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元宵苦笑一下, 在心裡罵著，“md，真會玩人！”把手機(jī)揣回去, 動車一點(diǎn)點(diǎn)地進(jìn)站, 天漸漸地黑了下來, 出了車站, 他一刻不敢怠慢, 打了車直奔毛紡廠去了。
金家的大門虛掩著，屋裡嚎啕聲音不絕。元宵撥開門，看到老媽站在客廳裡抹著眼淚, 再往臥室裡看去，金大花、金大妞、王大款、樑寵兒, 還有金敏的那幾個好哥們兒都在。他立刻明白了——自己來晚了, 爺爺已經(jīng)走了！
“呼！”他深呼一口氣, 走到老媽身邊，揉了揉她的肩膀, “什麼時候走的？”
元媽看了看時間，聲音嘶啞：“也就半個多小時！”
“操！”元宵撇過臉去，md，這是老天爺故意整人啊！連半個小時都不肯留。
“去裡邊看看吧，大家都在裡面呢！”元媽推了元宵一把, 自己捂著嘴落淚。
元宵覺得眼眶溼熱, 撥開擋在臥室裡的人, 低著頭, 盯著自己的鞋尖走到老爺子牀頭慢慢跪下。平時覺得這屋子挺小, 沒想到關(guān)鍵時刻還能擠下不少人。元宵儘可能地分散著注意力，好不讓自己在衆(zhòng)人面前失態(tài)。金敏不在, 他可就是金家的大孫子。按照老話講，老人過了八十都算喜喪，沒什麼可哭的，更何況，老爺子躺在牀上這些年，老太太一直伺候的挺舒心，他是帶著福分走的。
“別哭了，哥幾個幫幫忙，等會兒給殯葬公司打個電話，寵姐、大姑、小姑，你們照顧著點(diǎn)兒老太太，有我媽在呢，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找她。我就在這跪著守孝了！”說著，元宵推了推跪在身旁的人，“起來吧，謝謝了！”
旁邊那人沒有挪動，吸溜了一下鼻涕，揉了揉紅腫的眼睛，衝著後面的人喊了一句：“都杵在這幹嘛呀？沒聽到啊？”
這聲音？！
元宵猛地回頭，看到一個長髮擦著肩膀，鼻頭通紅的人一時驚地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兩行熱淚再也憋不住，撲騰撲騰地往外滾。
金敏！
大家紛紛撤開，老太太被人攙扶著躺到了隔壁的屋裡，小夥子們也都忙乎起來幫忙操辦喪事。
一時間，屋裡就剩下元宵和金敏兩人守著剛剛離世的爺爺。
金敏自始至終都沒有去看元宵的臉，起身走到牀的另一邊跪了下來。
元宵隔著牀死死地盯著金敏，曾經(jīng)覺得有千言萬語要對他說，見了面怕是不說個三天三夜就停不下來，現(xiàn)在卻是啞口無言。對他的歉意、對他的期待、對他的思念全都浸泡在兩行熱淚裡——md，你tm死哪兒去了！還好，金敏算是見了爺爺最後一面。
就這樣，兩人默默地跪著。
三日後，亡人入土爲(wèi)安。
大家從墓地回來，掃了掃塵土進(jìn)屋。
老爺子在牀上一臥就是好些年，這一天遲早會來，大家都心裡有數(shù)，比起對老爺子離世的悲傷，大家更擔(dān)心眼下老太太的身心健康。
以往要麼有金敏在可以和老太太鬥嘴，要麼有元宵在可以哄老太太開心，如今，兩人都在，空氣卻冷地跟冰似的。金大花向來只管拉著個臉，索性一頭扎進(jìn)屋裡開始打掃衛(wèi)生。寵兒推搡著大飛，知道家裡少不了又得鬧騰，趕快撤了。金大妞看金敏和元宵這兩天一句話都沒說，心裡乾著急。
“吃什麼呀？”她沒話找話地衝著空氣問了一句。
元宵起身：“沒什麼事兒我先回去了，明兒還要回學(xué)校上課呢！”
“別！”老太太抓住了元宵的手，“留下吃了晚飯再走！”
“那吃什麼呀？”金大妞看老太太好像也緩過來一些，有意撮合元宵和金敏，連忙追話。
“吃餃子吧！”金敏清咳了兩下，起身指著門口的方向，“我去買餡兒！”
老太太閉了閉眼嘆了口氣衝著金大妞使了個眼色：“冰箱裡有肉，自己剁吧，剁的香。”
金大妞正準(zhǔn)備起身去廚房，元宵嘆了口氣：“我去吧，你們都休息著吧！”
說完元宵就竄進(jìn)了廚房，肉都在冷凍室裡，要解凍還得有一會，他索性剝了幾根大蔥洗了洗先剁起來。
這兩天忙著老爺子的喪事，一直沒顧得上在意金敏。現(xiàn)在有了閒心思忍不住碎碎念——md又變帥了，還變壯了！拉著個臉不理人，當(dāng)初說走就走，一消失就快兩年，牛逼了是吧！
邊唸叨著，邊剁著手下的蔥，眼睛火辣辣的。
客廳裡，金大妞和老太太兩人相互使眼色，都想讓對方叫金敏進(jìn)廚房去幫幫元宵。金敏早就看出她兩的心思，愣是沒擡屁股劃著手機(jī)，假裝沒看到。
這些天，他陸陸續(xù)續(xù)從鄰居朋友那裡聽到了這兩年的事。他走之後，元宵兼顧著學(xué)業(yè)還替他照顧老人，一直欠著一句“謝謝”。當(dāng)初元媽大出血是因爲(wèi)元宵突然出櫃，也是才聽說的。更別說元宵滿世界打聽自己的消息——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失望，就在爺爺彌留之際他還爲(wèi)了讓祖孫兩見最後一面跑去了A市。
金敏有點(diǎn)兒後悔當(dāng)初太沖動走的急，連個解釋的機(jī)會都不給他。想想那時的元宵應(yīng)該是最孤立無援，心裡最恐懼擔(dān)憂的時候，自己卻沒拉下臉陪在他身旁，不由得內(nèi)疚起來。他知道，那小子也是嘴硬的人，不會主動找自己搭話，過了許久，聽著廚房裡剁刀的聲音越來越響，金敏偷笑了一下，終於按耐不住，起身走向廚房。
他剛一進(jìn)廚房就順手關(guān)了門。元宵聽到他的腳步聲，連忙把案板上的蔥沫往一起攛了攛，準(zhǔn)備再剁一遍。
金敏無聲無息地走到元宵背後，離他越來越近，幾次想開口卻都擡著手臂捂住了嘴。他突然不知道從何說起，責(zé)備、埋怨？還是之前一直憋在心裡的委屈話？他現(xiàn)就覺得一肚子抱歉和內(nèi)疚！說好了一起的，自己跑了！
元宵感受著金敏越靠越近的溫?zé)幔值紫聸]停地剁蔥。
最後金敏還是決定什麼都不說了。過去了兩年，要說什麼都沒了意義，他只知道自己還愛著眼前的這個人，在分開的這近兩年裡，沒有一天不思念他！且這個人也時刻用行動證明愛著自己，這就足夠！他索性從身後緊緊地抱住了元宵，像以前一樣，把下巴放在他的頸窩裡使勁地蹭著，淚水突然就跟決堤了似地，迸了出來。
元宵沒有躲閃也沒有掙扎，臉上也掛著兩行淚。
“你tm回來幹嘛？”元宵抽了抽鼻涕眨著眼睛咬著牙說地顫顫巍巍。
“治你！”金敏也抽著鼻涕，下巴在元宵肩膀上故意硌了一下。
“滾一邊兒去！”
“不滾！”金敏說著，腦袋往元宵的耳側(cè)蹭了一下，手臂抱得更緊了，一邊是心裡的情緒無處發(fā)泄，一邊是案板上的蔥沫確實嗆人，金敏擡手擦了一下眼睛，“不滾！不滾！就不滾！”
元宵手裡握著刀，擡手在胳膊上擦了一下眼睛，扭了扭肩膀，被金敏淚水打溼的地方一會兒溫?zé)嵋粫罕鶝觯骸澳鉻m倒哭上了！”
“誰讓你tm剁個蔥，我是被嗆的！”金敏說著，伸手把元宵手裡的刀取下來丟到案板上，“把這玩意拿遠(yuǎn)點(diǎn)兒，看著慎得慌！”
“呵～”金敏還是那個金敏，那個無論多悲傷的場合都能找出話逗人樂的人，元宵拱了拱背，切身感受到後邊的這個人是真實的，慢慢轉(zhuǎn)過身，擦了把淚，兩手捧上金敏的臉，“你現(xiàn)在知道怕了！你當(dāng)初跑什麼跑？還tm跑不跑了！”
金敏一把摟住元宵，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不跑了！打我也不跑了！我得留下來好好治你！”
“呵呵～”元宵只覺得蜷了近兩年的心臟在一點(diǎn)點(diǎn)的舒展，整個人都在慢慢變熱，所有的情緒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悲傷和所有的擰成一團(tuán)的亂七八糟，都在一點(diǎn)點(diǎn)地溶解在金敏溫暖的擁抱裡，“對不起！我愛你！”
“對不起！謝謝你！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