燭光下,宛如鮮血。她的手慢慢握緊,花瓣在指掌中扭曲,然後,狠狠一擲,花瓣碎了一地。
墨竹驚訝地看著這一幕,舒瑾萱道:“晚上風大,凍壞了海棠。”
墨竹明白過來,低頭道:“是。”
白芷不免心驚,小姐究竟是在想些什麼,她們竟然一點都捉摸不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