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後, 宋明月便解除了軟禁,徐子陵允許她上街遊玩,只不過要帶上幾名警衛說是確保她安全。她不置可否, 比起之前, 他確實對她的戒心鬆懈了不少。這段日子她也和他的關係緩和許多。
“喜兒。”宋明月喚道, 她回頭看喜兒正在一個小攤子前目不轉睛地瞧著, 走近一看, 原來小丫頭瞧上了一面鏡子,上頭鑲著紅色石頭,在陽光下極是漂亮。“喜歡嗎?”她問道。
喜兒回過神來, 紅著臉道:“明月姑娘看完了嗎,我們走吧。”
“喜歡嗎?”宋明月不走, 笑吟吟看她。
喜兒低下頭又看了眼小鏡子, 輕聲道:“喜歡。”
“老闆, 這鏡子多少錢我買了。”宋明月說道。
“姑娘……”喜兒驚喜道,有些不敢置信。
“小丫頭。”她輕拍喜兒額頭笑道, 想起了很早之前,在津州鵲塘巷子口總有個賣糖葫蘆的老人在那呦呵,每次她帶著宋涵和宋源出去玩兩個人總會黏著她甜甜地說道:“姐,我想吃這個。”
他們……還好嗎?她知道宋涵也在北平,就在徐子陵身邊。世事難料, 宋涵如今竟然是徐子陵身邊的女人。她沒辦法與宋涵相見, 且不說如今兩人相見身份有多尷尬, 六年未見她早已不是之前的宋池, 與他們見面徒增傷感。至於宋源, 她私下問過徐星,得知他在國外學習, 也替他感到欣慰。
一面鏡子徹底收買了喜兒的心,她聽過春杏她們聊天,說是還沒來菡樟公館時在其他太太那當過丫鬟,那些太太們仗著自己身份高貴對底下的丫頭們不是打就是罵,哪還能買東西送她們。喜兒想姑娘雖然身份不是特別好,但是爲人和善也難怪帥爺會喜歡。
“走吧,我們去那頭逛逛。”宋明月道。
文允在不遠處看著她們有些時候了,看她替小丫頭買東西時溫柔的笑意、她輕拍小丫頭時略微露出的苦澀,他不禁有些失神。他偶爾路過這裡,看見宋明月,本想打量一下讓徐子陵帶去見他們的女人究竟有什麼魅力,卻瞧到了這一幕。
“宋小姐。”文允喚道。
宋明月愣了愣,才記起眼前的男人是那晚徐子陵帶她去酒樓見過的其中一個。她想了半天想不出他叫什麼名來,於是支吾道:“是……”
“哦,我姓文,文允。”
“文少爺。”她笑了下,喚道。
“宋小姐出來逛街?”
“嗯,天氣好在公館待膩了出來走走。”
“這附近有一家小菜館,老闆是江南的人,專燒江南菜,宋小姐是否賞臉前去試試?”文允笑問。
宋明月沒想到他會邀請她,那日她感覺得出錢嶼城與文允對她歌女身份的不屑。她擺擺手道:“不打擾文少爺了,我還想去逛逛。”
“宋小姐,快中午了也該吃飯了,走吧帶你嚐嚐去。”說罷不由分說便前頭帶路。
“姑娘,怎麼辦?”喜兒問道,好奇打量著前頭的文允。
此時就這樣離去顯得有些無理,宋明月嘆了口氣只得跟了上去。
文允帶她去的果然是家小菜館,比不上那些富麗堂皇的大酒樓,這小館子只有兩層,但是乾淨整潔,此刻菜館裡沒什麼人,老闆坐在櫃檯前打盹,陽光散進來顯得格外靜謐美好。
“陳老闆,給你帶了位老鄉過來。”文允喊道。
陳老闆被驚醒,睜開惺忪的眼睛一看,連忙喊道:“呦,文少爺來了,快樓上坐。”
“挑間暖和點的位置吧。”
“有有有,最左邊那裡,向陽。”陳老闆問道:“幾位要吃點什麼?”
文允指了指宋明月,說道:“這位是江南來的小姐,算是你的老鄉了吧,炒幾道你們家鄉小菜讓她嚐嚐吧。”
“得嘞。”陳老闆笑道:“這位小姐,您是哪人吶?”
宋明月道:“津州。”
“喲!真的是老鄉啊,我也是津州人哈哈哈,真是有緣。”陳老闆驚喜道:“這樣,我親自下廚,燒幾道津州菜給你嚐嚐,保證地道!”
“陳老闆。”宋明月喚住他,默了片刻輕聲問道:“陳老闆會做熬糖粥嗎?”
“熬糖粥…會啊,我做的可好吃了,這都不會哪能說是津州人呢。”陳老闆笑道。
“可以……做一碗嗎?”
“好好,馬上,您稍等。”
不一會兒,陳老闆笑呵呵地端著熬糖粥上來。
與冰糖一起熬過的粥呈淡黃色,晶瑩剔透軟香溫糯,粥很香舀起來還冒著熱氣。
宋明月輕嘗一口,一股熟悉的味道在嘴裡化開,像是……家的味道。小時候只要一生病她就不愛吃東西,爹爹就會讓奶孃做一碗熬糖粥喂她吃,又甜又香吃起來糯糯的滑滑的……
她喉嚨微哽,眼角微微溼潤,好久好久沒有吃過熬糖粥了,太久了久到她以爲從此再也不會吃到了。
文允看著她的側顏,長長的睫毛低垂,上頭沾了點水汽,脣瓣被粥浸溼顯得嬌豔欲滴。這一刻文允覺察出自己對她動了心。
喜兒在邊上瞧著,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卻不敢說話,憋了半天倒是打了個噴嚏把文允給震回神來。
他笑問:“好吃嗎?”
宋明月看著他,有些感激道:“好吃,這是來北平吃過最好吃的食物了。”
“能讓宋小姐喜歡真是太好了,我也來嚐嚐看有多麼好吃。”
樓下又聽見陳老闆的招呼聲:“這位少爺樓上請。”
不一會兒聽見腳步聲上來,兩人倒沒注意,卻聽喜兒喚道:“帥爺。”
徐子陵穿著白衣黑褲,胸前打著領結,手腕上隨意掛著一件黑色大衣,慢慢朝他們走來。
“在吃什麼呢?”他嘴角含笑走到宋明月身邊坐下,十分自然地攬過她的肩膀在她額前一吻。
宋明月一愣,瞟了他一眼就明白過來,知道他這麼做是在文允面前宣示她是他的人,不禁有些失笑,說道:“路上遇見了文少爺,他說這有家江南菜館就過來瞧瞧。”
正巧陳老闆端著做好的菜餚上了樓說道:“原來幾位都是認識的啊,正好湊一桌,菜來了請慢用。”
徐子陵看了下對文允道:“文允你這就不夠意思了,我來北平許久也不見你帶我來這裡嚐嚐。”
文允聞言有些尷尬,他是聰明人聽得出徐子陵警告意味,笑說:“正巧路過這裡纔想起。”
一頓飯下來,氣氛略怪,不過宋明月無心管他們兩,把菜都吃了一遍後由衷道:“今天多謝文少爺帶明月來這嚐了家鄉菜。”
“不客氣,宋小姐喜歡就好。”
徐子陵眼神漸深,放在桌下的手攬住她的腰肢用力一收。她皺眉回瞪他,只見他別過頭對文允說道:“我們先回去了,改天再一聚。”
回去路上徐子陵緊緊摟住她的腰肢,薄脣微抿一言不發。她揉了揉他放在腰間的手輕聲道:“弄疼我了。”
徐子陵鬆了手,改與她手交纏相握,低頭看她冷冷道:“日後沒我在,不許與他單獨說話。”
她輕笑出聲,看著他的眼睛問道:“你是在吃醋嗎?”
徐子陵蹙眉,把她的頭往胸口壓下,不讓她看他:“別說話,讓我抱一會。”
她心上一柔,果然不再動了,就讓他這麼抱著。他輕輕在她發頂落下一吻,笑了起來。
後來徐子陵聽喜兒說:明月姑娘對文少爺說那一頓飯是她來北平吃過最好吃的一頓,並且姑娘似乎特別愛吃熬糖粥。
於是過了兩日,大宅那邊從津州跟著過來給帥府女眷做菜的廚子都被叫來了菡樟公館,徐子陵吩咐他們每天輪著花樣的做津州家常菜,並且每頓都要做一碗熬糖粥,宋明月連著吃了半個月徹底對家鄉菜失了胃口,更別提再心心念念去鬧市裡的那家江南小菜館了。
大宅裡,宋涵氣得臉色發白,摔了瓷碗尖聲道:“這是什麼破菜,我不吃都給我倒了。津州來的廚子呢?還沒回來嗎?”
“還沒,涵小姐,我這就倒掉叫廚子重新給你做。”張媽躡手躡腳走過來,一邊收拾碎碗一邊說道。
“不吃了。”宋涵冷冷道,怒氣衝衝進了房間把門重重關上,淚水止不住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