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敏不想去,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直接對元宵把心裡話說了。這樣,以後連朋友都沒得做。
不過,比起自己的這點小情緒,他更擔心大年夜裡,一個人在車站晃悠著的路癡。
掛了電話,他抓起外套就往門外跑。
“哪去?”老太太瞇了一會兒醒來,還沒見到馮鞏,有點兒來氣。
“甭管他,肯定去四|人|幫那了!”寵兒笑嘻嘻地圍過去,衝著老太太額頭就是一吻,“姥兒,想死我了!”
……
一口氣跑到137車站那,遠遠就看見一個圍著大紅圍巾的少年,垂喪個頭,口裡冒著呵氣,在踢石子。
金敏放慢速度,過了馬路,努力調整呼吸,想讓自己顯得和往常一樣,沒心沒肺就成。
“你……”
一開口就暴露了,居然這麼溫……柔?他自己都吃了一驚,硬是把後面的話咽回去。
“你來了!”看得出來,元宵是刻意了好半天才擠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嗯!”金敏點點頭,也不知道說啥,坐到車站裡的小圓凳上。
元宵也坐過來,不過中間隔了一個位置:“你帶煙了嗎?”
金敏摸摸口袋:“帶了,抽嗎?”
“來一根吧!”元宵裂開嘴,路燈下面,皮膚有點兒發黃,無精打采。
金敏掏出一根給元宵,又掏出來一根:“我能抽嗎?”
“這你的煙,誰能管得了你呀!”元宵拿過煙,叼進嘴裡,等著金敏遞上火機。
他麻溜兒的動作看得金敏有點兒驚,他一直以爲,像元宵這種重點高中的孩子,能聽聽搖滾,玩玩吉他就已經出格了,沒想到還真會抽菸呢。
“嗯,”金敏像小弟似的給元宵點上火,把自己的也點上。
這幾天光顧著單相思了,煙都沒正經抽幾口,還真有點懷念:“你怎麼跑這來了?”
“什麼都別問,就安靜地呆著。”
元宵吸菸的姿勢出乎金敏意料的淡定,皺著的眉頭,有點想讓人上手給搓開。
這倒是輕鬆了!金敏心裡想著,挺了挺身,這幾天,發呆已經成了專業的。
一根菸抽完,元宵才側過臉看金敏,語氣稍微輕快了一點:“你理髮了?”
“嗯!”金敏也把手裡的菸頭彈開,“今兒剛理的。你吃了嗎?”
“吃了,我媽那吃完來的。”元宵躬下|身子,手肘杵在膝蓋上,“你呢?”
金敏想到剛下進鍋裡那香菇肉餡的餃子,吞了吞口水:“嗯,吃了!”
“不回家,你奶奶也不會管你吧?”元宵突然想到那個彪悍的老太太,倒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金敏看元宵笑了,緊著的心慢慢舒展,點了點頭:“嗯!”
“那咱們找個地方一起玩兒去吧?”元宵站起來,抖了抖肩膀,伸了個懶腰。
“去Time Bar吧?棒槌今兒有演出。”金敏也站起來,抖了抖肩膀。
“我想去個沒人的地方,安靜的呆著,就像上次在師院那會兒!”元宵把手搓熱敷在臉上,等著金敏回話。
這小子心裡有事,自己心裡也有事,兩人再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呆著?
指不定會發生什麼呢!
金敏腦海中快速閃過了一些邪惡的畫面,不過,理性尚存,他甩了甩頭,長嘆一口氣:“今兒哪有什麼安靜的地方啊,你看這萬家燈火的,一會兒到了零點還得有人放炮啊什麼的……”
“咱去五墳山吧?”元宵覺得金敏說的有理,這城裡是沒什麼清淨的地方了,想找個清靜地兒只能往外走,於是擡手往遠處一劃。
這個城裡的人們,沒有不知道五墳山的。
聽說是某個朝代的五位民族英雄,保家衛國途中長眠於此,人們給埋在了那山上,漸漸地一座山形成了五個看上去像墳頭一樣的堆起。按金敏的理解就和狼牙山五壯士差不多。
“去那?”金敏有點兒猶豫,遠著呢,天又冷,肚子還餓。
“不去?”
“哎……去吧!”沉默了一會兒,金敏還是答應了,誰讓對方是那個魂牽夢繞的美少年呢。
只見元宵抿嘴一笑,一副使了詭計的小孩子得逞的表情,伸手就準備攔車。
“這會兒,都沒什麼車了吧?”金敏看著路上溜達著的,全都是些隔家裡呆不住出來放炮仗的小屁孩。
“萬一有呢!”
趕巧了,沒等兩分鐘,果真有一輛出租停下來,元宵推著金敏上車,兩人擠在後排裡:“師傅,五墳山!”
“又是一個上山的,哪個路口啊?”司機看上去有點兒疲憊。
“哪個?”金敏和元宵面面相覷,兩人打小就聽說那山,真正爬上去的次數沒幾回還都是小時候,懵著回,“好爬的!”
“那就是健身步道的那個口唄?行!”司機點著頭,一腳油門,直勾勾地開出去。
路上,金敏一直想問問元宵不開心的原因,但沒怎麼好意思開口。
元宵雖然就坐在身旁,卻和之前在一起的感覺不同。他明確了對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也知道了這意味著什麼。一個勁兒地告訴自己——見機行事,別聽老太太的,這世界上撂開膀子追的那是傻子,就像金大彪那樣的!
元宵看著窗外,街景從不熟悉到熟悉再到不熟悉。
年三十,晚上人多,車少,路上除了等幾個紅燈,也沒怎麼耽誤工夫,不一會兒時間,兩人就到了五墳山健身步道的口子上。
擡眼望去,一溜小路燈盤旋而上,停在半山腰的一個觀景平臺處。
“這邊好走,有點遠,不過你們年輕人,倒是不擔心!”司機收了錢,撂下這麼一句,讓金敏和元宵聽得雲裡霧裡,好像這司機大哥知道他們要去哪幹什麼一樣,他兩自己都還不明白呢。
“那走唄?”金敏走在前頭。
這健身步道修好四五年了,每天清晨,就有不要命的老頭老太太來爬山,扶手已經磨得光滑無比,臺階上也有點翹起來的碎片。
元宵跟在身後:“這路修好後,我倒是第一次來。”
“Me too!”金敏回過身,發現樓梯挺寬的,完全可以兩個人並排走,等著元宵。
“還拽著英文呢,”元宵笑笑,跨上臺階和金敏並排,“我說,獄族那幾首歌是你寫的吧?”
“呵呵。”金敏沒敢承認,自己從小就是個吊兒郎當的學生,在重點高中的人面前有點兒軟。
“-Seven color of the night
-There told me many things never forget
-Black is hart -Deep deep hart
-White is sad -Just like ……”
元宵話沒說完金敏連忙拉了他一把:“行了!我英文是體育老師教的。”
“挺好啊!”元宵壞壞地笑著,“我是趴在CD機前,來回聽了好幾遍才扒下來的歌詞。”
“好什麼呀,都是瞎編亂造。”金敏舔了舔嘴角,不好意思地摸著頭髮。
“至少,你能看出黑夜有七種顏色,我的呀,就一種!”
“神秘什麼破石頭的色兒吧?”金敏損人的功夫不減,哪怕對方是他喜歡的人。
“滾一邊兒去,沒完沒了了還!我的夜就一種顏色——黑!深黑!真特麼黑!”
“哈哈哈。”
那種兩人之間,輕鬆愉快的氛圍好像又回來了。
說話間,往上爬了不少樓梯。金敏擡頭看看天,被樹擋著也看不到什麼,回頭往下看,一眼望去,倒是能看到成片成片的燈火。
“美嗎?”元宵也停下來,趴在金敏身邊一起往山下看。
“路燈到這就沒了,還往上爬嗎?”金敏問了一句,心裡帶著點小小的期盼。
“爬!”
正中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