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飛騎著三輪摩托,稍著兩箱啤酒,車把上又掛了兩大包串兒,樂顛顛地來了,看到元宵居然一點也不吃驚。
金敏和元宵一人提著一箱酒走在前面,大飛停好了車,才提著兩包串來敲門。
“你怎麼也來了?”寵兒一瞅著大飛那增光瓦亮的光頭,氣兒就不暢,一週刮三次,就要吐了。
“送點兒吃的,聽說姐今兒心情不好?”大飛拉了一張椅子過來,墊上報紙,取來一個盛飯的盆兒,把串兒取出來丟進去。
寵兒斜著眼睛瞪金敏,金敏連連擺手:“我什麼都沒說,大飛這完全是對咱們毛紡廠女神,自發性的關愛!”
“什麼事兒啊?”大飛莫名其妙。
“算了算了,去吧去吧,忙活你的分店去吧,別在我這礙眼!”寵兒起身,推推搡搡地把大飛趕出去,關上門,連插銷也順帶著滑上了。
大飛已經做好了陪寵吃喝的準備,來的時候還刻意洗了把臉,沒想到,屁股都沒沾著板凳就被趕出門外。
眼巴巴地趴在窗戶上,隔著玻璃,聲音很弱:“寵姐,怎麼了呀,就趕人!”
“該幹嘛幹嘛去!”撕拉一聲,寵兒拉上窗簾,回頭纔看到兩個少年正衝著自己傻樂著,“怎麼,你倆也想被趕出去?”
“呃,不不不。”兩少年擺擺手。
門口,大飛又叫了幾聲,才聽到摩托車突突突地開走了。
寵兒這沒有開酒瓶的起子,她隨手拿了根筷子來,搭在瓶蓋上叩了幾下,砰砰砰,三瓶啤酒打開了,看得元宵一愣一愣的。
寵兒先拿起一瓶:“咱就這麼吹吧,我這也沒多餘的杯子!”
“嗯。”金敏提起一瓶塞給元宵,自己也拿了一瓶咕咚兩口。
寵兒看元宵還愣著,微笑著開口解釋:“把大飛趕回去,是怕他耽誤生意,這小子呀,什麼都幹不好,就幫他爸守著夜攤還行。”
“嗯。”元宵纔回過神,點著頭,喝了一小口。
金敏繼續咕咚著,眼看一瓶到底:“樑寵兒,我說你打小那股廠區大姐頭的勁頭去哪兒了?今兒怎麼那麼衰,讓個僞大款給訓成那樣?”
寵兒不理他,微笑著對元宵:“小兄弟,剛纔謝謝你,那一杯果汁兒潑得賊爽!但沒潑對地方!”
“你啥意思啊?問你話呢!”金敏插話。
“哎,小兄弟,看著面熟,咱是不是在哪兒見過?”寵兒把元宵又從上到下地打量了幾遍,提起酒瓶和他碰了一下,還是不理金敏。
“您這麼說,好像是見過。”元宵回想著,把目光移向金敏。
“樑寵兒,我這跟你說話呢,你瞎幾吧扯什麼蛋?”金敏雖然一口氣蒙掉了一瓶兒啤酒,可清醒著呢,之前見過元宵的事兒,還想著暗搓搓地抹過去。
不過,已經晚了,另一位少年也不是智力低下的人。
元宵全明白了,從老媽那回來,在公交車站上見到的男女,敢情是金敏和他表姐!
頓時樂了:“靠!我那天還以爲你是和你女朋友在一起呢,”
再把臉轉向寵兒:“原來,那女孩是表姐您呢!”
“哼哼,”寵兒樂了,“看你那傻樣,好像消滅了一個情敵!”
“姐你胡說什麼呢?”金敏先急了。
“哎,我也就隨便開一玩笑,”寵兒拿一起根串兒遞給元宵,“來,嚐嚐咱們毛紡廠這片兒的招牌美食——飛爸關東煮!”
元宵早就開始咽口水了,上次丟在攤上的那幾串一直是個心病,總想著什麼時候能回來美吃一頓,連忙拿起來,放在嘴脣上一試,不溫不熱剛好:“謝謝!”
“行!”金敏還在糾結著僞大款的事兒,“寵兒,你要是不願意說你不反抗的原因,就說說,那傢伙衝你說什麼了?”
“呵呵,”寵兒也啃了一口丸子,“我就是覺得,今兒這一出鬧完,明兒金大妞肯定殺到你奶奶家,把你給剁了!”
“爲什麼呀?”
“我覺得,那大款挺好噠,講的都是些很有用處的社會經驗,還傳授了我不少拓展業務的實用技巧,哈哈。”寵兒啤酒就著串兒,吃出了別一番滋味。
“你說他人挺好噠?”金敏不樂意了,“你特麼受虐狂吧?被一個陌生人訓到在大庭廣衆之下抹眼淚,你也甘心?”
“我抹眼淚也是發自內心的,我覺得那大哥說的太有道理了!還相什麼親吶,簡直是一堂免費的職業培訓哇。”
“啊?”元宵聽傻眼了。
“你知道個屁,那傢伙之前在同一家店裡被人潑過五回!”金敏又起開了一瓶啤酒。
“嗯,知道啊,今兒一見面他就跟我說了,所以他才說今兒不談感情,談談經商之道,”寵兒笑嘻嘻的,“想想你們乾的這齣好戲!哈哈哈。”
“神經吧!”金敏覺得寵兒完全是神經錯亂了,完全無法用正常思維溝通,當著元宵的面也說不出更難聽的來,站起來,把琴包塞給元宵,“走!咱走!不跟這瘋婆子瞎鬧!”
“啊?”元宵不太適應姐弟兩的交流方式,一直處在震驚、懵逼和對飛爸關東煮的讚歎中,緩緩起來,“走啊?”
“走!讓她一個人好好清醒清醒!”金敏推了元宵一把,看他不動,把手裡的半根串兒搶過來,丟進盆裡。
“牛逼什麼呀?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以爲我不知道怎麼的?”寵兒也竄起來,橫著對金敏,“說說那兩千塊錢的事兒!”
“什麼兩千塊錢?”
“拿了金大妞兩千塊錢,拉我去相親的事兒!”
“操!你特麼聽誰……”
“我全聽見了!兩傻小子公交車上樂那麼開心!不光我,全特麼公交車上的人都聽到了!”寵兒雙手叉腰,嗓門越飆越高。
“靠了!”元宵又賤嗖嗖地把半根串兒從盆裡撿起來,吃了一口嘴裡含糊著,“咱兩肯定得意忘形了?”
“你兩遇一起有那麼樂嗎?”寵伸出一根指頭,指著金敏的鼻尖,“說清楚兩千塊錢的事兒!”
金敏知道,寵要真是撒起潑來,殺傷力極大,連忙推著元宵,陪著笑臉,往門口的地方挪:“我不是全花你身上了嗎?辦好些個會員卡,又請哥幾個吃吃喝喝……”
嗖!金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開插銷,把元宵推了出去,自己也跳著跑出來拉上門,只聽門裡寵兒一陣歇斯底里。
“兔崽子!給我滾回來!”
金敏拉著元宵一路小跑兒,剛攢起來的那點兒熱氣一會兒就跑沒了。冷風裡,元宵吸溜著鼻涕擡起手,走到路燈下面金敏纔看清楚,串兒還沒啃完。
“有那麼好吃嗎?還是你真餓了?”金敏記得之前在茶餐廳,這貨沒少吃啊。
“好吃!太好吃了,”嘴裡有東西,元宵說話含含糊糊,“上次來這片兒找琴,怕惹事兒,沒吃完就走了,可了大惜嘍。”
“那咱兩換換,你來我這片住,包你天天吃個夠!”
元宵丟了手裡的棍子,看金敏臉上表情複雜,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弱弱地問:“天這麼晚了,還有回二中的班車嗎?”
“你丫不是說,今晚住我那嗎?”金敏知道,留這貨過夜免不了許多尷尬,可特麼就是說了!